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第 1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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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兒子不在家,她又不得老太太的喜歡,要是再叫郭氏母女這麼哄下去,恐怕許家以後都成了二房的了。
姜老太太瞟了徑直坐在自己身邊的徐氏一眼,“你茹素,我這兒都是大魚大肉的,怕你吃不了。”
以前徐氏也是用這個理由,在她的院子裏吃飯的,倒是郭氏,還知道隔三岔五的過來服侍自己吃頓飯。
徐氏尷尬的笑笑,她是不喜歡跟姜老太太一起吃飯,誰喜歡成天對着這張老臉處處陪小心啊,“媳婦這不是為了求菩薩保佑咱們許家生意順遂,娘您長命百歲,靜安在外頭能中個頭名狀元回來,能把咱們許家的家業發揚光大,才斷了葷腥的?”
瞧她把自己說的偉大的,薛琰差點笑出聲來,別的她不知道,但許家是敗在許靜安手裏的這一點她卻是再清楚不過了,“大伯娘,我知道您是好心,但咱們人啊除了五穀雜糧,肉禽蛋這些也得吃一些,這樣身體才能健旺,”
徐氏臉上一向擦着厚厚的官粉,可是依然蓋不住她兩頰的色斑,低下頭時,頭頂稀疏的發量幾乎遮不住頭頂,都不用問,腦後那大大的髮髻里其實是掖着別人的頭髮的,“就像大伯娘您現在的身子,適當的用一些葷腥的,您不想吃大肉,也可以吃些水產,”
算着徐氏的年齡再看她的氣色,薛琰覺得她這是到了更年期了,這個時候一直茹素,身體哪裏補充蛋白質去?
徐氏呵呵一笑,心裏不以為然,“瞧咱們靜昭,能給你奶奶治腿了,就真的充起小大夫來了,我身子再沒有那麼好了,靜昭你不曉得,那些廟裏的居士,身子骨都好着呢,哪一個不活到六七十歲?我啊,將來還要給你大哥帶孫子呢!”
可那些居士們還天天自己動手打理起居,甚至還墾荒種菜,運動量足夠不說,心態也平和啊?
來到許家十來天,薛琰對這個徐氏沒什麼好感,她不聽自己的話,薛琰也不深勸,她挾了塊鴿子肉放在郭氏碗裏,“娘,您吃。”
又挾了塊蓮藕放到姜老太太碗裏,“奶奶,就算是你能吃些肉了,但最少也是用些菜邊肉,想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那可不成,”
她沖姜老太太狡黠的眨眨眼,“孫女可是看着您呢!”
許靜昭生就一張鵝蛋臉兒,瓊鼻粉唇精緻漂亮,大大的水杏眼這麼一眨,把姜老太太的心都看花了,“好好好,我們靜昭怎麼說,奶奶就怎麼做,都聽你的,不過么,”
她可憐巴巴的看着不遠處那道紅燒肉扣碗,這可是許家廚子的拿手菜,“這紅燒肉都做好了,奶奶今天嘗兩塊行不行?奶奶就是想試試老田頭這手藝落下了沒有?”
“兩塊?那成,我幫您挾,”
中午來兩塊也沒啥大問題,薛琰拿起公筷在里扣碗裏翻了翻,認真的挑了兩塊瘦肉多的給姜老太太挾到碗裏,“不過您吃完飯可不能回屋就躺倒,孫女扶着您去外頭走走。”
徐氏來了一會兒了,發現這屋裏祖孫三人根本都不拿正眼看她,心的直摳紅木桌縫,“靜昭也是的,你奶奶的腿才好一點,你就叫她出去走動,這要是傷口再潰了,這不是折騰老人家的嘛?”
