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元晰陰間日常(一)
看到本行字說明訂閱比例不足被防盜了,請在36小時后閱讀~其中有一個,近兩年調到了東宮。混得倒也還算得臉,不過這回沒能隨駕,劉雙領便隔三差五地請他喝茶,然後回來向葉蟬回話。
最初的十天,都沒什麼事。
第十二天,劉雙領回來說:“聽聞陛下盛讚忠王殿下驍勇,滿洛安都在說這事呢。”
葉蟬對此也沒上心,因為忠王跟她實在沒什麼關係。她只要知道一切平安就好,只要一切平安,謝遲大概就也平安。
但又過兩天,劉雙領再回來時,神色有些慌:“好像出事了。”
葉蟬聽言嚯地從椅子上坐起來:“出什麼事了?”
“……還不太清楚。”劉雙領緊鎖着眉頭,“只是我那朋友說,日後不能再出來了,說東宮掌事的發了話,讓上上下下都老實在宮裏待着。可太子殿下在郢山呢,東宮突然這樣嚴查,多半是那邊出了什麼事。”
葉蟬的一顆心猛跳起來,又強行安慰自己別太緊張。謝遲是御前侍衛,和東宮也沒什麼牽扯,太子的事,應該與他無關。
然而又過三天,御駕從郢山起駕回宮,有一批御前侍衛先一步日夜兼程地趕了回來,便有人抽空到廣恩伯府報了個信兒。
說謝遲被看押起來了。
這話劉雙領回給的葉蟬,葉蟬腦中一聲嗡鳴:“你說什麼?!”
劉雙領比她大足足五歲,都愣是急出了一副要哭的樣子,強自克制着跟她細說始末。
他說來報信的人叫白康,好像和爵爺很熟,先前就送爵爺回來過。
白康道,陛下盛讚忠王的事,是八|九天前傳回的洛安,實際上是十一二日前說的話了。打從那天,隨駕眾人就都覺出太子殿下情緒不對,跟誰都沉着張臉,宮人們一個不下心就要挨罰。
當時還有宮女私下嘀咕說:“太子殿下真本事不如忠王殿下,脾氣倒大得很。”
這樣的話一句兩句不要緊,說得多了,難免要漏到太子耳朵里去。御前的掌事宦官傅茂川怕出事,防患於未然就先罰了幾個人。可是,依舊鬧出了大事。
——再上山圍獵時,不知怎的,太子就和忠王打了起來。打成了什麼樣子、誰先動的手,這些外人都不得而知,只知道當時包括謝遲在內的七八個侍衛正好離得不遠,聽見動靜就趕忙衝上去拉架,然後這七八人都暫時被看了起來。
葉蟬聽完,臉上恢復了一點始末:“只是拉架?那……那應該沒事吧!”
可劉雙領哭喪着臉說:“那位白大人說,拉架是不打緊,可眼下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萬一傷及天家顏面,這……先砍了知情的滅口可不稀奇!”
這話一出,葉蟬一陣暈眩。
“夫人!”青釉和白釉一同驚呼着上前扶她。葉蟬被她們倆架着,仍覺身子在一個勁兒地往下沉,頭腦也一陣陣發脹。好生緩了緩,暈眩才淡去了三分。
她扶着八仙桌坐到椅子上,定住神問劉雙領:“現在怎麼辦?”
“這……”劉雙領重重一嘆,“說實在的,宮中之事,府里實在做不了什麼。至於府里……府里自然一切聽您的!”
是了,自然該是她來拿主意。謝遲已經承襲了爵位,她是他的夫人,府里的事她還能問誰呢?
葉蟬暗暗地攥拳,長甲掐了一下手心,在刺痛里又恢復了些許清醒。她問劉雙領:“這些話你還跟誰說了?”
“沒了,下奴不敢耽擱,送走了白大人就直接來回您了。”劉雙領說。
葉蟬點點頭:“好……跟誰都別說,尤其是爺爺奶奶。現下一切都不清楚,別平白嚇着二老。”
劉雙領點頭應諾。
她又道:“其他的……”劉雙領豎著耳朵聽,夫人卻頓住了聲,片刻后說出的竟是,“沒什麼了,日子該怎麼過怎麼過。”
“啊?”劉雙領詫然。他覺得,雖然府里無力對宮中使勁兒,可總也該想想辦法,哪怕找些門路多打聽打聽進展也好啊,夫人真打算什麼都不幹?
