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問題之七十一

71.問題之七十一

滴——等更卡小魚猜到對方大約是以為自己要掉下去了,於是她在鳴狐嚴肅的視線之下,放棄了直接跳下去的打算。

這個高度,就算是跳下去也不會有事情啦!對自己抱着迷之自信的小魚在心裏嘀咕了一句,她順着樹木粗壯的樹榦爬了下去,然後用力朝着樹上的鳴狐揮了揮手。

鳴狐朝着她微微點了點頭就別開了視線,他透過重重樹影凝視着高遠而晴朗的藍天,心中卻暗自盤算着等到來年春天,該帶着小魚和粟田口家的短刀去哪裏採花。

希望明年的便當,不要再是由亂準備了。

在今年春天被迫吃完了亂心血來潮準備的賞花便當的鳴狐,自心底發出了由衷的期盼。

小魚最後是跑回迴廊才找到清光的。

抱着浴巾的付喪神在看到小魚的時候嚇了一跳,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的小短劍顯然是有些着急,泛紅的臉頰和額頭上微微沁出的薄汗讓她顯得更加纖細了一些。

“抱歉抱歉,剛才不小心在樹上睡著了。”

“……”清光暗自嘆了一口氣,他曲起了手指對準小魚的眉心輕輕彈了一下,眉眼間頗有一些看待熊孩子時的無奈感。

他上下打量了小魚一下,然後微微鼓起了臉頰“真是的,原本佃當番就弄得全是土,又去爬了樹,內番服看上去不洗不行了啊……”

他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小魚的出陣服似乎也送去洗了,於是有些擔憂的問道“你還帶着別的衣服嗎?”

小魚露出了十分困擾的表情,她似乎在掙扎着什麼一樣,聲音變得吞吞吐吐的“倒是……還有……但是……”

她像是難得的害羞了起來一樣,這倒是讓清光有些好奇了起來。他將手中一直抱着的浴巾遞了過去,然後裝作一點也不好奇的樣子對她說道“那就沒問題了,你帶着這個和衣服去溫泉吧,記得在溫泉門上掛上牌子。”

小魚動作僵硬的點了點頭,然後走進房間從箱子裏拿出了那件讓她有些糾結的衣服。依照現代人的審美來說,那大約是一件極為普通的衣服,但是她畢竟在春秋戰國時期,就被自家的主君為了安撫被他殺死的吳王僚的後裔,裝入匣子中,埋到了厚重的土地之下。因此,她對於衣服的審美還停留在幾千年之前。

她將由粉與藍兩色組成的——據說是叫做改良漢服的衣服展開,目光停留在衣服袖口白色的輕紗,和看上去還不過膝蓋的裙擺上。

雖然還有一件白衣紅裙的衣服,但是裙擺似乎要比這一件還要短。

冷靜一些,她和自己說。

亂的衣服要比這件短的多,她深吸了一口氣,將紗裙疊好抱了起來,然後像是做賊一樣偷偷溜出了房間。

掛在溫泉矮門上的牌子,似乎是御手杵幫忙做的,染着漆的那一面,代表着小魚正在裏面。

在仔細確認了沒有將牌子掛反之後,小魚將自己浸在了溫暖的熱水中。透過朦朦朧朧的霧氣,可以看到從籬笆圍欄上攀援而上的爬山虎,和從籬笆外伸入了枝葉的樹木。

忙碌了一天略微感到了疲倦的小短劍身體微微下潛,將自己的半張臉都埋入了水中。

在和其他人一起的時候,因為有人陪她說話,總是會將性格里孩子氣的一面顯露出來,但是,當周圍的空間瞬間安靜只留她一個人的時候,之前留在腦海中,宛如棉花糖般又甜又軟的記憶一點一點的沉澱了下來,大腦也變得十分冷靜。

她烏黑的眼睛被濕氣氤氳,原本冰涼的指尖,因為溫泉而逐漸回暖了起來。她不由的在水下握緊了手又鬆開,面色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太奇怪了,她應該是沒有握過劍的,但是,每當她握緊劍柄的時候,總覺得就在不久之前,在她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之前,曾經短暫的將自己長久沒有出鞘的短劍,抽了出來。

然後,劍端的寒光混雜着刺眼的紅色,宛如盛開在殘雪中的紅梅一樣鮮艷。

“就這麼讓你孤身前往鄰國的話,也太糟糕了。”有誰苦笑着,用溫和的聲音這樣對她說,帶着些許涼意的手指遮住了她的眼睛。

“我不應該把你叫出來的,但是……實在是太想見你一面了啊。”