姜老太太的傷口並不在關節處,現在已經結痂了,走路的時候注意些並沒有什麼大問題,薛琰微微一笑,“大伯娘放心吧,我跟奶奶心裏有數,”
“行了,我這腿還是靜昭給看好的,她說行就行,我這麼老骨頭啊,也得起來動動了,”因為腿傷時不時的反覆,這一年多可把姜老太太給折騰壞了,“我啊得趕快好起來,今年秋收我親自下去。”
說起秋收了,徐氏頓時一臉的笑,她親自盛了碗湯放在姜老太太跟前,“娘,我正有事跟您說聽呢。”
姜老太太看着面前的湯,眼皮都沒抬,她就知道,這個兒媳婦跑來獻殷勤准沒好事兒,“說吧,什麼事?”
徐氏看了郭氏一眼,她家不像郭家那麼有錢,郭氏的大哥還在衙門裏當差,“還不是媳婦娘家的事嘛,昨個兒我那個大嫂過來說今年她叫人去咱們莊子上拉棉籽兒,老丁居然不肯給?”
許家不只河裏有船,街上有鋪面,更叫人艷羨的是許家手裏還有上千傾的良田。
這些田姜老太太並沒有全用來種莊稼,而是有稻有棉有油菜還有果園。
徐氏娘家的榨油坊,可以說這麼些年,都是依附於許家生存的,畢竟每年許家田裏收上來的菜籽,跟打完棉花剩下的棉籽兒,還有花生大豆都是要榨成油的。
可是這次,徐家照着老習慣去許家種棉花的莊子上拉棉籽,卻被老丁頭給擋下了,說是上頭沒發話呢,今年這棉籽兒不能拉!
姜老太太冷笑一聲,不許庄頭兒老丁再給徐家棉籽是她下的命令,“你大嫂只來說不讓你們家拉棉籽,可跟你說過些年咱們家在你娘家榨過多少油料,出過多少油沒有?”
“這個,”徐氏強笑一下,“娘您也知道的,媳婦自打耀宗不在了,就只在院子裏撫養靜安,成年不問外頭的事,哪裏知道這個?再說這外頭的賬,不都是娘您管着的?”
姜老太太推了碗,扶着薛琰的手站起來,“你說的沒錯,但你是徐打油的閨女,沒嫁到我們許家的時候,成年在你們油鋪里給人估油,這出油的事不能我跟你講吧?你回去問問你那個嫂子,這些年為什麼咱們送去的油越榨越少了?”
菜籽油十齣五,花生油十齣三,大豆十齣一,棉籽榨油十齣二,可是這些年徐家都給許家交了多少?
姜老太太冷冷的看着徐氏,“既然你大嫂問到你了,你就照我的原話跟你娘家說,以後啊,許家的油就不勞親家費心了,前陣子我聽人說省城那邊有人要買了外國的洋機器榨油呢,可比咱們洛平的土作坊出的多!”
徐氏腿一軟,差點沒給婆婆跪下,徐家這些年六成的生意都來自許家,其他兩成則是跟許家有交情的親戚故舊,若是許家不在徐家榨油了,就靠那兩成的零敲碎打,徐家可就完了。
“娘,”徐氏嘴一撇拿着帕子就抽抽答答的哭起來,“我娘家開油坊幾十年了,向來是童叟無欺,才在洛平佔了點薄名,您要是不讓我家做許家的生意,那不是要把徐家往絕路上逼嘛?”
薛琰雖然不知道這榨油的門道,但這會兒也大概明白了,肯定是許家送去的菜籽棉籽的,出的油越來越少了,少的姜老太太不得不寧願得意親家,也要斷了兩家的交易,她想開口替姜老太太說話,卻被郭氏暗中拉了拉袖子。
“大嫂快別這麼說,您也說了,自從大哥不在了,您就一直呆在家裏,並不知道外頭的事,不如您把親家嫂子請過來仔細問一問,有道是有賬不怕算,”郭家雖然不是生意人家,但手裏也是有生意的,郭氏這些年又管着許家的內務,每年也是上千兩銀子的出入,能想不明白這裏頭的貓膩兒嗎?
徐氏還用把娘家嫂子叫來問?
