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番外.圖虔二三事
(一)
圖虔是一隻萌萌噠的小兔嘰,有粉白的長耳朵和棉花團似的圓尾巴,渾身皮毛如雪般潔白,並且蓬鬆柔軟。每當他抬起爪爪露出粉紅的肉墊要抱抱時,就能讓人生出‘這小東西我能擼一萬年’的想法。
然而最近小圖虔有點憂鬱,因為夏天到了,他爹把他的毛給剃光了。
也不能說是剃光了,準確來說,他爹還給他四隻爪爪和尾巴,以及小腦袋上留了毛。
小圖虔低頭看着自己宛如帶了白手套的爪子,對着銅鏡甩了甩尾巴尖上那點可憐兮兮的茸毛,扭過頭,被鏡子裏光溜溜粉嫩嫩的自己嚇了一跳。
他爹端詳了片刻蹲坐在桌子上的小兔嘰,滿意的一拍他腦袋,“行了,出去玩吧。”
小圖虔猶猶豫豫蹲在銅鏡前左看右看,看了好一會兒,總覺得後背涼颼颼的,“阿爹……這樣不好吧?”
圖柏眉梢一挑,“有什麼不好的?不滿意你爹我的手藝?”
小圖虔連忙說不敢。
圖柏手裏轉着刀片,俊美的眉眼看着他,“那你還等什麼,還不趕緊出去轉轉。”
小圖虔下意識覺得不太好,但他一向孝順,又遇見個不省心的爹,基本是他阿爹說什麼,他都跟他另一個爹爹一起順着、慣着。
“哦……好。”小圖虔只好撅着小屁股,磨磨蹭蹭一蹦一跳出門找小夥伴了。
圖柏望着他粉嫩嫩的背影,在屋裏笑的直不起來腰。
晚上用晚膳時,千梵看見那隻蹲在飯桌上吃青草的小肉球,頓時沒把飯噴出來。
“阿虔你這是什麼……”玩意兒。
圖柏將筷子往桌上啪的一放,面色陰沉道,“怎麼,不好看?我剃的,你有意見?”
千梵給他夾菜,冷靜的做出真誠的模樣,“好看,沒有任何意見。”
圖柏這才鬆動,摸着他的手背,說,“夏天快到了,一身毛會熱。”
千梵心想,那怎麼沒見你剃過,不過他看圖柏的臉色,將險些脫口而出的話被咽進了肚子裏。
小圖虔剛剃毛的時候還不習慣,總覺得小屁股漏風,經常跟他玩的小兔子也不習慣,把小圖虔圍在中間好奇的瞅着。
小圖虔覺得被他們看的自己好像沒穿衣裳一樣,他低頭一瞥自己,啊!自己就是沒穿衣裳啊!
不過等蟬鳴在綠蔭枝頭鳴叫,熾熱的夏天到來后,小圖虔終於意識到了他爹的用心良苦,果然跑起來自帶涼爽啊。
於是後來,小圖虔一長出來茸毛,他就乖乖去找他爹剃掉。
冬天到了,第一場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遮住山林,剛一下雪,圖柏就將千梵拉進了屋裏,“認識這麼多年也沒給你點像樣的禮物,這個就送你了。”
千梵低頭看着手裏的東西,驚訝道,“這是什麼?”
圖柏露出狡黠的笑容,“真兔毛護膝!絕對真毛製作,毛源選自幼兔,保暖柔軟,千金難買!!!”
千梵,“……”
圖柏摸着下巴,“今年的兔毛還是有點少,等他長大一點,我再收集幾年,來年給你做個兔毛大氅,你覺得怎麼樣。”
千梵,“……”
剛從外面雪地里撒歡回來的小圖虔剛好聽見了這一句,默默抖着茸毛上的雪花,總覺得屁股涼颼颼的,肚子涼颼颼的,後背涼颼颼的,渾身都涼颼颼的。
(二)
圖虔是個非常孝順的小兔嘰,這一點從他的耳朵尖到尾巴尖,渾身上下每一根兔毛上都能看得出來。
他爹爹千梵身體不好,一變天就常生病咳嗽,有一日圖虔在街上玩耍,街對面有一家兔肉店熱熱鬧鬧開業了,店老闆膀大腰圓,拎着一隻肥碩的兔子向路人兜售,“新鮮兔肉,好吃不貴,吃了大補,早吃早補,補中益氣,涼血解毒,是天下第一大補之肉!”