“忘了吧……”

因為他說忘了吧,所以我下意識的以為自己忘記了。

但是……只要是想要回想起來的話……只要是在記憶中拚命搜尋的話,就一定可以全部回想起來,因為——

回想過去這種事,向來要比遺忘簡單的多。

明明泡在溫泉中,小魚卻猛然間感到了一陣寒意,她猛地睜開了眼睛,然後從水中站了起來。包裹着的浴巾已將完全濕透了,吸足了水的布微微有些沉重。

她望着水面發了一會兒呆,這才意識到自己泡了太久頭有些暈。她動作遲緩的從水裏走了出來——只有這個時候,她才像是一個活了兩千七百多年的祖奶奶。

她將身上的水擦乾淨,將輕薄的紗裙穿在了身上,然後有些不適應的拉了拉裙擺。小魚的身高雖然不高,但是她的腿卻很長。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腳趾不知為何輕輕的蜷縮了起來。

“我倒是覺得……沒有什麼糟糕的……”她突然低聲嘀咕了一句,原本如同小鹿一樣柔軟而濕潤的眼眸,在一瞬間變成了全然的黑色。

“這難道不是,只要我現身就早晚會發生的事情嗎?”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誰說一樣,然後,突然間,她抬起了頭,臉上又堆滿了宛如太陽一樣,朝氣蓬勃的笑容“一直盯着過去看可不行啊,純鈞這傢伙,改天給他寫一封信吧。不過,要寄到哪裏呢?”

她有些苦惱的歪了歪頭,原本整齊塗染着指甲油的手指,因為長時間的浸泡,粉色的甲油剝落了一些。

畢竟她很快就被帶走了,連躺在地上的,自己主君的臉都沒有看清,更不必說得知那個地方的具體位置了。

小魚鼓起了臉,有些蒼白的臉上皆是純然的天真。像是一塊純凈而透明的白玉一樣,看不出絲毫的陰霾。

“要是和時之政府說的話,應該會要到地址的吧。希望我寄信回去,湛盧不要生氣啊……”

和湛盧在某些地方微妙的有些合不來的小短劍再度陷入了苦惱,她低着頭向前走了幾步,然後就聽到小門被輕輕敲了幾聲。

“喂——聽得到嗎?要準備吃飯了哦!”清光像是黏連在一起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小魚眨了眨眼睛,快步走上去打開了門。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泡太久了。”

“真是的,你一直不出來,我還以為你暈倒了呢。”

對方別彆扭扭的關心讓小魚不由的微笑了起來,然後不出意料的迎接了更大的抱怨——

“你居然還笑?我可是在認真擔心你哦!”

“我又在反省啊,但是因為清光你的表情……”

實在是太可愛了嘛!

在九月稀薄卻溫暖的陽光里,終於換上了和她外表相稱衣服而顯得更加可愛活潑的小女孩,從被樹影遮住的陰暗處走了出來。

因為害怕面前的清光會因為她的話語更加彆扭,她將誇讚的話語掩埋在了心間,然後伸出手,推着清光朝着餐廳的方向走去。

“我知道了,快點走吧。”

“我話還沒說完……”

被季節染紅的楓葉,在樹木的枝條上微微顫動,而後突然間,伴隨着微風,落在安靜流淌的曲水中。

小魚突然停住了腳步,她回身看了看身後,被花與樹包圍着的庭院依舊十分的寬廣,天空中掠過的飛鳥,潔白的尾羽映襯着藍天。

今天依舊是個好天氣,和她時隔數千年後第一次見到的那個白天,一點也不一樣。

和鶴丸不同,面前的這位付喪神對於突然出現的少女,絲毫沒有表現出訝異來,他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垂下了頭注視着小魚。

被遮擋住的陽光從他身後傾瀉下來,他修長的手指彎曲而又放開。

“是沒有見過的刀劍呢,難道是交換生嗎?”在短暫的思考之後,他幾乎是立刻就猜到了小魚的來歷,並且通過對方的表情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看來是猜對了”他笑着說“我是源氏重寶,髭切,你呢?”

