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問題之七十
滴——等更卡被遮擋住的陽光從他身後傾瀉下來,他修長的手指彎曲而又放開。
“是沒有見過的刀劍呢,難道是交換生嗎?”在短暫的思考之後,他幾乎是立刻就猜到了小魚的來歷,並且通過對方的表情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看來是猜對了”他笑着說“我是源氏重寶,髭切,你呢?”
“我是吳光之劍,如果您不介意的話,稱呼我小魚就好。”完全不知道自己認真起來的樣子有多可愛的小魚,立刻一臉鄭重的向著髭切介紹自己。
但是,同時惦記着鶴丸的,可靠的小短劍,依舊沒有忘記偷偷的用餘光觀察藤蔓的位置。
髭切早就察覺到了她的舉動,他微微笑了笑,然後十分自來熟的伸手揉了揉對方的頭髮。他下手雖然十分溫柔,但卻還是免不了將對方的頭髮弄得亂七八糟。
頭髮被弄亂的小魚看上去像是一隻絨毛蓬鬆的幼鳥,她微微仰着頭,看上去有些呆。
髭切並沒有覺得自己的舉動有哪裏唐突,被當成小動物一樣揉來揉去的小魚也沒有覺得不對。
兩個人就那麼相顧無言的對視了幾秒,然後髭切緩慢的拿開了手,他漫不經心的環視着四周,聲音如同他的目光一樣溫柔“你似乎像是在找什麼呢……”
他的話語頓了頓,然後突然回過頭,露出了有些苦惱的樣子“你的名字……是什麼來着?”
他看上去確實是認真的在苦惱,但是明明剛剛做過自我介紹,對方卻立刻就忘記了自己的名字,這讓小魚一時間有些失落。不過,她還是重新打起了精神,再度認認真真的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了對方。
真是個認真過頭的孩子啊,髭切在心中輕輕的笑了一下。
“名字什麼的都無所謂,不過,以後還是好好相處吧,小姑娘。”小魚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說出口的名字又被眼前的付喪神忘記了,她反而像是雀躍起來了一樣,歡快的點了點頭。
髭切的眸光安穩的垂下,他緩慢的向側面邁了一步,將背後的粼粼波光展現在了小魚面前。
“既然是剛來,你還沒有熟悉本丸吧,要我帶你去轉轉嗎?”
對方的話音幾乎是剛剛落下,小魚就在心裏毫不猶豫的向著對方扔出了好人的標籤,她剛想點頭,視線中卻闖入了肆意生長着的藤蔓。
“啊……”她發出了小小的氣音,然後露出了有些失落的神情“雖然很想和您一起,但是我還有些其他事情。”
髭切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在注意到遠處的藤蔓時,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小魚的袖口處掠過。
雖然並不是很起眼,但是小魚的袖口,沾着泥土。
“是想要那些樹藤嗎?不介意的話,我來幫你吧。”他說話時向來聲音輕軟,聽起來總是讓人不由的心生好感。
於是,沐浴在對方像棉花糖一樣的聲線中的小魚,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但是很快,她就覺得自己為對方添了麻煩,開始隱隱的不安起來。
髭切行走的速度很慢,大約是察覺到了小魚磨磨蹭蹭的態度,他又微微笑了起來“你在想什麼呢?我可沒有覺得哪裏有麻煩呢。”
“不過,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髭切的聲音微微沉了下來,這讓小魚總覺得他話語中帶着幾分嘆息的意味“畢竟我和你才剛認識,換句話說,就是不熟的人吧。”
小魚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麼說,她怔愣了一下,然後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了毛。
“不……不是這樣的,我……我……”
髭切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方才刻意製造出的失落感,在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真有趣啊,他想,只要稍微逗弄就會立刻慌張起來,因為慌亂甚至連話都說不全。
原來是這樣的孩子啊,簡直比弟弟丸還要有趣。看來以後,本丸就會更加熱鬧了。
