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你的誇獎
“怎麼會……”
“嗯？”
所羅門看着艾澤,喃喃道：“你怎麼會是毫無價值的。”
“不是嗎？”
艾澤聞言便抬起了頭來，朝着所羅門露出了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我不怎麼擅長魔術,在戰場上也幫不上什麼忙，每次都會深陷困局,總是要被英靈救助……根本就是一個拖後腿的存在嘛。”
“不是的！”
所羅門一拍桌子，大聲地叫了出來。
“！”
艾澤被對方突然激動的動作嚇了一跳，手上動作一個大力,便將他好不容易扎到一半的紙花撕扯成了兩半。
“啊，壞了……材料還夠不夠啊。”
少年愣愣地看了看面部表情突然緊繃起來的所羅門,然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地,局促低頭,掩飾性地將那堆碎屑往自己這邊攏了攏。
然後，他微微顫抖着的手就被另一隻手給捉住了。
所羅門想也沒想地就捉住了一旁黑髮少年的右手,他感到自己與肌膚相觸的那剎那對方輕微地彈動了一下，然後隱隱地僵硬住了。
“醫、醫生？”
艾澤再開口時，那清亮的嗓音都帶上了些許的顫抖：“你這是……”
“艾君，抬頭看我。”
所羅門……羅馬尼·阿基曼深吸了一口氣,認真地睜着自己一雙澄澈的綠眼睛看向對面面露些微慌張神色的少年。
“你從來都不是沒有價值的那個。”
他緩緩道：“事實上,縱觀整個迦勒底來說，沒有哪個人比你還要再重要了。”
羅馬尼定定地看着對方，他發現黑髮少年的雙眸閃爍了一下,但卻沒有說話。
“沒有御主就沒有從者,而沒有從者,人類的未來也就完蛋了,這你也知道吧。”
羅馬尼在說出這話的時候從未覺得自己的思路有現在這樣清晰，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向坐在他身旁的少年，目光直直地刺入對方的雙眼，在坦然表露出自己的一切同時，強硬地逼迫對方將注意力完全放在自己的身上。
沒有人可以拒絕傾聽“所羅門”的話，更不要說所羅門現在從內到外都是一副“羅馬尼·阿基曼”的姿態了。
“連結御主和從者之間的從來都不是那狗.屁的令咒。”
羅馬尼說的有些激動，連粗口都不小心爆出來了：“雖然迦勒底的召喚技術並不如聖杯戰爭那樣完善，但最基本的理念還是一樣的。要不是你的內心打動了那些英靈，他們是不會回應你的召喚，自然也是不會參與到迦勒底的行動中來的。”
“你是整個迦勒底的核心，無論是從戰力還是從軍心上來說都是。”
一口氣說到這裏的時候，羅馬尼不僅深吸了一口氣。
“你想想。”
他收緊了一下自己握着艾澤的那隻手，努力地讓對方可以最直觀地感受到自己現在堅定的情感。
羅馬尼一字一頓道：“如果不是因為信任你，想吉爾伽美什那樣的英靈怎麼會願意把他的王律鍵給你……他甚至還忍受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把那把重要的鑰匙給弄丟的失誤，這樣的寬容，如果不是你的話，其他人早就被他的王之財寶給射成篩子了。”
艾澤無聲地張了張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羅馬尼，沒有說話。
“而且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過，迦勒底的大家其實都很依賴你。”
羅馬尼見對方沒有反應，便撫上了自己的另一隻手，將少年微微顫抖的之間攏在了自己的手心中。他在說道迦勒底的職員的時候，終於不像先前那樣語氣激烈，而是慢慢地放緩了自己的語速。
“現在可是世界毀滅的時候啊，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還可以開懷地、真誠地笑出來……這難道不是你的功勞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就是他們的心靈支柱啊。”
“還有，你先前所說的‘自己能力不夠’，那也太妄自菲薄了。”
羅馬尼將自己記憶中艾澤所經歷過的特異點冒險一一細數，最終將對方所做的一切中最為令人驚奇的事迹給複述了出來。