“我是吳光之劍,如果您不介意的話,稱呼我小魚就好。”完全不知道自己認真起來的樣子有多可愛的小魚,立刻一臉鄭重的向著髭切介紹自己。

但是,同時惦記着鶴丸的,可靠的小短劍,依舊沒有忘記偷偷的用餘光觀察藤蔓的位置。

髭切早就察覺到了她的舉動,他微微笑了笑,然後十分自來熟的伸手揉了揉對方的頭髮。他下手雖然十分溫柔,但卻還是免不了將對方的頭髮弄得亂七八糟。

頭髮被弄亂的小魚看上去像是一隻絨毛蓬鬆的幼鳥,她微微仰着頭,看上去有些呆。

髭切並沒有覺得自己的舉動有哪裏唐突,被當成小動物一樣揉來揉去的小魚也沒有覺得不對。

兩個人就那麼相顧無言的對視了幾秒,然後髭切緩慢的拿開了手,他漫不經心的環視着四周,聲音如同他的目光一樣溫柔“你似乎像是在找什麼呢……”

他的話語頓了頓,然後突然回過頭,露出了有些苦惱的樣子“你的名字……是什麼來着?”

他看上去確實是認真的在苦惱,但是明明剛剛做過自我介紹,對方卻立刻就忘記了自己的名字,這讓小魚一時間有些失落。不過,她還是重新打起了精神,再度認認真真的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了對方。

真是個認真過頭的孩子啊,髭切在心中輕輕的笑了一下。

“名字什麼的都無所謂,不過,以後還是好好相處吧,小姑娘。”小魚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說出口的名字又被眼前的付喪神忘記了,她反而像是雀躍起來了一樣,歡快的點了點頭。

髭切的眸光安穩的垂下,他緩慢的向側面邁了一步,將背後的粼粼波光展現在了小魚面前。

“既然是剛來,你還沒有熟悉本丸吧,要我帶你去轉轉嗎?”

對方的話音幾乎是剛剛落下,小魚就在心裏毫不猶豫的向著對方扔出了好人的標籤,她剛想點頭,視線中卻闖入了肆意生長着的藤蔓。

“啊……”她發出了小小的氣音,然後露出了有些失落的神情“雖然很想和您一起,但是我還有些其他事情。”

髭切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在注意到遠處的藤蔓時,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小魚的袖口處掠過。

雖然並不是很起眼,但是小魚的袖口,沾着泥土。

“是想要那些樹藤嗎?不介意的話,我來幫你吧。”他說話時向來聲音輕軟,聽起來總是讓人不由的心生好感。

於是,沐浴在對方像棉花糖一樣的聲線中的小魚,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但是很快,她就覺得自己為對方添了麻煩,開始隱隱的不安起來。

髭切行走的速度很慢,大約是察覺到了小魚磨磨蹭蹭的態度,他又微微笑了起來“你在想什麼呢?我可沒有覺得哪裏有麻煩呢。”

“不過,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髭切的聲音微微沉了下來,這讓小魚總覺得他話語中帶着幾分嘆息的意味“畢竟我和你才剛認識,換句話說,就是不熟的人吧。”

小魚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麼說,她怔愣了一下,然後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了毛。

“不……不是這樣的,我……我……”

髭切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方才刻意製造出的失落感,在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真有趣啊,他想,只要稍微逗弄就會立刻慌張起來,因為慌亂甚至連話都說不全。

原來是這樣的孩子啊,簡直比弟弟丸還要有趣。看來以後,本丸就會更加熱鬧了。

“別緊張,我沒有別的意思”雖然心裏這樣想着,他卻像是給小動物順毛一樣,溫柔的伸手撫摸了對方烏黑的長發,然後在對方宛如小鹿一樣,還殘留着驚慌的眼眸中出現了他的身影時,他的手微微頓住了。

他彎下腰,柔軟的金髮如同他的聲音一樣,看起來格外的柔軟“你要那些樹藤是打算幹什麼呢?”他像是在誘導對方一樣,從喉間緩慢的吐出了詞句。

完全不知道面前就是一個包裹着糖的甜蜜陷阱,小魚在短暫的遲疑之後,小聲的給出了回答“M……鶴丸殿不小心掉到坑裏了,我想幫忙把他拉上來。”

坑?髭切微微挑了挑眉,他回身看了看,一直掛在唇邊的微笑,不知為何染上了幾分陰森森的氣息。

小魚的危險探知雷達再度啟動,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肩膀,然後不解的問道“髭切殿,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挖在這個地方的坑,有很大的可能是為了今天當番的自己和三日月準備的。