“別緊張,我沒有別的意思”雖然心裏這樣想着,他卻像是給小動物順毛一樣,溫柔的伸手撫摸了對方烏黑的長發,然後在對方宛如小鹿一樣,還殘留着驚慌的眼眸中出現了他的身影時,他的手微微頓住了。
他彎下腰,柔軟的金髮如同他的聲音一樣,看起來格外的柔軟“你要那些樹藤是打算幹什麼呢?”他像是在誘導對方一樣,從喉間緩慢的吐出了詞句。
完全不知道面前就是一個包裹着糖的甜蜜陷阱,小魚在短暫的遲疑之後,小聲的給出了回答“M……鶴丸殿不小心掉到坑裏了,我想幫忙把他拉上來。”
坑?髭切微微挑了挑眉,他回身看了看,一直掛在唇邊的微笑,不知為何染上了幾分陰森森的氣息。
小魚的危險探知雷達再度啟動,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肩膀,然後不解的問道“髭切殿,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挖在這個地方的坑,有很大的可能是為了今天當番的自己和三日月準備的。
他眼眸在一瞬間變得深沉起來,但是面容卻依舊溫柔。他伸出手,被手套包裹着的手指撫上藤蔓粗壯的枝條“將鶴丸殿帶上來,似乎要費些力氣呢。”他側目看着盯着他看的小魚,在短暫的思考之後,從藤蔓的另一端摘下了一朵藍色的小花來。
“這件事,還是交給我吧,萬一你也掉下去,可就糟糕了。”
我才不會掉下去呢!小魚下意識的鼓起了臉頰,但是她氣鼓鼓的表情還沒有完全做出來,眼前就出現了髭切伸出的手臂。
“咦?”她茫然的揚起了頭,看着髭切將藍色花朵別在了她的發間。她下意識的抬起雙手小心翼翼的護住了小花,生怕它掉下來。
“噗……”這一次,髭切沒有忍住。
“不用那麼緊張,反正是哪裏都有的花,就算這一朵掉了,我再幫你摘一朵就好。”
但是小魚飛快的搖了搖頭,她還緊緊的用手護着那朵纖細的小花,眼眸中涌動着髭切看不懂的光彩。
“這可不行,這是我第一次收到別人送我的花,一定要好好的珍藏才行。”
她說的極為認真,髭切毫不懷疑對方下一秒就會奔回房間,想方設法的將這多小花保存下來。
“這可真是難到我了”髭切雙手環臂,歪着頭注視着眼前纖細的小花“因為不是能夠永遠留存下來的東西啊。”
他的指尖輕輕敲打着自己的手臂,然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一樣,他金色眼眸微微眯了起來“既然這樣,那我就每天送你一束花吧。”
“嗯?”
“如果這樣,就算有一天這株花衰敗下去,你也不會太過傷心吧。”
這大約就是情話了吧。
髭切覺得對方說不定會產生這樣的念頭,但是沒想到,他預想之中對方感動的樣子並沒有出現。
正相反,他只看到了對方突然明亮起來的眼眸。
“果然沒錯,您真是一位十分溫柔的人!”
“……”被閃閃發亮的視線注視着的髭切在瞬間沉默了下來,但是很快,他就在心裏輕輕的嗤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凝視着面前的藤蔓:
“既然這件事已經解決了,那麼接下來,就讓我幫你去把鶴丸殿……”他抬手拉了拉自己的外套,語氣中隱隱透露着某種小魚難以理解的危險的意味“拉上來吧……”
“什麼什麼?你找到什麼了?”
葯研試着翻了幾頁,最終還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還是叫歌仙來幫忙吧。”
如果說本丸精通漢字的,那一定會想到風雅的歌仙兼定了。在一旁聽到了的今劍,立刻跑出了門,用難以想像的速度將歌仙拉了過來。
手裏還拿着毛筆的歌仙被強行帶到藏書室的時候還有些懵,他明明路上說著“這樣慌慌張張的真不風雅”但是卻還是任由今劍帶着他橫衝直撞。
嘆息着的歌仙在聽到葯研找他來的緣由就來了興趣,他滿懷鬥志的接過了書,然後輕輕的咦了一聲。
“這應該是鄰國的書吧?”他用手托起了下巴,微微皺眉努力分辨着書中所表達的意思。狐之助就是在這種認真肅穆的情況下悄無聲息的登場的,它嘴裏還叼着油豆腐,獨自撐的圓滾滾的,一看就是在路上偷吃了不少。
今劍被他的神出鬼沒嚇了一跳,他露出了近乎抱怨的神色,將狐之助的頭摁了下去,泄憤似的狠狠揉了揉。
“不……等,等等,今劍大人,您這是幹什麼呀?”受到了意料之外的‘盛大歡迎’,前去旅行歸來的狐之助表示有些方張。
今劍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輕輕的啊了一聲,他將歌仙手中的書翻了一面,遞到了狐狸式神的眼前“狐之助,你快來看看,這裏講的是什麼?”
