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曾停留3

時間不曾停留3

我根據莫安的說法,保險起見還帶了張地圖,去找那家繪圖用品商店,買完了紙再回到莫安住處已經下午6點多了。時乃臨近春節,冬天天黑得早,周圍幾乎已經完全暗下來。從燈華璀璨的大街上一下子回到那陰暗裏弄,還真有點兒不習慣。我一路避讓着推着自行車的行人,追逐跳躍的小屁孩兒,依然不時地被撞到一下。儘管戴着眼鏡,不過我的視力一到光線幽暗的地方,依然不太好使。結果一個老太婆拎個估計是剛洗涮過的**的木馬桶顫顫巍巍地走過來,我雖然小心讓過去,可還是被擦到身上。我心情不好,嘀咕了一句,她瓦刀臉上的小眼睛立刻瞪了出來,一副要把我生吞活剝的架勢。需要聲明的一點是,雖然上海這個城市每每總和我發生密切聯繫,並且總是同我短暫的人生經歷的某些關鍵點捆綁在一起,可我對她,還是厭惡甚於好感。我同那老傢伙口角了幾句,其實我能聽明白上海話,只是不會說來着,只好拿京腔回應,這下似乎更引起了反感。幸虧莫安聽到動靜下樓來了,她正好在邊上,她拉開我,讓我別多生事兒了,我乖乖地跟她走了。“咱晚上吃火鍋吧?”她興高采烈地建議。我說:“嗯,安安,一起去買菜吧。”我們兩個買了些羊肉,丸子和尋常蔬菜,我準備着湯料和電鍋什麼的。莫安在外頭洗菜。過會兒我出去看,結果莫安還在等着排隊,輪不上那公用的水龍頭。我再仔細瞧,居然正是那老太太在淘米吶,她慢悠悠地動作着,不時還拿小眼睛剜一下莫安。莫安裝作沒發覺我在邊上,耐心地等那老傢伙淘米。我又等了幾分鐘,實在看不下去了,過去對莫安說:“安安,我怎麼聞着那邊有股子煤氣味兒啊。”莫安眨了眨眼,反應過來,作出吸鼻子的模樣來說,“好像是有,就是那邊。”那位老太太總算緊張起來,立刻收拾起傢伙,顛巴顛巴就跑向自己房間的方向去了。我對莫安偷笑了一下,說:“你也挺鬼的嘛。”她說,“別得意,你走了,我就有的受的了。”“甭操心,”我說,“她能把你怎麼著啊?”晚上快吃完火鍋的時候,突然沒電了。莫安說大概是用電量太大,把電錶給燒了,常有的事兒。我說,那怎麼辦?她點着了火機,從床地下的塑料儲物箱裏翻出幾隻蠟燭來,分別點上,好歹把殘局給收拾了。可她原本是要做翻譯稿的,沒有燈光怎麼辦?“我倒是想找份正式的翻譯工作,”她解釋着說:“可是,誰會錄用一個被開除了的學生呢。”她接著說,“我去麥當勞里翻譯好了。”我說,“我待着吧,看家,我也去看看電錶什麼的,沒準兒換根保險絲就搞定了。”她答應着,接着燭火收拾起稿件和紙筆,朝我扮個鬼臉,關上門走了。聽着她下樓的聲音,我忍不住有些心寒。莫安走後,我一個人呆坐在顯得愈來愈冰冷的屋子裏,不知道該幹嗎。我目力所見之處,皆是一片黑暗。我摸索着掏出打火機,點燃,那溫弱的火焰在暗色里微微跳躍着,恍若一朵傷花。那打火機,數年前,丁樂樂和莫安一起送給我的,作為我18歲的生日禮物,儘管我後來擁有了數個價值高出數十倍的類似金屬玩物,可我仍然把它保存着。較之那個昂貴的名牌煙盒來說,我寧肯要那個廉價打火機。莫安的生日是什麼時候?我不知道,這提醒了我,關於她的情況,我委實知之甚少。莫安,我來見她,徐遲雖然不在,可我依然可以從莫安身上感受到她對他的深深依戀,這令我產生挫折感,令我嫉妒。這感情,我稱之為嫉妒的,許久未曾體會。的確,這幾年,好多先前以為光怪陸離的東西,已經見怪不怪,那些驚心動魄的場景,在一段時間過去之後,終究會逐漸顯得平淡無奇。時間建造,時間改變,時間毀壞,時間不曾停留。可我知道,有些東西,始終未曾改變,那些是什麼?我點着打火機,撫摸自己的胸口,我站在鏡子面前,向上伸展起胳膊,盯着歷歷可見的肋骨,我觸碰自己的靈魂。我明白,有些東西,躲在心底里,逃過了侵襲,可我對此卻懷抱着矛盾心情。我究竟是否該將此示之於莫安,示之於人,根本沒有把握。我伸展起胳膊,無聊地揮動起來,象鳥的翅膀,假如,我是說,能夠飛翔的話。我出去察看了一下保險閘什麼的,小心翼翼地掰開木門,推上閘門,借用手機的背光,似乎確實是保險絲燒斷了。