他眼眸在一瞬間變得深沉起來,但是面容卻依舊溫柔。他伸出手,被手套包裹着的手指撫上藤蔓粗壯的枝條“將鶴丸殿帶上來,似乎要費些力氣呢。”他側目看着盯着他看的小魚,在短暫的思考之後,從藤蔓的另一端摘下了一朵藍色的小花來。

“這件事,還是交給我吧,萬一你也掉下去,可就糟糕了。”

我才不會掉下去呢!小魚下意識的鼓起了臉頰,但是她氣鼓鼓的表情還沒有完全做出來,眼前就出現了髭切伸出的手臂。

“咦?”她茫然的揚起了頭,看着髭切將藍色花朵別在了她的發間。她下意識的抬起雙手小心翼翼的護住了小花,生怕它掉下來。

“噗……”這一次,髭切沒有忍住。

“不用那麼緊張,反正是哪裏都有的花,就算這一朵掉了,我再幫你摘一朵就好。”

但是小魚飛快的搖了搖頭,她還緊緊的用手護着那朵纖細的小花,眼眸中涌動着髭切看不懂的光彩。

“這可不行,這是我第一次收到別人送我的花,一定要好好的珍藏才行。”

她說的極為認真,髭切毫不懷疑對方下一秒就會奔回房間,想方設法的將這多小花保存下來。

“這可真是難到我了”髭切雙手環臂,歪着頭注視着眼前纖細的小花“因為不是能夠永遠留存下來的東西啊。”

他的指尖輕輕敲打着自己的手臂,然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一樣,他金色眼眸微微眯了起來“既然這樣,那我就每天送你一束花吧。”

“嗯?”

“如果這樣,就算有一天這株花衰敗下去,你也不會太過傷心吧。”

這大約就是情話了吧。

髭切覺得對方說不定會產生這樣的念頭,但是沒想到,他預想之中對方感動的樣子並沒有出現。

正相反,他只看到了對方突然明亮起來的眼眸。

“果然沒錯,您真是一位十分溫柔的人!”

“……”被閃閃發亮的視線注視着的髭切在瞬間沉默了下來,但是很快,他就在心裏輕輕的嗤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凝視着面前的藤蔓:

“既然這件事已經解決了,那麼接下來,就讓我幫你去把鶴丸殿……”他抬手拉了拉自己的外套,語氣中隱隱透露着某種小魚難以理解的危險的意味“拉上來吧……”

還好佃當番因為每天都有人負責,所以工作量並不怎麼大。

清光將進入田地的時候就戴在頭上用來遮陽的草帽拿了下來,面對着田地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終於完了啊。”

他轉身順手將帽子戴在了小魚頭上,看着對方抬手抓住了帽檐,一臉茫然的注視着他。

“總之,先去泡泡溫泉吧……”清光一臉嫌棄的說道,他一邊說著好熱好熱,一邊走向了不遠處,用高大的籬笆圍起來的溫泉,然後一臉驚悚的停住了腳步。

乖巧跟在他後面的小魚差點撞上去,她還沒有來的及細想清光究竟為什麼停下來,就被對方輕輕摁住了肩膀“等……等等,小夜跟來也就算了,你為什麼要跟過來啊!”

因為你沒有讓我離開啊。

小魚用理所當然的表情向對方傳達了這一點。身邊的小夜欲言又止的看向了似乎什麼都不懂得小短劍,在聽到對方用輕快的聲音說“安心啦,我又不會和你們一起進去”時才鬆了一口氣。

清光這才將手拿開,他上下打量了小魚一番,視線定格在對方沾着泥土的內番服上“我們會儘快出來的。”

小魚倒是沒有多着急,更何況,在居室附近,還有專門用來洗浴的浴間。

但是,她還沒來得及回話,溫泉的小門卻被推開了。笑面青江微笑着倚着門,被水霧氤氳的眼眸看上去有些妖冶。

他大約是剛剛泡過溫泉,原本白皙的臉因為熱氣而微微泛紅,半拉開的領口中,是雪白而細膩的皮膚,和沒有擦乾的水珠。

他的喉結輕輕動了動,伴隨着從胸腔處出現的低沉的笑聲,他用略帶促狹的語調說道“一起泡也是可以的吧,畢竟混浴也是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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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付喪神大有問題[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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