葉蟬咬了咬牙:“洛安城裏太複雜了,瞎打聽沒準兒更招禍。眼看着年關也近了,咱們接着好好籌備過年的事,該佈置地照常佈置,該做新衣的也都照做,就當不知道那檔子事兒。”
她平日難得一見的冷肅令劉雙領詫異,可他在腦子裏一琢磨,也知夫人這安排不無道理。
於是,在聖駕返京后三兩天,府里該貼的窗花就都照常貼上了。葉蟬午睡醒來便見卧房的窗上多了幾許年味,三扇窗戶上貼的依次是“喜上梅梢”、“年年有魚”和“馬上有福”。
她當時沒多看,晚膳后抱着元晉在床上玩時,卻不知不覺盯着三張窗花看了起來。
看了會兒,她跟青釉說:“把窗花換了吧,剪三張平安如意的來。”
“夫人……”青釉一下子鼻子酸澀。
夫人瞧着從容自若的,可畢竟年紀小,這剛三天,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爵爺可千萬別出事,不然這個家可怎麼辦啊?夫人剛對爵爺上了心,不論讓她改嫁還是守寡,都太可悲了。
.
宮中,自上而下,人人自危。
太子打從回宮就一直在東宮裏,三位公主也不敢去紫宸殿覲見。皇帝連批了三天的奏章,對冬狩的事絕口不提,就好像今年也並沒有去冬狩過,更不曾發生什麼事情。
紫宸殿西北邊一片宮人居住的房舍里,悄無聲息地騰了兩間屋子出來,供七八個侍衛暫居。
說是暫居,倒不如說是看押。御前的宦官一刻不停地在門口守着,外人進不來,他們也出不去。
所有人都在盤算接下來該怎麼辦。
如果陛下打算將這件事就此揭過,過一陣子就放他們出去,那倒不打緊,他們出去后守口如瓶便是。九五之尊不願多提的事,他們活膩歪了才會四下去說。
可如果陛下叫他們去問話呢?當日之事,他們怎麼說?陛下想聽的是什麼?
都說揣測君心是大不敬之罪,可出了這樣的事,沒人能不揣測君心。
謝遲一連幾天都睡不好,夜裏最多睡上兩個時辰便會驚醒,然後在緊張帶來的極度清醒中,翻來覆去地思索這件事。
他們遠遠看到太子和忠王的時候,其實二人還沒打起來。整個始末,他們每個人都清楚得很。可陛下如果教她們去,想聽的會是真相嗎?
當下正值年前,是不是一切都該以和睦為上?是不是萬事都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謝遲拿不準。君心離他太遙遠了,他一點都摸不清楚。
.
這令人窒息的氣氛又持續了好幾天。直至臘月初十的時候,忠王陸恆請求覲見。
傅茂川在御前二十多年了,皇帝對他也比對其他宮人寬和些。他已鮮少有戰戰兢兢的時候,但這日進殿稟話,他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御座之上安靜了許久,天子才開口:“他傷好了?”
傅茂川死盯着腳面:“是,一點都看不出了。”
皇帝點點頭:“宣進來吧。着人傳太子來。”
傅茂川憑直覺感到陛下還會有別的吩咐,就紋絲不動地又等了等,果然聽到陛下聲音沉沉地又說:“把那幾個侍衛也叫進來。”
東宮比謝遲他們住的地方離紫宸殿更遠,但謝遲他們到后先被擋在了殿外,待得太子進殿後過了半刻,才叫他們進去。
沒有人敢在太子進殿時抬頭看他,待得他們入殿,也都是一個大禮施下去便不敢抬頭,所有人都屏息靜聽着殿裏的動靜。
死寂維持了半晌,皇帝先開了口:“朕再問一遍,誰先動的手。”
“陸恆先打的兒臣!”怒氣沖沖的聲音,顯然是太子。
殿裏復又靜了靜,忠王垂眸輕道:“臣不敢行此大不敬之事。”
“好。”皇帝怒極反笑,“很好。”接着,他看向跪在不遠處的那排侍衛,“你們說。”
一時之間,無人敢應。
幾息之後,瓷盞擲地,碎瓷四濺。四周圍的宮人連帶太子和忠王都跪了下去,但在一股無形的壓力之下,竟無人說得出一句“陛下息怒”。
一眾侍衛依舊不敢應答,所有人都在心亂如麻中拚命揣摩,陛下到底想聽到怎樣的答案。
忠王的身份固然非比尋常的顯赫,可太子是儲君,而且因為皇帝只有這一個兒子,他更是不可能被撼動的儲君。
謝遲在舉棋不定中咬牙閉上了眼,迫着自己做了個大膽的設想——如果他是皇帝,他此時想聽到的會是什麼?
忠王妃見狀也笑,跟她說:“這個好做,你愛吃的話回去讓自家的廚子做來便是。先把晒乾的紅棗泡軟,剖開去核,再填進去一小團糯米進去。上鍋蒸一刻,蒸完拿出來淋些蜂蜜和糖漿,就成了。”
“多謝王妃。”葉蟬心下認認真真地記住了這個做法,又繼續與忠王妃有一茬沒一茬地閑聊。聊了一會兒,忠王妃終於說到了正題:“請你來這一趟,還有個事兒要問問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