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消失的使節團(八)

61.消失的使節團(八)

第二日正用午膳,信鴿帶回了解羽閑的消息。他在距離洛安城不遠的孟然城裏有要事需要處理,要千梵等人先行一步,他隨後就來。

杜雲抱着碗,可憐兮兮瞅着他們,“不然我們等一等解閣主吧,萬一我們先走了,他找不到我們呢,是不是很有道理。”

師爺低頭抿了口茶,抬腳踹在了杜雲的椅子上。杜大人跟個球似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屁股都快摔成兩半了,出奇的是碗裏的飯竟然一滴未灑。

圖柏收回自己的腳,讚賞的看了眼文文弱弱的師爺。

“再不啟程,使節團和皇子出了事,你猜皇上會放過我們誰?”師爺瞥他。

杜雲撇着嘴,“都欺負我。”抱着飯碗和孫曉擠到一起。

話已說到這裏,他們確實沒有時間再耽誤了,后閩使節團在大荊境內失蹤,無論是人為還是天災,後果都甚是嚴重,再加上個鬧事的六皇子,如若一不注意,大荊就是自尋死路,為自己樹了兩支勁敵。

杜雲鬧歸鬧,但明事理,當天下午就讓圖柏去備馬車,師爺和孫曉分頭去準備乾糧和隨行用品,杜雲向衙門裏平常比較管事靠譜的主簿交接工作,要他如有難以決斷的事與他們飛鴿傳書,此外衙門雜事皆由他全權負責。

洛安城衙門裏頭的捕快捕爺管事的都是杜雲上任之後親自挑選的,他是真有點本事,律法典籍,課稅農桑,聽訟斷獄無一不精通,帶出來的手下也沒一個差的,隨手挑出來一個也能當管事兒的用。

杜雲交代好衙門裏的大小事,轉身一聲抑揚頓挫的嘆息,“本大人怕是有去無回了。”

圖柏背着包袱走到他身旁,一把將他腦袋夾到胳膊下面,笑嘻嘻道,“甭說喪氣話,說不定六皇子是想你想的緊,這才逃婚回來了。”

杜雲像個鵪鶉一樣在他胳膊下咋呼,鬱悶瞪了他一眼。

幾人備好車馬和水梁,不在猶豫,利索向眾人道了別踏上前往銅水峰的路。

圖柏與千梵各乘一騎在前面開路,高高揚起馬鞭,嘶鳴一聲消失在了路上,孫曉駕着馬車帶着師爺和杜雲緊追其後,也加快了速度。

五人黃昏出城,翌日清晨,便走出了洛安地界。

乍暖還寒的春風刮過霧蒙蒙的黎明,他們趕了一夜的路,天快亮時才在小河邊停下來休息。

趁千梵修早課,圖柏去河邊取火燒些熱水給他們飲用。河水剛破冰,濺到手背上像針扎似的冷,圖柏大老爺們的火氣旺,也不在乎,挽起袖子用瓢舀了幾瓢倒進行軍鍋里。

杜雲和師爺哆哆嗦嗦裹着被子坐在馬車車轅上,就着晦暗的天色,手中各捧了一本書孜孜不倦的翻閱,馬車裏半壁都摞滿了書,大都是衙門和師爺的藏書,皆是有關銅水峰和后閩的記載,雞零狗碎極為豐富,二人打算再路上先將銅水峰一帶熟記於心,以便到了之後能了如指掌。

燒好了水,圖柏給每個人的水囊里都灌上,走到車前,“喝點,凍死你。”

杜雲頭也不抬,接住水囊,用青白的指尖指了指他手裏的書,“銅水峰的走勢是由南向北,山河走山脈而匯,銅水縣臨山河而生,南高北矮,南茂北陰,這種地勢在風水上來說屬上乘,是個不易發洪生震的地方。我們先進入銅水縣和縣令蔣守川匯合,現在距使節團失蹤已經半月有餘,估計皇上派出的御林軍已經將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我們就不必費心再進山找人了。”

師爺嗯了聲,將書翻過去一頁。

千梵剛念完經懺,一睜眼,圖大爺就賢惠的將熱水遞了過去,“冷吧,喝點水暖暖。”

千梵一手接住水囊,另一隻手握住圖柏的手腕,將他雙手拽進了自己懷中。

圖柏不怕冷,但兩隻兔爪子摸了河水也難免冰涼,於是趁機把手在千梵溫熱的胸口遊走一番,偷偷摸摸堪油,直到聽到身後傳來的乾咳聲,才戀戀不捨收回了手,盤腿坐到千梵身旁,跟他們分發乾糧。

見那兩位大書生邊看邊吃,圖柏從地上撿起小石子就丟過去,“看了一夜還沒看夠?這麼好看?比圖哥哥還好看?”