圖虔聽着吆喝,低頭捏捏小肚子,還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補,於是他心中抖個機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睛亮閃閃的跑回了家。
一回家,他直奔灶房,先從外面拔了兩根小蔥,又摘了姜塊,墊着腳從辣椒苗上拽下來兩個青椒,抱着食材進了灶房。
圖虔從能化成人之後就經常跟着爹爹習武,常年練刀。他這小小的幾年裏摸過菜刀,因為他爹不愛做飯;摸過削皮刀,因為他爹想吃蘋果;摸過鐮刀,還是因為他爹在門外種了一把菜苗,需要收割。
真是習武習的無所不能,練刀練的烹煎炸煮樣樣精通。
圖虔將蔥斷成段,姜塊切成絲,辣椒剁成沫子,又淘了一把藥草,最後將這些東西全部倒入灶台上的大鐵鍋里,燒上一鍋溫水,不多不少的添上一把柴火,待鍋冒出熱氣的時候,圖虔化回原型,深吸一口氣,跳進了鐵鍋里。
鍋里的水暖洋洋的,四處飄着蔥花蒜末,圖虔靠在鍋邊,被蒸騰的熱氣氳濕了臉龐,他感覺渾身的毛孔都被熱氣蒸開了,藥草的香味滲透他的皮膚,他感覺自己渾身舒爽,滿身都香噴噴的。
不是小姑娘胭脂水粉的香,是外面兔肉店裏燉湯的那種香味。
圖柏在街上找了一圈,沒找到他家兔崽子,回家一看,就見灶房裏小兔子渾身紅彤彤的趴在鍋邊,懶洋洋的眯着眼。
“阿虔!你給我出來,要死啊你。”
小圖虔睜開眼,朝他揮舞爪子,認真道,“我控制了溫度,燒不死的,阿爹快過來,我們給爹爹燉鍋兔肉湯,給他補身子。”
圖柏,“……”
圖柏本來打算將他拎出來揍屁股,走到跟前就聞見鍋中鮮香撲鼻,也不知道放了什麼,縱觀兔崽子,他在鍋里泡的舒舒服服,看起來慵懶自在極了。
他環住手臂,撓着下巴,“舒服嗎?”
小圖虔,“美滋滋。”
圖柏看着他的小美樣,沒忍住,也跟着化成原形跳進了鍋里。
千梵回來的時候就見他家兩隻兔嘰正躺在鍋里泡澡,他冷靜站在門口,說,“阿圖,我們家就這一口鍋,我要準備做飯了。”
圖柏和圖虔泡的渾身發軟,相互攙扶着爬出鐵鍋,一起蹲坐在灶台邊上甩毛抖水。
圖柏化成人,用衣裳將小圖虔包在懷裏,給他揉搓身上的水珠,唇角勾起,露出一口白牙,“不用做了,我們已經幫你做好了,看,一鍋兔肉燉湯,燉了好一會兒呢,你不要浪費我們的心意,一定要全部喝完。”
說完,大搖大擺走了。
千梵努力讓自己鎮定的看着他們家唯一的大鐵鍋,鍋里的藥草葉子已經讓燉在鍋里的兔子吃光了,水面微微晃蕩,浮出一縷一縷白花花的兔毛。
“……”
他忍了又忍,沒忍住,一向沉靜溫潤的臉龐終於抽搐起來。
真是又感動又想揍死他們啊。
(三)
圖虔還很小的時候,洛安城衙門的杜雲大伯來看望他。
杜雲大伯為人豪爽大方,從洛安城裏帶來了一大盒好吃的。
圖虔期待的甩着小尾巴蹲在食盒邊上等好吃的,嗅着裏面的香味吧嗒吧嗒流口水。
只見杜雲笑嘻嘻的把他摸的搖搖晃晃,摸夠摸爽了,將食盒拎開,露出一大把外面現割的青青野草,“是不是很新鮮啊。”
圖虔小眼一下子黯淡下來,伸着脖子去瞅杜雲大伯。
杜雲將食盒拎到一旁,慢條斯理的從裏面拿出一隻沾滿辣椒胡椒的骨頭,啃的滿嘴流紅油。
圖虔被他饞的咽口水,奶聲奶氣道,“大伯大伯,你吃的什麼呀?”
