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路爵壓着火抽了張紙,把臉上的東西給抹乾凈,直接拽着路天的胳膊,就把他從沙發上給提溜了起來。
路天還撲騰了一下,被路爵吼了一嗓子:“你他媽給我老實點兒!”
路天不怎麼怕他,微微眯起眼睛,齜了下牙。
還挺倔是吧。
路爵把他往沙發上一扔,指着他的鼻子教訓道:“把家造成這樣兒你是想死啊?!”
訓小孩路爵還不太會把握那個度,路天一臉茫然的揚起頭看他,目光純粹而茫然。
路爵暗自嘆了一口氣,朝路天招了招手說:“過來,先洗個澡。哥帶你去買一身新衣服。”
路天昨天身上穿得那一身,已經被他撕了個粉碎,布條在地上散落着,一片狼藉。
路天跟着他站了起來,挺拔勁瘦的身材猶如落落青松,雖然他的骨架很窄,但是肌肉卻很均勻,線條緊繃深刻,賞心悅目。
長期在野外奔跑鍛煉,果然跟同齡人不一樣。
路爵瞄了一眼就沒敢再看,把人帶到浴室給他沖了個熱水澡。
洗澡的時候,路天倒是難得的安靜,低垂着頭任憑花灑里的水澆在他的頭頂,兩隻耳朵溫馴的半垂着,很像是一隻乖巧的大型犬。
路爵試探着伸出手在他耳朵上抓了一把,路天輕輕的顫抖了一下,側過臉警覺的看向路爵。
雖然他沒有撲過來咬上一口,但是路爵還是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你的耳朵為什麼不讓人碰?你是怕我弄疼你嗎?”路爵聲音放輕,低沉而又溫柔,“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
路天甩了甩頭髮上的水,漫不經心的眨了眨眼睛。
等路爵再次伸手觸碰他的耳朵時,他沒有抵觸,只是下意識的豎起了耳朵,像是在剋制着自己的某種恐懼。
路爵猜,他的耳朵一定是受過傷。
於是輕輕在他耳廓里安慰般捏了一下,鬆了手,擠了洗髮水倒在手心裏,揉搓了兩下,抓了抓路天的頭髮。
洗過頭以後,路天的黑髮柔順了不少,打着捲兒窩在後脖頸里,原本臉部凌厲的線條也被修飾得柔和了些許。
他脖子後面也有幾個細小的痂,類似於他手背上的那種,針眼兒大小,很細。
路爵輕輕摸了摸問:“這裏,是怎麼回事?”
路天當然回答不了他,毫無反應的望向一邊,漆黑的眼睛,充滿了冷漠。
他身上的謎實在太多,路爵想親手一個個解開,最後帶他找到自己親生的父母,也算是有個交代。
帶他洗完澡,路爵隨便給他找了身衣服,大了好幾個碼的黑T、牛仔褲,路天穿着依舊鬆鬆垮垮,襯得他身材更加頎長。
但他只要身上有衣服,就跟長了一身的刺兒一樣,這兒也癢那兒也癢,時不時就想掀開脫了。
路爵在出門前,還特意交代了一句:“不能脫。”
街上有一家賣青少年運動裝的專賣店,路爵帶着路天進去試了一身黑色的運動服,褲腿縫壓着一道白邊兒,穿上后顯得這崽腿長逆天。
路天站在試衣鏡前表情很酷,五官挺拔立體,對着鏡子抬手扶了扶頭上戴着的鴨舌帽,一臉欠揍的走出了店門。
路爵付了錢趕緊跟了上去,本來還想給他多買幾套的,要不然衣服換不過來,可惜這崽壓根沒給他時間。
路天認路本領還是挺高的,一路沒停頓直接走到了江恆的診所門口,然後就轉身望了路爵一眼。
路爵沖他吹了個口哨,指了指江恆家門口說:“進去。”
路天沒搭理他,冷漠的站在原地沒動。
路爵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愣着幹嘛,進去啊。讓江恆哥哥看看你身上還有沒有其他毛病。”
江恆剛給人開完葯,見倆人來了,立馬去洗了個手,抬頭看了路天一眼說:“拾拾掇,乾淨了,還挺帥的。”