杜雲抬起頭,搶走了圖柏手裏的乾糧,“自然比你好看,書里可有顏如玉呢。”

圖柏咧起嘴,“顏如玉算什麼,皇子你都睡了,還能看得上顏如玉。”

這人賤起來沒皮沒臉,氣的杜雲抓起一把石子就朝他臉上丟去,還沒打上圖哥哥那張如花似玉的臉上,半路就被千梵揮袖斥退了。

杜雲不樂意,和圖柏鬧起來,正你來我往丟石子,忽然聽到一旁安安靜靜的師爺道,“好看,比你好看。”

圖柏一愣,師爺揚起手裏的書,抬頭道,“這本書里記載了銅水縣一百七十年前的一個人。”

“一百七十年前的人?誰?”圖柏問。

千梵將圖柏的手攏在自己袖中,看向師爺,“開國首將宗元良?”

師爺點頭,手指摩擦着泛黃的書頁,“大荊國史不過二百餘年,當年荊高祖帶部落北下,南征北戰,奪得疆土,于靖北中原建國,起名大荊。而宗元良就是開國十將的將領之一,並且他在百姓中威望極高,一度被後人認為是十將之首,不過這個說法並不被朝廷認可,只是元良將後人為其稱,史官則以荊高祖為十將之首載入史冊。”

“銅水峰和元良將有什麼關係?”孫曉也好奇。

師爺轉頭望着銅水峰的方向,“這本書上記載,萬國之戰的最後一戰,宗元良與靖北之師激戰七日七夜,召喚雷雨將敵師吞沒,元良將宛如戰神在風雨中劃下了大荊的最後一片疆域。十日後,戰神之名猶如風雲刮遍整個大荊,邊疆百姓愛戴他,帝都的人眼巴巴等着一堵戰神風采。元良將帶大軍歸朝,抵達銅水峰時忽然仰天長嘯,大軍悲歌,戰馬哀鳴,山河聳動,一場大雨席捲銅水峰,雨聲如萬千人哭,正好下了七日七夜,第八日清晨,元良將副官發現宗元良身披甲執銳站在軍帳正中間,副官上前喚他,發現元良將已沒了生息。”

“後來世人更加肯定元良將是上天派來幫助大荊開國的戰神,完成任務后拋卻肉身回天宮復命了。他猝在銅水,軍隊中有追隨將士不願離去,故而留在了銅水峰,傳聞說如今的銅水縣正是元良軍的後裔,而銅水峰數十年從未生過天災,也被說成是元良將在天之靈的庇佑。”

圖柏用河水將篝火澆滅,一縷青煙長長升了起來,“可信的地方不多,就拿其中一點來說,天神仙官是不可能幫助凡人開國。我成妖以來從沒見過有誰能呼風喚雨,操縱天象,縱然是天神,也不可能為助一國興旺,強行改變天象,造成生靈塗炭。”

杜雲,“所以說是傳說。”他拍了拍身上的乾糧碎屑,“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宗元良確實是死在銅水峰。”他說著笑起來,“我忽然有個奇異的想法,你說會不會是后閩使節團居心不良,途徑銅水峰,元良將地下有靈,直接將他們帶到陰間去了,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

圖柏一巴掌抽到他後腦上,“那這位將軍怕是眼神不好,連六皇子都帶走了。”

休息片刻,一行人再次啟程。

千梵與圖柏馭馬先行,迎面的風將兩人的衣衫吹得簌簌作響。

圖柏一夾馬肚,將坐騎勒慢半步,自己飛身躍到了千梵身後,手從他肋下穿過,接過馬鞭,把下巴擱到他肩頭,“我的馬累了,讓他歇一下。”

千梵坐在他身前露出一抹微笑,鬆開馬鞭,輕輕一拍馬背凌空躍起,如青鷂翻身,寬大的袖袍掃過圖柏的臉頰,等他再睜開眼,千梵從馬後摟住了他的腰,二人的位置顛了個兒。

圖柏順從的靠近他懷裏,哼了一聲,“這個位置你不喜歡?”

