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第 1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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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太太瞟了一眼躲在郭氏後頭縮着脖子一臉可憐相兒的孫女,心道這孩子出去上了兩天學,倒是比以前伶俐多了,以前叫郭氏什麼女戒女德教的,跟個沒嘴兒的葫蘆一樣,現在也知道替自己親娘說話了。
“靜昭說錯你啦?成天‘寡婦’長‘寡婦’短的,你是指着和尚罵禿子呢?還是拿刀剜我跟淑嫻的心呢?”
“媳婦我不也,”徐氏被姜老太太罵的嘟着嘴,臉上還是頗不服氣,她生了許家唯一的男丁,就憑這一點,即便姜老太太再不喜歡她,看着許靜安的面子,也不會把她怎麼樣。
而徐氏也深知這一點,平時對姜老太太也沒有多恭順,對絕了后的二房,就更加不給好臉色了。
“你什麼你?你有靜安在,總有熬出頭的一天,我跟淑嫻呢?”還敢來自己跟前叫苦抱怨,找罵呢這是。
郭太太眼中閃過了抹隱痛,她跟許耀民相幼相識,成親之後感情融洽,原想着兩個奉養雙親,撫育兒女,能做一對白頭鴛鴦,沒想到天不假人,成親不到三年,許耀民一場絞腸痧沒救過來,連靜昭的面兒都沒見,就這麼撒手去了。
“娘,您不是還要盤家裏的賬嗎?咱們先回去吧,我回去把帶的葯拿過來,這就給奶奶處理創口,”
郭太太也不樂意看姜老太太教訓徐氏,尤其是這個嫂子還成天跟只鬥雞一樣盯着自己,好像自己管個家就把許家的錢都搬到自己的小庫房裏了一樣,“成,咱們跟你奶奶說一聲。”
等兩人從正房裏出來,薛琰還能聽見姜老太太罵徐氏的聲音,“娘,大伯娘是不是這裏……”
她點點自己的腦袋,徐氏腦子可不怎麼清楚。
郭太太嗔了薛琰一眼,“你啊,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你的大伯娘,以後可不許再頂撞她了,須知女子……”
薛琰可不像許靜昭那麼好耐性,“是是是,娘您說的對,我不是聽不下去大伯娘往您跟奶奶的傷口上撒鹽嗎?叫我說,你們三個人里,其實她才是那個一點兒都不思念大伯的人,”
如果真的感傷自己的處境,思念故人,又怎麼會把“寡婦”掛在嘴邊?
在薛琰看來,“寡婦”這個身份不過是徐氏手裏的矛跟盾罷了,不過是矛還是盾,就看她需要用哪一樣了。
徐氏思不思念許耀宗郭太太不知道,但許耀民去的那一刻,郭太太是恨不得立時跟着丈夫一道兒走的,也幸虧肚子裏還懷着女兒,不然她真的挺不過來,“算了,她畢竟是長輩,她不懂事,你卻不能懂規矩。”
“女兒知道了,”郭太太是好心,薛琰也不忍太過拂逆她,畢竟她們隔的可不是一道代溝,薛琰並不指望自己能把郭太太給勸過來。
等兩人到了郭太太住的院子,見女兒要走,郭太太一把拉住她,“你對你奶奶的病真的有把握?”
汴城建了整個平南第一家女子師範,能入學的非富即貴,郭太太下大決心送女兒去汴城,除了希望女兒學知識開眼界,也有提高女兒身份,以後找個好夫婿的用意在裏頭。
並沒有真的指望許靜昭從裏頭畢業之後當什麼女先生,可她怎麼才去了一個學期,連醫術都會了?
“這治病的事哪能教一下就會的?你可別哄我,你表舅開的葯堂里,光抓藥的都得先當三年學徒呢,”
郭太太可不信女兒真的能治好姜老太太的病,“那是你奶奶,你可不能胡來!”
“娘您就放心吧,”清創對她這個在三甲醫院急診科呆過幾年的前醫生來說,根本就是舉手之勞,“娘您不知道,我好像在學醫上頗有天賦,在學校教洋文的神父不停誇我呢,還借了許多西洋的醫書給我看,”
薛琰得意的沖郭太太眨眨眼,“我啊記性好,很快就記住了,可光看書有什麼意思?學校里課業不緊,我就跑到神父開的醫院裏去幫忙了!”
自己可是理論實踐兩手抓。
郭太太將信將疑,她不放心的嗔了女兒一眼,“西醫就那麼好學?那咱們這兒福音堂的大夫怎麼看不好你奶奶的傷?”