“必須的,我們小天。”路爵翹起唇角說,“一級帥。”
“你給他,取名字了?”江恆用毛巾擦了兩下手問。
“嗯啊,你天哥。”路爵在板凳上坐下,攤着兩條大長腿說,“你看看他身上很多地方都留下了針眼兒,能看出來是到底怎麼回事嗎。”
江恆聞言走近路天,剛要掀開他的衣服領子,路天就迅速地躲了過去,豎起耳朵微微炸毛的看向江恆,露出一臉的敵意。
“小天,聽話。”路爵站起來,抬手落在路天的頭頂,揉了揉他的耳朵,“忘了我說的話了嗎。我們都沒有想要傷害你。”
路天倔強的側過臉,看起來像是沒什麼反應,內心毫無波瀾的樣子。但是當江恆第二次碰他衣服領子的時候,他完全沒有閃躲。
路爵勾起唇角,輕拍了下路天的背部說:“真乖。”
路天只是面無表情的眨了眨眼睛。
檢查完他身上的針眼,江恆一臉為難的搖了搖頭:“只看這些,壓根,看不出來,什麼。目目前看來,他,沒什麼,大礙。”
“沒事兒就行。”路爵帶着路天走了,臨走之前扭頭問了江恆一句,“你有沒有不穿的衣服。”
江恆抬腳從桌子底下踢出來一個箱子說:“裏面,全是。”
某個製藥廠前不久贈送的廣告衫,全被江恆給收了起來,棉質T恤雖然不怎麼好看,但是布料很舒服。
路爵抽了兩件出來,拿着直接走了。
“連,謝字兒,都都都沒有。”江恆斜倚着桌子,白了路爵一眼。
“謝謝謝謝謝謝謝您嘞。”
“我日,別別別,學我。”江恆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走。
路爵沒由來一樂,扯着路天走了。
晚上路天還是不睡覺,光着腚在家裏瞎晃蕩,蹲在陽台上嗥叫,彷彿自己真的是孤獨風中一匹狼。
他也不嫌腚涼。
路爵估計這崽的毛病再不改過來,馬上鄰居就要投訴他擾民了。
“你給我下來!快點兒的。”路爵扯了他一下,指了指地上的T恤說,“把衣服穿好了再說話。”
路天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抬起頭,聚精會神的看着月亮。
好,不穿是吧,我把空調開到零度,凍死你個逼崽子。
路爵裹着毯子,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空調遙控器,得意的看了路天一眼。
一開始路天還沒感覺到什麼,後來越來越冷,凍得他在陽台上瑟瑟發抖,牙齒打顫,凍得他意識淡薄,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路爵看着他哆嗦,忍不住想笑,扔了一件衣服遞給他說:“穿上。”
路天雙手顫抖的接過衣服,套了個頭在身上,然後就縮着脖子不動了,冷得耳朵上的毛都豎了起來,活像一隻大貓。
“穿好。”路爵看了他一眼說。
路天搖搖頭,不會穿。
路爵無奈,走上前幫他把胳膊伸進袖子裏,整理好之後,然後才關了空調。
這件廣告衫是淡黃色的,背面寫着幾個雪白的大字:“XX腎寶,你好我也好。”
路爵拍了拍他的背說:“小天,人呢,得要臉。咱不穿衣服,就不覺得害臊嗎。”
講這話路爵一點兒也不心虛,就跟平時那個不要臉的人不是他一樣。
“你看誰大街上跟你一樣不穿衣服啊,這樣出去會被人當成流氓。”路爵低頭想了想說,“雖然咱是流氓吧,但是也不能這麼low啊,咱是帥氣英俊的流氓。”
給路天洗完腦,路爵把家裏收拾了一下,這兩天家裏能碰到的東西都被路天給拆了個七七八八。明天對於路爵來說,就像是盒子裏的巧克力糖,什麼滋味兒難以想像,指不定明天他就出
現了一顆屎味的糖。