千梵低頭吻了下他後頸,“嗯,給你的。”

相對於被人護在懷中,他更願意將這個人圈在自己的手中。

像圖柏這種長毛的畜生很習慣窩在人懷裏,絲毫不覺得哪裏不對勁,安心理得靠着千梵泛起了瞌睡。

路程往南,平原居多,官道好走,春風秀麗,起的風都帶着初春的清香,馬兒跑的格外歡快。

馬車裏顛三倒四晃得頭暈,杜雲坐在裏面看了一會兒書就暈的受不了,跑出來和孫曉一起駕車,留師爺繼續吃書不倦。

剛出江陽平原一帶,再往西南,山勢徒然起伏,幾人只好放慢了腳步,沒過多久,數十隻紅喙鳥從北上王城飛到了千梵手中。

馬還未停,他已經將信鳶帶來的消息一目十行看完了。

“出什麼事了?”

千梵面色冷凜將信條遞給圖柏,勒住馬頭走到馬車旁,“先前貧僧在宮中時發覺陛下對后閩公主美人圖關注異常,特派人去查,方才得到消息,后閩送來的美人圖是用一種名喚璋藍彩的毒草煉製,璋藍着色,極為鮮艷,色中含毒,久看易游神。貧僧離宮前陛下就曾出現過雙瞳渙散的癥狀,如今信使來報,果然不出所料。”

杜雲一驚,“你的意思是后閩居心叵測,投誠是假?你可向陛下說過此事?陛下的意思呢?”

千梵說,“璋藍彩在大荊不常見,但卻是后閩十三部落中繪圖常用的顏色,即便稟告陛下,陛下也不一定以為然,只會當做后閩呈圖時考慮不周。”

杜雲眉間有溝壑,坐在車轅上撓撓下巴,琢磨道,“這樣來看,后閔的意圖就不太清晰了。”

山間的風吹拂樹林,馬蹄原地渡步。

圖柏看完了信條,在手心毀了,化成一小團灰白的粉末隨手揚了,“最好的方法就是儘快找到公主。管他有沒有陰謀,把人放到眼皮下面,我就不信她能翻出天。

信鴿不斷從四方飛到千梵手中,他們加快腳程,馬不停蹄連夜趕路,連停下休整的時間都省去了,幸好幾個人都不矯情,沒啥怨言。第七日夜裏,終於踏進了銅水境內。

剛一入境,一列披玄鐵持兵器的高頭大馬隊伍就已經在等候了。

是事發當時皇帝派來協助尋人的御林軍,領頭的人名喚馮憑。

杜雲還是狀元郎那時與馮憑有過幾面之緣,被圖柏攙扶着出了馬車,臉龐扭曲打了招呼。

“杜大人這是有傷在身?”

杜雲面有菜色,靠在馬車邊上,揮了揮手,“來的太急,馬車太顛簸。”

屁股都快給他顛成兩半了。

這時從隊伍里擠出個年輕人,急急忙忙走到杜雲身邊向他恭敬一拜,“微臣銅水縣縣令蔣守川見過杜大人”

杜雲愁眉苦臉打量着他。

銅水縣縣令相貌平平,倒是年輕,臉龐帶着尚未歷經風霜的清雉,此時大約是正好遇見了使節團失蹤的‘風霜’,兩道眉毛打了結,在眉間留下一道淺淺的摺痕。

“嗯。”杜雲招手,“蔣大人上車說話吧。”

蔣守川露出誠惶誠恐的表情,“微臣步行就可以。”

杜雲扶着老腰,“可我要在車上趴一會兒,我怕你步行跟不上。”

蔣守川只好跟着上了馬車。

車輪滾動,圖柏揚起馬鞭一鞭子抽下去,馬蹄嘶鳴,孫曉駕着馬車嗖的一下沖遠了。

一座青翠欲滴的山峰突兀矗立在天邊,山頂雲霧繚繞,圖柏縱馬疾馳,飛身彎腰從路旁拽了根草根叼在嘴裏,在疾風中望着天邊流雲。

山頭的雲霧過於濃厚,將峰頂幾乎都遮去了大半,一有風刮過,濃雲將太陽也能擋去半分,陽光若有若明,若陰若晴。

這種地方晦暗不清楚,算的上哪裏風水好。

圖柏撩開礙眼的碎發,掃了眼跟在身後的隊伍,“皇帝的人什麼都沒找到?”