早知道便不用電鍋了,我有些後悔,可我對這附近不熟悉,剛才去買圖紙的時候也沒看見路上有什麼小五金雜貨店什麼的。倘若就這麼黑燈瞎火地跑出去,能否安然無恙地找回來還真成問題。我還怕莫安回來,見屋子空空的沒人會擔心,況且我又沒有屋子的鑰匙。我打定主意等,一切等莫安回來再說了,重又走回屋子裏,躺倒在床上,抽了一點兒剛才剩下的大麻,接着便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莫安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1點過後了,我是被她給晃醒的。蠟燭已經快燒完了,在幽暗的光線里,莫安簡直如同鬼魅般在屋子裏遊走,我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小凡,去吃點兒東西吧,”她說,“反正屋子裏頭也黑。”我答應着,兩人下樓去。我略微躊躇了一會兒,然後摟上莫安的腰,她似乎壓根兒就沒注意到這一點。在弄堂口的一處餛飩攤子裏要了兩碗餛飩,分別吃着,吃着吃着,莫安把蝦皮和紫菜撈給我。“我不吃,太腥氣了。”她解釋道。“剛才睡迷糊過去了,”我說,“安安,我有點兒累。”她不置可否。我一橫心,說:“車票甭擔心,反正滬杭線之間交通便利得很。”她似乎有些猶豫,開口說,“你是明天晚上走嗎?”“是,”我說,“晚上應該有車的。”我心裏倒是一陣竊喜,至少莫安沒讓我明天一早就走。她說,“明天晚上我得去酒吧上工,不能送你了。”“酒吧?什麼工?不是說翻譯稿子嗎?”“傻瓜,那能養活自己嗎,就夠請你吃餛飩的。”她笑起來,摸摸我的頭髮。我的頭髮一直沒修剪過,兩鬢已經差不多碰到了肩膀。我說,回家就把頭髮給剪掉了,在北京不知找哪裏剪,回來又沒顧得上。又是一個電話,是浙大一傢伙打來的,商量的是臨近開學時候的DV巡展的場地問題,大約說了5、6分鐘。其後,我又給車克漢姆撥了個電話,問國大雷迪森酒店邊上那個凡人咖啡館的場地談好了沒有,又是一通忙活。在這個過程里,莫安一直默默地咽着餛飩,間或看我笑一笑。終於忙活完了,“不好意思,”我對莫安說:“雜事兒,煩着呢。”“沒關係,不過我不能去送你了,不好意思。”她說。我強作笑顏說:“安安,沒事兒,對了,剛才問你呢,上什麼工?”“鋼管舞。”她嚴肅地說。我愣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笑起來。“就是,以前就總跟你們說要學來着,可是你知道。”她笑笑。我接著說:“我知道啊呵呵,那你不是老說要去做隆胸嗎?去做了沒有?”“你還不知道嗎?”莫安的調子裏摻雜進几絲輕佻。我聽了笑得愈發開心,說,“原來不是說要把我當鋼管跳鋼管舞的嘛?”儘管之前打情罵俏,但當夜我和莫安並未**。在我,那倒不是因為考慮到徐遲的存在,而是我心中滿是對於莫安的疑惑,我並不清楚她為何處於如此狀況。就在我來見她之前,我關於她的最新消息依然是她在外經貿大學上學上得好好的,雖然有些古怪之處我也猜到幾分答案。在我到上海的時候,莫安在上海南站接的我,在進入市區的地鐵上,莫安對我一五一十地簡述她的情況:被外經貿大學開除了,和家裏鬧翻了,現在和徐遲一起住,但自己維持生活至少還不成問題。別的事情,尤其是那次陪她在東方新天地意外出現的男子,她不願意多說,想來或許有些外人不便深究的原因,我也就未再追問。那晚上,莫安同我說了幾句閑話后便不再作聲。我知道,她沒睡着。我傾聽她的呼吸,不太通暢,或許是天涼略微有些感冒,而且帶着焦躁,節奏很不均勻。莫安或許在內疚?我懷疑着,因為她說她愛徐遲,又和我**,假如那算是一種背叛的話。我記得,我隨她進了屋子,我們坐在床上,良久對視無言,然後我開始吻她,她掙脫了一下,她說,別,小凡,這樣不好。我依然堅持,說,莫安,這麼久,我一直在想你。她沒有說話,沒有再堅持拒絕,不過即便在**的過程中,她也重複了好幾遍說,這不好。