這油越出越少,不過是娘家看着許家這些年生意越來越大,覺得許家不會在這些肉沫兒上跟自家計較,而且這裏頭也有徐氏的手腳,每年她娘家可是要把多出來的利潤都提出兩成來給徐氏送來當打牌錢的。
不過這些事徐氏自然不會叫郭氏知道,她恨恨的瞪了郭氏一眼,“弟妹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有賬不怕算?合著你這是要跟我們徐家算賬了?我告訴你,這許家將來可是我們靜安的,還輪不着你來跟我算賬!”
“啪!”
姜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說呢,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從我姜銀鳳手裏摳肉吃,原來是覺得這許家已經不是我姜銀鳳的了?”
姜老太太嫁給許老太爺的時候,哪有許家?只有一個小貨郎許三喜!
這許家偌大的家業,是她陪着許三喜一手一腳掙下的!
許三喜不在了,這些都是她姜銀鳳的!
徐氏居然敢說這些是她兒子的?這簡直是在捅姜銀鳳的肺管子!
“怪不得呢,這會兒徐家就開始挖我們許家的牆角了,原來是覺得許家早晚都是靜安的,”姜老太太咯咯冷笑,“老大媳婦,靜安是你生的不錯,可你別忘了,他姓許,不姓徐!”
張嘴“我家,我娘家”,閉嘴“你們許家”,這徐氏嫁過來二十多年了,居然還覺得自己是徐家的閨女呢,“你既這麼孝順,這樣吧,來人,給大太太收拾收拾,把她送回徐家去吧,她為耀宗守了這麼些年也不容易,她屋裏的體己,就當許家給她的辛苦費了,叫她全帶走!”
“娘!”
“娘!”
徐氏沒想到自己不過隨口發作了郭氏一句,居然要被趕回娘家!這死老太太也太狠了!
郭氏忙拉了薛琰跪下來,“娘,您消消氣,大嫂不是那個意思,大嫂,還不快給娘賠禮。”
薛琰可憐巴巴的樣子把姜老太太給逗樂了,“行,就照你說的,咱們自己去布莊裏挑!”
她因為腿疾複發的緣故,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出門兒了,也到了出去走走,到許家的鋪子裏看看的時候了。
徐氏被關了幾天,成天不是喊着許耀宗就是念着許靜安,在富榮院裏哭,姜老太太真是無比晦氣,偏又不能真的一根繩子勒死她,只能發話叫她事的時候可以出來走動走動。
這徐氏也算是長了腦子,被放出來之後,每天都跑到姜老太太這裏點卯,什麼時候郭太太跟許靜昭走,她才會離開。
這會兒徐氏跟個透明人一樣在旁邊坐了大半天,要不是被姜老太太嚇怕了,剛才那串翡翠鏈子的時候拿出來的時候,她都要忍不住開口阻止了。
那塊翡翠料子她也是見過的,原想着將來都是許靜安的,沒想到這會兒姜老太太拿出來送給了許靜昭!
這樣的好東西就算是不給自己這個長媳,留着將來給自己兒媳也好啊,為什麼要送給許靜昭這個賠錢貨?
好不容易等到姜老太太帶着郭氏母女出了門,她立馬叫人往徐家請自己的嫂子過來,“你不是說要給那死丫頭尋婆家嗎?怎麼還沒有信兒?”
徐申氏嗐了一聲,“這不還早着呢?”怎麼那麼急?
“不行,不早了,得趕快把那死丫頭攆出去,你不知道,”
徐氏一把把徐申氏摁到椅子上,把上午在正院的事跟徐申氏說了一遍,想到那串碧如湖水的翡翠,徐氏心疼的肝兒顫,“那可是陽綠,你是沒見,那色兒有多正,水頭兒也足,”
她撫了撫胸口,咬牙切齒道,“就算是你拿着大洋都未必能找到那麼好的東西!”
徐家榨油坊也是有些家底的,尤其是這些年跟在許家後頭,沒少撈銀子,但聽到姜老太太出手就是一條陽綠的鏈子,也跟着嘖舌,“怕是沒幾千大洋辦不下來吧?”