杜雲意味深長的啃下了一大塊肉,眼睜睜看着小圖虔咽了一大口口水,露出一個令人髮指的賤笑,“過來,我偷偷告訴你。”
小圖虔跳到他旁邊探耳一聽,頓時目瞪兔呆。
入夜,圖柏縮在千梵懷裏睡的正香。
這時,一隻小爪子偷偷伸了出來,先是揪住圖柏的長耳朵,將兔子腦袋輕輕扯了出來,然後小心翼翼跳到阿爹身上,摸出自己藏在枕頭邊的小香包,將裏面的東西均勻灑在圖柏腦袋上,然後圖虔舔了舔嘴唇,一頭撲了過去。
圖柏被黏膩的舔|弄驚醒,抬腿將身上的小兔嘰踹到了床下,“圖虔,大半夜你不睡阿嚏阿嚏阿嚏——”
圖柏被嗆人的花椒和辣椒沫給糊了一臉,打噴嚏打的停不下來。
千梵連忙下床取了涼水和毛巾,給他仔仔細細擦乾淨。
即便處理的及時又迅速,圖大爺依舊被辣腫了眼睛,眯着眼,瞳仁在黑暗裏流轉一抹寒光,“圖虔,你是不是皮癢了——欠揍!”
小兔嘰可憐兮兮的縮在床角,紅着眼睛,哽咽道,“杜雲大伯說麻辣兔頭很好吃,我們又不能吃肉,他說這樣弄味道是一樣的,所以我就想嘗嘗。”
圖柏,“……”
月光皎潔的深夜,一聲尖銳的叫聲從一間宅院裏響起來。
杜大人滿院亂跑,嗷嗷嗷叫的無比凄慘。
解羽閑心疼要去攔,被冷着臉的千梵擋住了。
千梵舉起手裏的一袋辣椒面,面無表情道,“你什麼時候吃完,我什麼時候讓你過去。”
解羽閑看着那一袋子紅艷艷的辣椒,別開頭,抱起小奶兔冷靜道,“我和阿虔去買點跌打葯,你們繼續。”
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杜雲哭唧唧凝噎。
“我再也不敢啦,嚶嚶嚶嚶嚶——”
(四)
圖虔的名字很好聽。
虔誠,恭敬而誠意,寄託了他兩位爹爹對他美好的希望和寄託,要他為人真摯謙和專註虔誠。
圖虔也一直覺得他的名字很好聽,直到他五六歲開始勾搭小姑娘時,遇見阻礙了。
小圖虔長得白白凈凈,眉眼精緻,手裏捧着一把野地里采來的鮮花,要去送給剛搬來的新鄰居。
新鄰居是一對夫婦,有一個可愛漂亮的小丫頭。
圖虔先是在門口不停的吹口哨,吸引過來小丫頭的目光,他把鮮花背在身後,跑到小丫頭面前,說,“姑娘,你真是美極了,我對你一見如故,再見傾心,請收下這簇花,因為你比花更美。”
小丫頭噘着嘴,“你為什麼要送我花?”
圖虔彬彬有禮道,“因為你真是太美了。”
小丫頭轉了轉眼珠子,“但他們說你是圖錢。”
圖虔眨眼,“我是圖虔。”
小丫頭鼓起腮幫子,啪!
圖虔震驚的捂着臉,啊?
小丫頭眼淚汪汪的跑開,“你是小混蛋,小小年紀就圖我家錢,我告訴你我家沒錢,哼!”
圖虔,“……”
圖虔捂着臉回家,他爹正在修鍊,驚訝道,“怎麼了,我兒媳婦呢,沒騙回來?”
圖虔委屈道,“她說我是圖錢。”
圖柏道,“你是圖虔啊。”
小圖虔心塞的給他解釋,此錢非彼虔。
圖柏聽罷,抓起胡蘿蔔啃了一會,神情深沉。
圖虔眼巴巴看着他,“怎麼樣,要不要改名啊?”
圖柏安撫的摸摸他的腦袋,幽幽嘆聲氣,“給你說個實話,其實,你確實是‘圖錢’,你爹我太窮了,所以我們都希望你有錢。”
圖虔,“……”
事實對於一隻小奶兔而言真是太殘酷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