自稱博古通今,了解時間大事——其實就是時之政府製造的答疑式神的狐之助,烏黑的眼眸中閃過了不知名的光亮,今劍知道它是在掃描。
和其他有審神者的本丸不同,這個本丸的狐之助擔負的責任要重大的多,因此,時之政府在創造他的時候,為他植入了晶片。
雖然在平時就是一隻蓬蓬軟軟,偶爾和鳴狐的小狐狸爭爭寵的普通狐狸精,但是在解決事情的時候,立馬會化身為移動的高級計算機。
狐形計算機在掃描完畢之後就陷入了沉思,原本在焦急等待着的加州清光,幾乎是一眼就明白了它在想什麼“你該不會是在考慮,用油豆腐換情報這種卑鄙的事情吧。”
感知到了某種危險的氣息,小狐狸立刻瘋狂的搖了搖頭。
“這個是鄰國十分有名的史書,原本有很多冊的,這裏看樣子只有這一本。”為了遮掩剛才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本意,狐之助解釋的十分積極。
清光頓時來了精神,他湊到了小狐狸身邊,用手指推了推它“有沒有和小魚有關的資料?”
狐之助之所以這麼著急的從尋找油豆腐的旅程中歸來,就是因為聽說了交換生來到了自家本丸,擔心他在初期無法適應本丸的生活。它其實也很好奇新人是怎樣一個人,於是飛快的檢索了起來。
雖然直接搜索魚腸劍也可以,但是他的數據庫中並沒有收錄關於鄰國刀劍的數據。
試圖在面前泛黃的書頁中找到信息的狐之助,突然有些興奮的啊了一聲。
“找到了!”狐之助搖了搖尾巴,和一瞬間緊張起來的付喪神們解釋道“雖然並沒有涉及很多,但是基本可以推知,魚腸劍大人是春秋戰國時期的刀劍,距今大約已經有2740多年了,是一柄歷史十分悠久的刀劍呢。”
“……誒?”加州清光愣了一下,他雖然聽小魚說過自己來自於春秋時期,但是他對於春秋時期並沒有什麼概念,他眨了眨眼睛,語氣有些艱難的詢問狐之助說“你確定……沒有多加一個零嗎?”
狐之助對此十分憤怒,他挺起了自己毛茸茸的胸膛,微微提高了聲音說道“確實沒有錯!2740年還是保守的估計,事實上,魚腸劍存在的時間,可能比這個還要長。”
“可……可是……”可是她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嗎?原來竟然比三日月都還……年長嗎?
不知道為什麼,清光下意識的看了今劍一眼,發現對方臉上並沒有流露出驚訝,反而像是產生了某種憧憬的神色,眼睛都在閃閃發光“原來,小魚經歷了這麼長的歲月啊!”
狐之助點了點頭“是這樣沒錯,我曾經也聽過這位大人的名諱,似乎在鄰國,是被稱為勇絕之劍這樣有名的存在。”
可……可是……她怎麼看都是一個不諳世事,天真無邪的少女啊?
“而且,因為曾經被用作刺殺,似乎對於暗殺一類的十分在行。”狐之助說完這一點之後,還不忘自顧自的點了點頭“嗯,如此說來,一定是一位很可靠的大人了。”
但是,一連串的信息,已經讓清光和歌仙有些呆了,他們幾乎是在同時感覺到自己心裏那個嬌弱纖細,需要細心呵護的少女形象,彷彿在一瞬間崩塌了。
和清光不同,今劍已經衝出了門,他腳步歡快的朝着三條老年休息室走去,看上去像是要去找自己的新晉愛豆小魚。
然而,他原本以為應該在部屋喝茶看電視的少女,此刻正和鶴丸站在鍛刀室,睜大了眼睛仰望着從白光中紛紛揚揚落下的櫻花花瓣。
粉白相間的櫻花垂落至她的發間,但是,看着面前緩緩從櫻花雨中走出的付喪神,小魚竟然一時間沒有想到要將花瓣拂去。
面前穿着軍裝的付喪神,他的衣着看上去十分華麗,但是,掩藏在水色短髮下的眼眸,看上去卻滿是溫柔,他向前邁了一步,握刀的手規規矩矩的貼在軍裝上。
他微微笑了起來,聲音溫和而好聽“我是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所作的唯一太刀。藤四郎是我的弟弟們……”
他的聲音突然定住了,蜜色的眼眸定格在小魚的身上“您似乎,不是我的主公呢。”
小魚胡亂的點了點頭,完全沒有意識到,似乎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會甄別自己與主公之間的靈力關係。
她莫名局促的抬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然後才回應一期一振道“我是昨天才到這個本丸的……原來您就是一期一振殿啊……”
一直在旁邊抱臂看戲的鶴丸終於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他將一直帶在身邊的刀鈴遞給了一期一振,毫不認生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的,總算是來了啊,藤四郎的那幾個傢伙,每天都在朝我抱怨你為什麼還不來。”
一期一振微微笑了起來,他伸手接過了刀鈴,目光在自己的刀紋上停留了片刻“這可真是要好好道歉才行,畢竟是我讓他們久等了。”
小魚眨了眨眼睛,她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彎腰注視着被一期一振拎在手裏的刀鈴。然後,她像是有些糾結的抬手拉了拉鶴丸的袖子。
“鶴丸殿,這個……我為什麼沒有啊?”
