第二章 兩隻熊孩子
韓眉靜默許久,最後黯然說道:“張維,這段時間的美好,我會銘記在心,可也只能止步於此了。”
頓了頓,似乎覺得就這樣說太殘忍,又安慰似地補充道:“等上了大學,你也不要鬆懈,繼續努力下去……我是打算碩博連讀的,如果你能考到清華來,我們……還有在一起的機會。”
張維一臉愣怔地道:“什麼在一起的機會?”
韓眉咬了咬嘴唇,不滿地道:“你說呢?”
張維眨了眨眼,隨後一臉大驚:“我去……韓眉,我他么把你當哥們,你竟然想睡我?”
韓眉的眼神滯了滯,整張俏臉都黑了下來。
她知道張維說話經常不過腦子,可怎麼也沒想到對方給了這句神回復,足足幾秒鐘后才氣得渾身發抖,抄起桌上的奶茶劈頭蓋腦地朝他砸了下去,然後重重地推開桌子,一言不發地摔門而去。
奶茶店內安靜了那麼一瞬間,幾對正在竊竊私語地學生情侶一臉訝異地望着狼狽不堪的張維,隨後冒出各種八卦與猜測來。
“哎?哎?把錢付了再走啊。”他衝著韓眉的背影大喊,卻看見門外的韓眉一個踉蹌,雙手捂着臉走得更快了。
“不要那麼傷心嘛。”張維喃喃自語,坐在旁邊的一個男生聽到這話忍不住腹誹:傷心你妹啊?這他么是嫌丟人好不好?
他確實沒錢付賬。
最近學校附近不太平,時常有些小痞子勒索學生的零花錢,張維的日子本就過得緊巴巴的,更不敢帶着錢上學了。
當然,每一次進奶茶店都是韓眉結賬,在這一點上,張維完全沒有別的男生那種“怎麼能讓女神付錢”的覺悟。
所幸,奶茶店的小姐姐也熟悉這兩人,見這情況倒也沒有說什麼,反而關心地問了幾句。
張維隨意擦了擦身上的液體,隨後眼神平靜地離去,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
已經不記得二人是什麼時候發展到這一地步了,似乎從借閱一本筆記開始,那一句句紙上的簡短留言,從詢問疑難到探討人生,又到剖析自我的獨白……
從每一個晚自習結束后,在夜風中並肩而行,在寂靜地大道上踩着厚厚地落葉,幾次不經意地身體接觸,兩雙越來越靠近、卻始終沒有牽上的手……
只是,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各自道別,揮淚相送,再許下未來的誓約……
這真的不是張維的風格啊!
無論是從生理角度還是心理發育,男性向來比女生晚熟。可短短時間內失去雙親、成為孤兒的張維,短短兩年時間就跨越了十多年的成長,巨大的變故和過度的悲傷也導致他性格變得有些“古怪”,至少在說話上是特別不中聽了。
自他從渾噩中醒來,張維就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人生,就只能完全依靠自己了,再也沒有港灣能夠讓他停靠。
於是他重新拾起丟下的課本,奮力直追。附一中的保送名額雖多,卻不會有他的一個。只有在高考中拿下一所985,再獲得一份獎學金,才能支撐他走完這段艱辛的路,未來才有更好的日子。
至於這段青春的戀情?
既然註定漸行漸遠,又何必故作深情,假惺惺地許下一些不靠譜的諾言?
“幼稚、幼稚啊。”
張維回到家,掏出鑰匙正準備開門,卻看見一張包子臉擱在旁邊的窗戶上,氣鼓鼓地瞪着自己。
“張維,你說誰幼稚?”
“沒說你……煮飯了嗎?”張維丟下書包,徑直走向廚房,看了看冒着熱氣的電飯鍋,滿意了點了點頭,隨即擼起袖子,開始做菜。
“都已經熱了兩遍了。”小丫頭斜靠在廚房的門口,神情憂傷地道:“張維,你是不是又約會去了?”
張維麻溜地忙活着手上的事情,頭也不回地說道:“白瓜瓜,大人的事情不要打聽那麼多,作業做完沒有?”
“肚子餓,心累,不想做……高中都沒畢業,你算什麼大人?”白瓜瓜扁了扁嘴。
“你小學還沒畢業呢,比你大就行……來,先填填肚子。”張維有些歉意,便揮刀切下一截黃瓜,塞到小姑娘的嘴裏,看見那張圓圓的包子臉被撐得鼓了起來,傻萌傻萌的模樣,不禁樂了。
白瓜瓜嘴裏嚼得嘎嘣作響,兩隻眼睛都眯了起來,略顯滿足地道:“我正長個兒呢,盡拿素的來糊弄,以後長不高就怪你。”
二人本來是鄰居,坐落在蓉城這一帶棚戶區,比起張維來,白瓜瓜更不幸一些。早些年父親病逝,母親扛不住生活壓力又遠走高飛,杳無音信,張維母親心生不忍,便當半個女兒來撫養了,誰知道沒兩年又撒手人寰……
兩家都沒什麼靠譜的親戚,於是,一個高中生和一個念小學的丫頭,便一路磕磕碰碰活到現在。
二人的事情,也在報紙的一角刊登過,引來一些好心人的援助,時不時有些柴米油鹽送來,社區上面時不時下發一些補貼,這才支撐着小日子沒有徹底崩塌。
張維還好說,年滿18的他已經算是成年人了,白瓜瓜卻只有11歲,當有孤兒院表示願意收養時,這小姑娘卻一臉警惕地堅決拒絕了。
為此,張維曾苦口婆心地勸說過白瓜瓜,就差沒讓人強行拖走了——沒辦法呀,那會兒他連自己都顧不過來,哪有心思管一個多出來的小傢伙?
可是,那天白瓜瓜哭得連下巴都沒了,嘴巴抿成個一字型,並吐出一些駭人聽聞的話語,什麼孤兒院販賣孩子、霸凌致死等等,終於讓他咬着牙留下了這個小丫頭。
晚飯後,白瓜瓜揉了揉明顯鼓了起來的小肚皮,心滿意足地道:“今天你沒有晚自習吧?咱們上街溜溜唄。”
張維懶洋洋地靠在破舊的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明顯有些撐着了,聞言淡淡地道:“不行,我得好好學習……洗碗去吧。”
白瓜瓜不樂意了,氣虎虎地道:“這回輪到你了吧?”
張維語重心長地道:“瓜瓜,咱們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不能計較這些。”
白瓜瓜明顯不買賬:“我未成年,不去!”
張維又諄諄教導道:“***說過,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未成年的肩膀也能撐起半邊天。”
白瓜瓜以為***真這麼說過,來自課本上的教育讓她對這位偉人還是蠻敬畏的,可也不想這麼服輸,只好憂傷地道:“剝削童工,張維你變了,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張維無語地嘆了口氣,這孩子完蛋了,只好拋出最後的誘餌:“洗完我帶你上街去。”
白瓜瓜不為所動,神情堅定:“你錯了,大錯特錯,瓜瓜不是能夠被收買的鋁孩紙。”
張維黑着臉,這孩子的胃口真是越來越大了,只得加大籌碼:“那麼糖炒栗子呢?”
白瓜瓜嗖地一下站了起來,挺着小肚子甜甜地笑了:“這才是我認識的張維,看在你誠心誠意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地答應你了。”
說完,端着碗麻溜地忙活起來,剩下張維在沙發上一臉蛋疼。
真是孩子越大,錢包越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