汴城的其實也看不好,薛琰抱着郭太太的胳膊,“這大夫也分水平高低嘛,奶奶的傷真不是大事,”
薛琰現在最擔心就是她空間裏的藥品還能不能發揮以前的藥效,“我回去了,就算是這帶來的葯對奶奶的傷口沒有顯明的療效,但控制住奶奶的消渴症我還是有些信心的,您就等着瞧吧!”
其實這個時候已經有不錯的方子來治療消渴症了,但姜老太太當家作主慣了,平時的飲食習慣上,她自己不注意,就沒有人敢管她,病人不注意,光靠湯藥也只能是緩解一時,薛琰準備趁自己在家的時候,把姜老太太的飲食習慣徹底給調整好了。
等回到自己屋裏,薛琰叫青桃出去,關好屋門,心念微動,閃身進了空間。
她直奔奶奶留下的診室,從柜子裏去出一個器械包來,又拿了雙氧水跟碘伏,想了想,又取了兩支慶大黴素,看着紙盒子裏的針劑,薛琰有些心疼,這年頭,抗生素還沒有被發現,別說慶大黴素了,就是青霉素以後也價比黃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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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薛琰再到姜老太太那兒去的時候,徐氏已經離開了,姜老太太看着薛琰手裏抱着的東西,“這都是你從汴城帶回來的?”
薛琰點點頭,俯身把姜老太太的撒腳褲給卷的高高的,完全將創口給露了出來,打開器械包開始給姜老太太清創,最後又敲了支慶大。
“靜昭,”姜老太太被孫女行雲流水的動作給驚的都顧不上腿上的傷口了,“你這是跟誰學的?還有,這都是啥東西啊,”
明晃晃亮晶晶的,饒是姜老太太見多識廣,也沒有見過這種東西,她拿起一把手術剪,沉甸甸的,這似鐵非鐵,似銀非銀的,“這東西怕不便宜吧?”
薛琰麻利的給姜老太太包紮好患處,打了個漂亮的結,才抬頭道,“可不是不便宜么,奶奶,我上學這半年,每天都跑到福音堂開的西醫所里給修女當幫手,還把自己半年的生活費都砸進去,人家才給的這些東西,”
她沖姜老太太眨眨眼,“咱們可得悄悄兒的,別叫旁人知道了。”
她初來乍到的,可不想被人注意上。
“那是,”
姜老太太肯定的點點頭,不說這些金貴東西,就是叫孫女去碰人家血乎里拉的傷口,姜老太太自己就先不能忍,“你跟你娘一個樣啊,平時悶聲不吭的,可心裏孝順着呢,就算是奶奶這腿好不了,也不會忘了我有個孝順的好孫女兒啊!”
這個才是最叫姜老太太欣慰的地方,“都是奶奶不好,平時沒有多帶帶你……”
薛琰忙打斷姜老太太的懺悔,人各有所長,姜老太太一個女人撐起整個許家,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怎麼還能再要求她忙完外頭的事情,回來之後還要做慈愛的長輩?
“奶奶,您要是真的覺得我孝順,那以後可得聽我的話,我說你吃什麼,您就吃什麼,不許背着我偷吃紅燒肉,小酥肉四喜丸子燉羊肉這些了。”
薛琰一本正經的給姜老太太提條件,她路上也大概問了郭太太了,姜老太太以前吃過苦,富裕之後,格外喜歡大魚大肉,但這些不說是糖尿病人,就是正常的老人,也應該節制了。
見姜老太太要撇嘴,薛琰忙抱着姜老太太的胳膊撒嬌,“您就先聽我一次,這樣吧,您腿上的傷口長好了,咱們再商量開不開禁?成不?”
姜老太太看着自己被雪白紗布包着的腿,她是個果決的人,“行,只要我這腿能好,以後永遠都不吃肉我也答應!”
有了姜老太太的承諾,薛琰立馬行動起來,雖然沒有辦法查姜老太太的血糖值,但根本她的觀察,她的病並不算太嚴重,也幸虧這些年姜老太太一直在打理許家的產業,時常在外奔走,運動量足夠,身體各項機能都還不錯,所以治起來壓力要小上許多。
薛琰每天上午準時過來給姜老太太沖洗換藥,她腿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結痂。
這下不說姜老太太,連郭太太都大為震驚,婆婆腿上的傷足足折磨了她近兩年,時好時壞的,尤其是近期,潰爛的傷口還開始流膿,也虧得老人堅強,一直咬緊牙關這麼挨着,有時候郭太太都在想,婆婆會不會熬不過這個坎兒,撒手去了?
薛琰一笑,指了指顧樂棠的褲子,“難道你還有力氣把褲子脫了?”