鶴丸愣了一下,顯然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大概是因為,你是第一把從國外來的刀劍吧?”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十分沒有底氣,以至於小魚也聽出了他話語中的不確定。
她伸出手,看上去像是想要觸碰刀鈴一下,但是想到這是別人的東西,還是飛快的將手收了回來。
一期一振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他的眼神彷彿化成了一灘溫柔的泉水,然後,他突然彎下了腰,將手中的刀鈴遞了過去“如果不介意的話,這個就先給你吧。”
“誒?”沒有想到一期一振會這樣說,小魚呆愣在了原地,她微微仰起了頭,目光看上去有些茫然。
一期一振被她的樣子逗笑了,他仔細思考了一會兒,這才柔聲說道“就算是我寄放在你那裏的吧,等你有了自己的刀鈴之後,再還給我。”
大約是看小魚一直站着不動,他低聲說了一句“失禮了”然後就蹲下身,動作輕柔的將自己的刀鈴掛在了小魚的腰間。
鶴丸·目睹全程·有一點懵·國永:“???”
雖然在清光在的時候並沒有覺得什麼,但是熟悉的人一走,在陌生的房間總會有些局促。
要不要出去呢,她遲疑的朝着門口走去,然後差一點和門外走進來的人撞到一起。
大約是她向後退的速度太快,對方擔心她摔倒,於是飛快的伸出手扶了她一下。
他像是剛剛洗完澡一樣,身上還帶着氤氳未散的水汽,濕漉漉的頭髮被隨意的綁在了後面,如同天幕一般好看的眼眸安靜的注視着他。
他的面容看上去非常白皙,但卻絕非是那種病態的蒼白,眼角的淚痣非但沒有讓他顯出什麼妖冶的氣質,反而讓他看起來更加的純真無邪。他伸手拉了拉自己脖頸上雪白的圍巾,然後彎下了腰看上去有些擔心“你沒事嗎?看上去好像嚇到你了。”
小魚飛快的搖了搖頭,她微微揚起頭,頭上髮夾的花瓣,被陽光照亮,閃過淺白色的光芒。
大和守安定眼眸中飛快的閃過了少許疑惑,他注視着面前穿着有些奇怪的小姑娘,聲音卻依舊溫和“你是哪家的審神者?迷路了嗎?”
小魚搖了搖頭,正打算解釋,就看到加州清光拿着什麼東西跑了回來。
“咦?安定,你回來啦!”他完全沒有私闖別人房間的直覺,反而擠開了屋子的主人,十分自然的鑽了進去。
大和守安定嘆了一口氣,已經對同伴的行為完全習慣了的他,邁步走進了房間,看着被清光拉到室內坐下的少女。
“這是今天剛到的新夥伴呦~”加州清光語氣輕鬆的說道,他輕輕的托住了小短劍看上去柔軟而纖細的手,然後小心的將冰涼的甲油塗在了她的指甲上。
清光沒有使用和他一樣濃烈的紅色,面前連指甲都顯得圓潤可愛的少女,顯然要更加適合少女心滿滿的粉色一些。
但是,一旁的大和守安定卻呆在原地,反應了幾秒清光話語中的意思。
“等等……這不是哪座本丸的審神者嗎?”
“當然不是,最近又沒有演練,應該不會有審神者來吧。”
話是這樣說沒錯,大和守安定沉默的低頭看着一臉乖巧低着頭注視着自己指甲的小姑娘,在清光的話音落下之後,她幾乎是立刻側過了頭,露出了有些羞澀的笑容“初次見面,突然出現在您的房間,真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