而令我印象最為深刻的,乃是在臨近**的時候她的喊叫,那一刻,她似乎要用她的軀體把我勒進她的裏面,接着,我感到極點后她的下體緊緊收縮住我,同時,她發出一聲嘆息。她說:“小凡,不管你相不相信,跟你**真好,從來沒有這麼好,真的。”可是,的確,我記得明白,那一聲嘆息里滿是痛苦和無奈。當夜,我就在對莫安的揣測里模模糊糊地睡去,但其後被一陣劇烈的聲響所驚醒。我掙扎了幾下,努力睜開眼睛,莫安已經套上了薄毛衣。我問,“怎麼回事兒?”“先別動!”她按住我的肩膀,豎起耳朵聽了一下,似乎舒了一口氣。緊接着門外響起叫喊來,“開門,查身份證!”她趕快起身來,我動作稍慢了一點,屋子裏又黑,匆忙中只聽見莫安趕過去開門的腳步聲,然後又是嘭的一聲,接着我聽見她的一聲驚叫。兩道強力手電的光柱照射進來,在屋子裏面划拉幾下,隨後很快罩在我的眼睛上。我捂住眼睛慢慢站起來,說,“安安,你沒事兒吧?”“就磕了一下。”她回答。“也不開燈,幹什麼吶,啊?”某男聲響起,甚是沙啞粗魯。“保險絲燒了,”我說,“你先把電筒移開。”“你說什麼?!”對方似乎不太相信他的檢查對象居然會提出這種要求。“已經有人摔倒了,裏面黑,你這算不算私闖民宅?站外面說話不行嗎?”我口氣也不好聽。對方喉嚨里一陣不滿似的嘀咕,但還是退出門外,我對莫安說:“你沒摔壞吧,你先去外面,我拿了包就出來。”我出來的時候,莫安已經把身份證給那人看過了。其人五十來歲上下,穿着便服,似乎不象是警察的樣子。再仔細一看,我差點暈了過去,後面站着那老太太,一副得意表情。“你的呢?”那老太太發話。真是冤家路窄,我確實低估了那老太太的能量。我看看莫安,她就套着件毛衣,穿條寬鬆的棉褲子,抱着胳膊,似乎對這一切無所謂的模樣。夜色里我看不真切,似乎她正在揉着胳膊。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提高了聲音問:“你們證件呢?有證件嗎?要進人家門要敲門懂不懂,隨便闖進來還把人給弄傷了,準備賠醫藥費是吧?”我一長串扔過去,對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我接着罵:“呦,是治安聯防隊吧,真夠牛逼的,真得拿出來現現啊,胳膊上戴一箍兒誰不會啊,趕明兒我要是也戴一個寫上字也能闖你們屋子是吧?”“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對方似乎沒料到我如此好生事,加之莫安也確實受了傷,聲氣稍微弱了點兒。“快過年了,現在流竄作案的人特別多,我們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那老太太說起這話來陰陽怪氣。“還真靠您老人家保平安哪!”我還是諷刺道,我無所畏懼,能把我怎麼著,掏出身份證給他們看。兩人拿手電筒照了半天,我不耐煩地催道:“我不是明星,照片沒啥可看。”手電晃到我臉上來,似乎在對照。莫安拉住我的胳膊,我才忍住怒火,閉着眼睛直到那燈光又收回去。拿回身份證,兩人慢慢騰騰地下樓去,似乎還挺悻悻的模樣。“老太太,您這麼急着回去啊,抱孫子是吧,就是嘛,大冷天的擱家裏待着多美啊,跟人出來溜達也不怕人家說閑話吶!哎呦,別急啊您,別跟咱小輩一般見識您說是不是!”我覺得自己其實有時候也挺刻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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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滬間一場殘酷愛情長跑:1238公里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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