他的速度很快,聲音轉眼就消逝在了風中。

千梵握着韁繩,寬大的裟衣被吹得翻飛,宛如一隻青色蝴蝶,袖口末梢掃在圖柏臉上,讓他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銅水峰直上直下,林木並不茂盛,御林軍抵達銅水峰后三日就將這裏翻遍了,沒找到任何蹤跡。”

他們並肩縱馬,離的很近,千梵的裟衣撩的圖柏痒痒,一忍再忍沒忍住,拽住一截腰帶,低頭親了一下,又飛快的放開。

“就近的幾處山峰和城池找過了嗎?”

千梵,“使節團人數不少,如果出現在其他有人跡的地方,一定會很快被發現,馮統領說他們查過最近的縣城,離這裏二百公里遠,路上沒有任何車馬碾壓的痕迹。”

圖柏皺起眉,揚鞭甩在馬背上,“這就有點奇怪了,那麼多的人怎麼會一夕之間憑空消失,而且任何跡象都找不到?難道真如杜雲說的,被那位陰間將軍給吞吃了?”

千梵道,“我們先進城再說。”

圖柏剛想道一句好,忽然猛地拉住了韁繩。

他停的很急,馬的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

千梵的馬已經躥出去幾丈遠,又掉頭回來,看見圖柏的神情,心裏一縮,“怎麼了?”

圖柏那會兒閑適慵懶的樣子灰飛煙滅,眼角綳成一條線,瞳孔微微收縮,跟一隻隨時準備發起攻擊的小獸一樣警惕戒備起來。

他一言不發朝四周望去,攥着韁繩的手背凸起蒼白的青筋。

然而四周只有跟着他們停下來莫名其妙的御林軍和遼遠空曠的山谷,風一吹,滿山樹林和野草晃動。

他張望了片刻,默默收回了視線,搖搖頭,“沒事,繼續走吧。”

千梵凝望着他沉靜的側臉,點了點頭。

銅水縣離王城是天高皇帝遠,半分王城的繁華奢侈都沾不上,城門倒是高大,裏面卻是一排草泥糊成的房屋,沒有紅牆綠瓦,也看不見飛檐樓閣,十分具有勞動人民的樸實風格,說實在就是貧困。

蔣守川蹭坐了半路的馬車,終於和杜大人露出同樣屁股快顛散的表情,將他們帶到了一處銅水縣裏很不常見的二層建筑前。

這間客棧紅漆都快掉光了,露出斑駁陳舊的輪廓,人踩着台階進去,大堂的地面就發出吱呀的聲音。

但這已經是銅水縣裏最好的一間客棧。

“上房已經備好了,杜大人早點休息,小縣簡陋,大人海涵。”蔣守川像揉揉屁股,又覺得不雅,只好擺出了個怪異的姿勢。

杜雲被師爺和孫曉攙着,根本不在乎簡陋不簡陋,能有張床讓他趴下睡一覺,他都能抱着大腿叫爺爺。

當孫子當的很不值錢。

“行行,今日本官身體不適,明日我們再談。”杜雲被拖着往樓梯上走,圖柏跟在他後面看不順眼,一把將杜雲拉過來丟到肩膀上扛着。

蔣守川憂心忡忡看着大腦袋朝下的杜大人,小碎步跑到樓梯邊上,仰起頭小聲叮囑,“大人,我說的事您可千萬要記得。”

杜雲有氣無力揮揮手,被圖柏扛進了房間。

房間不大,還塞了兩隻面對面的大床,外加一隻四四方方的桌子。

圖柏將杜雲不客氣丟到潮濕散發著霉味的被子上,去關門時看見千梵還站在大堂里與馮憑說著什麼,他將門虛掩,想去倒杯水,發現桌上的杯子裏竟漬了一層土,只好環胸靠在門邊,“你們在車裏說了什麼?”

杜雲趴在被子上,高高撅着屁股,“沒什麼,就說了些他怎麼努力找人,卻沒找到。”

圖柏道,“那人剛剛讓你千萬要記得什麼?”