可不是么?
想到白花花的銀洋就這麼歸了許靜昭了,徐氏就覺得喘不過氣來,“所以得趕快把她給嫁出去,那死丫頭是個哄死人不償命的!”
再多留兩年,還不知道要從老許家挖走多少東西呢!
徐申氏已經幫着許靜昭挑好人家兒了,她往徐氏跟前湊了湊,“我回去就去問了,說起來也是咱們的親戚,蔡家!”
蔡家?
許家有姓蔡的親戚?她怎麼不知道?“哪個蔡家?”
徐申氏噗嗤一笑,“你是貴人多忘事,以前不還跟我表姐打過牌嘛,就是福音堂那個蔡家。”
知道了,徐申氏娘家表姐王氏嫁到了福音堂蔡家,要說嘛,這蔡家也算有些出身,因為蔡家信教的早,蔡家老二又成了牧師,蔡家老大蔡遇春也就成了信徒會公選出來的會長。
所以洛平城的福音堂就是蔡家打理着的,有那些信民供奉着,也頗為富裕,“你說王太太啊,她兒子不是娶親了?”
現在信教的越來越多,蔡家老三還從了軍,叫許靜昭嫁到這樣的人家,徐氏有些不願意。
徐申氏怎麼會不明白小姑的那點兒小心思?“我那個外甥娶的是我娘家侄女兒,如今兒子的生下了,我說的是蔡家四房,蔡家老四早年就不在了,如今就剩下個寡婦帶着一兒一女,”
見徐氏留神聽自己說話,徐申氏就知道她動心了,“蔡家四太太娘家姓劉,我說的那個孩子在蔡家行四,叫幼文,在福音堂中學畢業之後,如今跟着教堂里的神父學醫術呢,”
徐申氏沖徐氏眨眨眼,“我聽我表姐說了,過年就叫幼文跟着他三伯到部隊上,他家老在在馬旅長麾下當連長呢!”
徐氏算是明白蔡家為什麼會同意這門親事了,恐怕他家還是上趕子高攀許家呢!
“哼,沒想到你還是個善性人,靜昭嫁過去,還不得被人當奶奶供着?”有嫁妝有靠山,蔡家那樣的門第,怎麼敢輕易許靜昭?“那個蔡幼文生的如何?”
“我敢過來提那肯定是一表人材了,錯不了,”蔡幼文生的濃眉大眼,徐申氏對他挺有信心的,“不過么,蔡家沒分家,蔡家老四又早早不在了,你也知道,如今我表姐當家,”
她隱晦的看了徐氏一眼,她那個表姐王太太徐氏也是知道的,最是刻薄吝嗇一個人,偏規矩還大的很,蔡家四房沒有當家的男人,孤兒寡母靠着長房,那日子可想而知了,不然也不會小小年紀就要去陝西從軍了。
徐氏冷冷一瞟了徐申氏一眼,“我們靜昭可是有大筆的陪嫁的,你表姐看中的是這個吧?”姜老太太那麼精明的人,能點頭才怪呢!
徐申氏訕訕的一笑,“這你不用擔心了,蔡家再艱難也斷然做不出佔用侄媳女嫁妝的事,我是也是看着幼文是個好孩子,人老實本分,劉四太太也是個好脾性,靜昭嫁過去必然不會受苦,至於四房窮些,那怕什麼?等靜昭嫁過去蔡家就分家,以後四房還不是你們靜昭說了算?”
徐申氏也是在替自己表姐分憂,蔡家看着風光,但也有一大家子要養,光着四房就得三張嘴吃閑飯,加上蔡幼文娶妻,蔡佩雯出嫁,哪哪都要錢,能找到許靜昭這樣的,將來有許靜昭的嫁妝支撐,王太太等於是漂漂亮亮的把包袱甩出去,還順便跟許家攀上了姻親,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你只管跟老太太提,管保她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來!”蔡家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家,現在又沒有分家,誰還能嫌四房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