弄好以後,路爵拉着路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先熬完這上半宿再說吧。
路爵看電視喜歡看雷劇,還喜歡吐槽,平時一個人在家沒人聽他吐,他還怪寂寞的,這會兒身邊有個活人,他可算是找到了傾訴對象。
路天冷着一張臉不說話,也不知道他聽沒聽懂,坐在一邊盯着電視屏幕,注意力特別集中。
路爵拆了一把鍋巴,遞給路天說:“嘗嘗。”
路天低頭一直看着,也沒接。
路爵捏了一片塞進他嘴裏,這下可好,從那以後,再也停不下來了。磕巴磕巴吧唧吧唧,一整個晚上他都在吃鍋巴。
聲音還特別響,跟嗑/葯似的,有點魔性。
路爵後半夜為了提神看了部鈣片,電影裏倆主角回了家,關了燈,接了吻,路爵這邊正看得口乾舌燥,眼看就到了電影的高/潮,結果路天突然從他身邊冒出了頭,坐在他旁邊吃得津津有味,聲音清脆響亮,把氛圍破壞了個一乾二淨。
路爵很氣,突然之間特別嫌棄路天,想一耳巴子把他扇到太平洋去:“還讓不讓人好好看片了,再吃我就打你。”
路天聽完趕緊往嘴裏塞了一把,腮幫子鼓囊囊的跟倉鼠似的,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
我不是我沒有,我吃完了。不信你看。
路天把零食袋子往下倒了倒,只從裏面掉出了一點零星的碎渣。
路爵:熊孩子,請你滾出我家好嗎。
早上的時候,路天才睡着。人歪在沙發上,嘴角還殘留着鍋巴的碎屑,緊閉着眼睛,睫毛又長又黑,密得不像是人類。
路爵無奈的用手指幫他把嘴角的碎屑抹乾凈,怕吵醒他,動作很輕很輕。
幹完這些,他就起床煎了個火腿雞蛋,等這崽起床,當做他的早餐。
累了一天一夜的路爵,癱在床上,心酸的發了一條朋友圈:“養貓難。”
配圖是路天睡着時,微微蜷起來的耳朵,在陽光的照射下,黑色的絨毛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根根分明。
可愛。
路爵不自知的揚起了唇角,賤兮兮的感覺,還挺值。
去上班的時候,路爵托江恆看着點他家崽,江恆到路爵家裏的時候,湊巧路天剛醒。
人抱着枕頭楞楞的在沙發上坐了很久,兇巴巴的抬頭看向江恆,沒有說話。
江恆喲了一聲,心想也就兩天時間,就已經不認識我了?
“小、小天,把飯吃了,跟我,去診所玩。”江恆看着路天狼吞虎咽,風捲殘雲般把盤子裏的東西吃了,吃完還用舌頭舔了舔嘴角,露出一顆比常人稍長點的小獠牙,江恆突然有點怕。
這崽怎麼每次都跟八百年沒吃過飯一樣,這麼貧呢,看那饞樣兒感覺他能把整個世界都給一口吞了。
江恆翹起唇角笑了笑,從兜里摸出一包煙,抽了一根用潔白修長的兩指夾住,猶豫了一下,又塞回了煙盒裏。
路天不同尋常人,如果路爵真的打算養他的話,麻煩還都在後頭呢。
江恆很了解這個多年的朋友,他一旦要做的事,就沒人能攔得了。
看着路天沒有什麼感情的臉,他在心底暗暗嘆了一口氣,小天,你到底是路爵的厄運還是幸運呢?
他還沒想個明白,路天就用實際行動給出了他答案,人轉眼就把沙發抓出了一個洞。
江恆嘖了一聲,看着破破爛爛的真皮沙發,暗自感嘆着爵哥可真有錢,就這麼讓他拆家。
江恆正準備從沙發站起來,突然被什麼硌了一下,他摸了一下,發現是一盒被扔在沙發里的安全套。
江恆笑了笑,把安全套扔給了路天說:“哥,給給你,找到了一盒氣球。”
路天兩下拆開,用探究般的目光看着粉色的包裝袋。
江恆拿過一個,撕開包裝說:“爵哥,最喜歡氣球了,你把這些,全吹了。他回來,一定會,開開心到飛起。”
路天默默記在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