聽他這句問,杜雲換了個姿勢,皺起眉,“蔣大人說,入夜千萬不可出去,如果撞見了元良將的陰軍,會被帶走的。”

“一百多年前的陰軍?這倒是稀奇。”圖柏說,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杜雲歪頭看見,很想抽死他,這隻惹事精。

孫曉把馬車裏的包袱拿出來,幸好他們備了幾床棉被,不至於夜裏還要在這裏吃土。

師爺上上下下好幾回,才將馬車裏帶的書全部搬到了房中。

圖柏吃驚的拿起一本,他自以為動作已經很輕了,那書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歷史,書頁脆的跟蟬翼一樣,輕輕一碰,直接碎了。

師爺陰沉着臉奪回了他的書。

圖柏悻悻摸摸鼻子,“這些書跟着走一遭,等回去了說不定碎成渣了。”說著手欠又要去摸,被師爺一巴掌拍掉了爪子。

師爺從包袱里扔出一根路邊撥的野蘿蔔丟到他手裏,跟逗衙門口那隻大黃狗一樣,一邊吃去。

圖柏用袖子蹭蘿蔔上的泥,“這些書你都看過了?”

師爺謹慎的整理自己的書,“還沒。”

“好看嗎?借我一本,夜裏無趣,我翻兩眼。”圖柏說。

杜雲在床上費力扯着床單要把自己撅起的臀部蓋住,“那些書不是讓你看着玩的,全部都是關於銅水峰、銅水縣,以及后閩十三部落的記載、傳說、野傳,只要出現一句關於后閩的話,都被師爺帶來了,看看師爺這辦案態度,再看看你嗷嗚——”

圖柏毫不客氣照着杜雲圓潤的臀部拍了下去,成功止住了杜雲的嫌棄,“睡着吧你,我去隔壁。”

杜雲臀部一陣麻疼意延綿不絕,感覺屁股都不是屁股了,“你混蛋,詛咒你以後被人打,不,被人操屁股!”

圖柏丟給他一個狂傲拽上天的表情。

開門出去,心想,“想睡你圖爺爺的人還沒生出來呢。”迎面撞見與馮憑交談完後上來尋他的山月禪師。

千梵那張無清凈禁慾俊美無暇的臉一下子撞進圖柏眼裏,杜雲最後一句話的餘音還繞樑三尺,卻像一道雷點倏地從圖柏腦中橫空劈下。

冥冥之中好像預言了什麼玩意兒。

圖柏上前勾住千梵的脖子,猥瑣的把人帶回屋了,嘟囔說,“什麼玩意兒,你才挨操的。”

隔壁的房間比杜雲住的還要樸素一點,狹窄的床板上整齊放着一床被子,那被子上鋪了一層灰,輕輕一拍就灰塵滿面。

圖柏不願意讓千梵沾手,他喜歡他乾乾淨淨宛如一朵小青蓮,自己尋了塊抹布擦桌子和床鋪。

夕陽照進這座遺世獨立在山谷中的銅水縣裏,將百姓門前草泥糊的牆壁照出一片金光,街上的人來往不多,從客棧二樓的窗戶往外看去,還能看見別人家院子裏的老黃牛正懶洋洋甩尾巴。

千梵幾次動手幫忙,都被圖柏擋住了,把他往椅子上一按,“乖乖的,等爺鋪好了床來寵幸你。”

圖哥哥要寵人的時候能將人寵上天。千梵眼裏帶着笑意,看着他筆挺身影,因為彎腰后脊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線,從寬闊的肩膀延長到勁瘦的腰,再到兩條修長的大腿。

千梵站起來,從身後摟住了他。

圖柏被抱住,還笑眯眯道,“愛妃等不及了?”

他本沒打算得到回應,卻聽見千梵溫熱的唇貼在他耳旁,沉沉嗯了一聲。

接着,他手裏的抹布被扔到了桌子上,一股氣流將屋門關住,千梵抵住圖柏的后膝,用了巧勁將他推倒在床上,自己站在床邊居高臨下望着英俊肆意的青年。

“來的路上你感覺到了什麼?”千梵說。

圖柏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冰霜迅速結進他的眼裏,他躺在床上仰頭看着人,表情淡漠,“沒什麼。”

說著就要撐起身子,千梵比他更快一步,單膝跪上床,雙手撐在圖柏兩側,一隻手抬起來按住他的肩膀,不給他留一點退縮的後路,目光強硬注視着圖柏,讓圖柏覺得自己像一頭待宰的羔羊。