說完直接彎下腰,順着褲邊兒一路剪了上去,剎時,一條白生生的大腿露了出來。
“呀,”青桃嚇的連忙轉過身去,“小姐!”
“出去!”
薛琰冷冷的說了一句,已經麻利的開始幫顧樂棠清創了,這也是個人才了,幾十里的土路,坐車都能把人晃散了,他們倒好,騎自行車過來?
好洋氣哦!
可惜摔了個皮開肉綻!
“你這是摔在石頭上了吧?可真夠倒霉的,”不然也不會被扎出這麼深的口子,“忍着些,就兩針,”
顧樂棠都要瘋了,“你,你怎麼這樣?”
問都不問他,一個大姑娘家家的,把男人的褲子給剪了!
他努力往回抽自己的腿,在一個姑娘面前露大腿,太羞恥了!“我的褲子,你出去……”
唔,他好想回家……
薛琰目光炯炯的看着顧樂棠,能叫許靜安小心巴結的人,肯定得有權有錢啊,“你褲子很貴?褲子比腿值錢?”
她看着顧樂棠還在汩汩涌血的傷口,直起腰一臉嚴肅道。
“我哪是捨不得一條褲子,你,你,”顧樂棠差點兒被薛琰給氣暈過去,“你把口罩給我摘了,說話擋着臉,沒禮貌!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你怎麼,”
他不是心疼一條褲子,而是氣憤她的行為!
原來是因為這個,薛琰看着顧樂棠紅通通的臉兒,發現這位顧公子長的真心不錯,眉毛濃黑眉型更是如眉筆悉心勾勒過一樣,鼻樑高挺,可能是因為失血的緣故,微嘟的嘴唇粉粉少了許血色,純天然的大雙眼皮,挺翹的睫毛,顧樂棠瞪着都不用戴美瞳的大眼珠子看着自己的時候,委屈的想叫人掏顆糖哄哄他。
薛琰惡趣味上來,挑眉道,“瞧你那點兒出息,不知道還以為我脫了你的褲子呢!”
“嗡,”顧樂棠兩耳轟鳴,瞬間失聰,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薛琰把一根黑色的線穿到一根彎彎的針上,正舉在自己面前,他顧不得質問薛琰剛才的話了,“你,你要幹什麼?”
這治傷怎麼還要動針線,而且這針是怎麼回事?
“你傷口有些深,縫合一下恢復的快些,沒事,你發獃的時候我已經用了麻藥了,不會太疼的,”薛琰看着顧樂棠傻乎乎的模樣,覺得挺好笑的,“你們家不是神醫嗎?”
她晃了晃手裏的針,“不會縫合針都沒見過吧?”
“我們家是中醫,不興西醫那一套,”生在醫學世家,雖然沒學醫,但顧樂棠也不是完全沒見識,只是他爺爺跟父親對西醫有些不屑,連帶着他不有些看不上,“這樣能行么?你跟誰學的?”
薛琰估摸着麻藥的勁上來了,彎腰開始縫合,“沒跟誰學,把你的腿當布就行了,放心,我六歲起就跟着我娘學針線了。”
“跟,跟你娘學的?”顧樂棠恨不得昏過去,可沒等他昏呢,薛琰已經熟練的打了個結,拿手術剪把錢給剪了,“好了,就兩針。”
顧樂棠低頭看着自己肉里那道黑黑的線,太可怕了,他好想回家!
“我,我跟你說,我可是認識洛平新上任的道尹張行恕,他也知道我來洛平了,我要是有個閃失,管你是誰,我爺爺都不會饒了你!”
“你爺爺?不是神醫么?權真不小啊,”薛琰把敷料蓋在顧樂棠的傷口上,轉頭去撕膠布,“你說我要弄死你,往這後頭的山裏一扔,就算是你爺爺來了,能不能叫你生死回生?”
薛琰臉上矇著口罩,就剩下一雙又圓又亮的大眼睛,可當這雙原本應該秋水盈盈的眼睛裏露出的是凶光的時候,顧樂棠只剩下沒出息地往後縮身子了,“不,不能,你,你不是許家大小姐嘛,我跟你大哥可是好朋友,這次可是他請我到你府上玩的,你,”
他努力挺了挺自己並不厚實的小胸脯,“你也得把我當大哥!”
大哥?