圖柏別開頭,不大習慣這麼強勢的男人,“你幹嘛啊,還想強|暴不成?你說一聲,我現在就脫光。”

千梵凝望着他,片刻后,輕輕嘆了一口氣,鬆開手,俯下身子將他抱住,頭埋進圖柏的肩頭,“阿圖,別瞞我,我會幫你的。”

圖柏瞳仁一縮,怔怔看着斑駁的屋頂,男人身上的溫暖和佛香在他周圍繚繞不去,他剛剛築起高牆的心房一下子就坍塌了,他回憶起前幾天向男人拋開血肉,挖出鮮血淋漓的過去給他看時的感覺。

一瞬間,他從身形高大穩重靠譜能擋風遮雨的洛安城赫赫有名的圖捕快變成了一隻不諳世事天真無暇不用操心的奶兔子,不必憂心自己犯病,也不必打掉了牙混着鮮血往嘴裏吞。

杜雲師爺和孫曉與千梵給他感覺一丁點都不一樣,他從來沒給他們說過自己的過去,坦露自己的遺憾痛苦,失去記憶的空落茫然,他只需要永遠自信沉穩的站在他們身前,告訴他們‘怕什麼,圖哥哥護着你呢’就行了。

可現在忽然他也有人要罩着他了,就像當初的程丫頭一心一意保護他。

圖柏眼睛發酸,扶住千梵的手臂,“我……我有些不習慣。”

千梵抬起頭,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圖柏的腦袋。

摸頭殺永遠是長毛動物的致命弱點,他立刻舒服的眯起眼,抱住身上的男人,“我有種感覺,季同好像也在這裏。他身上帶着丫頭的骨頭,我體內一半內丹對程家人有根深蒂固的執念。”

千梵大力揉了兩下圖柏絲滑柔軟的頭髮,“有我在。”

圖柏莞爾,“行啊,那我就不操心了,你來吧,要是他真的找死跟着我們,你就念經念死他。”

千梵哭笑不得,被圖柏攥着衣領吻住了。

隔壁屋裏,杜雲歪着腦袋看着正在整理書籍的師爺,“你覺得山月到底有沒有告訴老圖,我改了他的莫忘書?”

師爺端正坐在一邊的桌上,抬起眼皮陰測測瞅了他一眼。

杜雲被他看得渾身起汗毛,實在想不通他娘子心裏究竟怎樣強大才能和他睡一床。

夕陽漸漸沉入大山,銅水縣裏一下子暗了起來,不像洛安城和帝都那般華燈初上繁華如晝,天一黑,整個縣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家家戶戶關門吹燈上床睡覺。

黏膩水聲和粗重的呼吸聲糾纏不絕,圖柏艱難的推開一點身上的男人,“我,你…”,一開口嗓音沙啞至極。

他們在黑暗裏親了個夠勁,險些就要擦槍走火。

千梵用強大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伏在他身上喘氣,固執深情的喚着,“圖施主……阿圖……”

圖柏噗嗤笑出來,摸着他汗濕精悍的後背,“好了好了,這麼喜歡我啊。”

千梵嗯一聲,喜歡到可以不成佛只為他成魔。

圖柏在黑暗裏描摹男人俊雅的眉眼。

“你聽。”圖柏忽然說,側了下頭,讓自己聽的更清楚,“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千梵翻身坐了起來。

那奇怪的聲音由遠及近,由模糊到清楚,一聲一聲就好像正在窗外。

那聲音是行軍隊伍的聲音——整齊的踏步、車輪碾壓地面,披甲執銳的士兵低沉的呼吸,手裏的盔甲和刀劍摩擦衣服,就好像有千軍萬馬,正浩浩蕩蕩肅穆的經過窗戶。

圖柏從床上飛快跳下來,一把將窗戶推開。

一瞬間,那些摧枯拉朽浩大軍馬聲消失的無影無蹤,窗外依舊是靜悄悄的一排低矮房屋,一團烏雲浮來,擋住了皎潔的月光,夜風嗚嗚咽咽,遠處樹影陰鬱山影憧憧。

但街上卻什麼都沒有。

圖柏當即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頓時想到天還亮時杜雲說的話:天黑不能出去,會被元良大將軍的陰軍帶走。

難道那位死了一百七十多年的將軍至今仍舊在陰間操練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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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就是這樣的兔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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