薛琰都有些後悔自己心太軟把僅有的麻藥給他用了(能再生的事薛琰自動忽略),“好吧,大哥,麻煩你好好躺着休息,”
她端起器械盤,“你家是神醫,自然知道這傷口要是邪風侵入,引起驚風那可是會要人命的,你剛才也看見了,就算是有褲子擋着,傷口裏也混進了許多髒東西,”
看着顧樂棠的小臉越來越白,精緻的五官多了份我見憂憐的氣質,這反正更叫薛琰起了虐一虐的心思了。
她不懷好意的低頭看了一眼顧樂棠光/裸的大腿,該說的話卻一句也沒有減少,“那條路是往洛平唯一的通道,沿途莊子上的百姓都要走的,你想想,不說驢屎馬尿豬大糞,就是大家咳嗽吐的痰積年累月的都能把路給蓋住了,”
“別,你別說了,你不是大夫么?那個風邪入體是有葯可以治的,”顧樂棠被薛琰噁心的從頭髮尖到腳指蓋兒都是雞皮疙瘩,“你給我開點葯,不,你跟外頭人說說,燒水,我要洗澡!”
他太蠢了,怎麼就信了許靜安的話要到這破莊子裏來打獵?還騎着洋車?
小美男被自己嚇的一副瀕死之態,薛琰滿意的點點頭,“行,我這就給你開去,不過你也知道,這莊子離最近的鎮子也七八里地呢,”
“我出賞錢,”顧樂棠立馬去摸衣兜,從皮夾子裏抽出一張十元的大票,“這個,算是府上貴仆的辛苦費,麻煩了!”
看着快被自己嚇哭的顧樂棠,薛琰一笑,根本不接錢,“行了,你好好歇一歇吧,你叫人給你端洗臉水,你這腿最少十天不能沾水。”
說完也不理會欲哭無淚的顧樂棠,開開心心地端自己的東西,頭也不回的走了。
顧樂棠怔怔的看着那道纖細的背影,這真的是許家的大小姐?
大小姐不應該是一身衣飾華貴,妝容精緻,語調溫軟?
這位大小姐就這麼穿着一身淺藍棉布衣褲,頭髮還在腦後扭成一個奇怪的髻,渾身上下連件首飾都沒有。
他簡直覺得自己是聊齋故事裏誤入深山的書生,而剛才這位姑娘,分明就是在深山裏對自己施了邪術的山妖樹怪!而他,一點兒反抗之力都沒有!
……
“怎麼樣?”姜老太太一見薛琰進來,忙問。
許靜安已經從姜老太太這裏聽說了許靜昭跟着汴城的神父學西醫的事了,又親眼見到奶奶的腿完全好了,人還比之前健康了許多,算是真的信了,“靜昭,我跟你說,他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少爺,你可得把顧公子給照顧好了,哥哥以後的前程可都在他身上了!”
姜老太太不悅的皺皺眉,“你妹妹是個學生,又不是伺候人的,”
“你不放心顧公子,就過去看看吧,他的傷不算嚴重,”薛琰把寫好的方子遞給一旁的胡庄頭,“胡伯叫人去鎮子上一趟吧,嗯,這個方子給鎮子上的藥鋪的坐堂大夫看看,讓他酌情調整,”
薛琰畢竟不是學中醫的,對有些方子也只是略有所知,這用藥的事,還是要交給專業人士的好,好歹是個美少年,逗着玩挺好,但真用錯葯死在她手裏就太可惜了。
許靜安頭也不回的跑了,姜老太太嘆了口氣,走了近一年的孫子回來了,沒想到見的第一面就是這麼個情景,“靜昭,那顧公子傷的重不重?”
雖然京都離洛平上千里地,但顧神醫卻不是一般人,顧樂棠真在洛平出了事,許家真的承受不起。
“奶奶您放心,他就是皮外傷,說起來比你腿上的傷還輕呢,又年輕力壯的,恢復起來快得很,”薛琰拍拍姜老太太的手臂寬慰道,“不過大哥怎麼想起來把人帶咱們家來了?”
自己這個孫子啊!“還能怎麼想?不過是起了攀附的心!”
她們這樣的商家,想生存,想把生意做大,攀附是在所難免的,但怎麼做,卻是需要智慧的,孫子顯然缺少這些。
“你看那個顧公子還要養多久?”
姜老太太掩下心頭的失望,繼續問顧樂棠的傷情,“這不都七月底了,八月我大壽,你改了章程,咱們就得早些回去準備不是?”
姜老太太對薛琰的提議動了心,就算在莊子上,也跟郭太太大概商量了一下,又把胡庄頭叫來問了問,聽說能在農閑的時候以工換糧,胡庄頭哪有不高興的,當下就要給姜老太太磕頭,對於他們來說,糧食跟大洋,比幾頓肉要可貴的多。
有許靜安再帶個顧樂棠,自己這假也休想接着度了,倒不如早些回洛平,那裏大夫多,還能把顧樂棠給移交出去,“三天之後換藥,只要不發燒,就沒有什麼大事,至於拆線,等回到洛平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