“能夠不傷一兵一卒地勸退提亞馬特那種beast……從某種程度上你幾乎是比‘魔術王’還要強大的存在了啊。”
他喟嘆了一聲：“我看現在Caster的英雄王看你的目光還是那種泛着精光的……他大概想把你拐回烏魯克當丞相很久了？”
“你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優秀太多太多，你簡直是我見到過的最優秀的御主了。”
而且你還實現了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奇迹。
羅馬尼·阿基曼在心中默默地添了一句。
他說完了自己所有原本想說的和現在想說的話后便沉默了下來，而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在方才說話的時候便不知不覺地加重了握住少年右手的力道，待他停下說服的時候，對方那雙瑩白的手已經被他捏的通通紅了。
“啊啊，抱歉，有捏疼你嗎。”
注意到自己用力過度后，羅馬尼一下子就撤去了力道，他慌忙地想要捧起對方的手湊近了查看，卻在重新握住少年的手時摸了個空。
艾澤將手收回去了。
“……我真的，沒想到。”
少年目光略有些獃滯地看了看自己被捏的通紅的指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抬頭朝着羅馬尼露出了一個微微的笑容。
“突然一下子那麼激動可真是嚇到我了。”
艾澤在羅馬尼略帶詫異的目光下誇張地大喘了口氣，他伸手拍拍自己胸口，垂了垂眸，“嘿嘿”地笑了兩聲，頗為幼稚地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身子。
“第一次聽醫生你這麼誇我啊，好直白，簡直都不像你了。”
少年說這話的時候，將自己的視線重新放回了羅馬尼的身上。他的雙眸在室內昏暗燈光的照耀下顯得閃亮亮的，彷彿是有兩顆星子鑲嵌在裏面似的。
艾澤歪過身子，微微彎起嘴角，用一種小貓似的窺探神色打量了一下羅馬尼。他眨巴眨巴眼睛，點漆般的瞳仁中滿滿的都是笑意。
“……我一直都是這麼覺得的，或許只是以前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說出來吧。”
羅馬尼被對方可愛的模樣給撩的紅了紅臉，他從談話開始第一次主動別開了自己的視線。
因為眼前的少年似乎也並不是那種會需要誇獎的類型，所以過去的他也就從來沒有將心思放在這一塊上過。記憶中的艾澤看上去就像個永遠不會熄滅的小太陽一樣，要不是現在和對方談了談，他哪裏會知道對方的心裏竟然會有這樣妄自菲薄的想法？
就算是之後的無相也是一樣，他總是這麼淡然篤定，永遠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無論是實力還是心理都無比強大，根本不會讓人將“心靈脆弱”這個詞與之聯繫在一起。
過去的自己還真是看漏了很多東西啊，羅馬尼在心中輕嘆了一口氣。
他一直知道御主48號喜歡他，那是一種沒來由的喜歡，他自認為自己當初並沒有給那個孩子於過多特殊的照料，但就在這麼日日的平淡相處中，對方卻對他油然而生出了一些異樣的情感。
最開始的時候，他對於對方的這份感情是感到無措的。十年的人類生活經歷所積攢起的情感庫存並不能支撐他用一種合理妥當的方式去應對少年那一刻灼熱的心，而他又隱隱感到自己與人理燒卻的黑幕有關，所以林林總總的原因交織在一起，最終讓當初的他選擇了迴避少年的感情。
但沒有誰是真的可以完全躲過這麼一個體貼入微的少年的心意的，更何況“羅馬尼·阿基曼”本身就對御主48號有着很好的印象。
與他故意保持距離的和善不同，那個黑髮少年是真正的人群中心，他的光芒不刺眼，卻足夠閃亮，足以照亮在人理燒卻后迦勒底眾人疲憊而惶恐的內心。
艾澤的行為模式精準的就像是遊戲人物一般，他從來不會做不得體的事，偶爾的逾矩也並不會讓人感到反感，反而會在不知不覺中拉近他人與他的距離。
他很好。
羅馬尼·阿基曼不止這麼一次想過。
昔日所羅門的雅歌是遵循着神的旨意寫出的，實際上羅馬尼本身並不是那種會主動寫出纏綿悱惻文字的人，從他以往對待艾澤的態度上就可以看出來了，他不是一般地不會回應他人的感情，他是十分十分不會應對這種曖昧的場景。
不過，這或許也和當初的他並沒有這方面的心思有關吧。
羅馬尼這麼想着，就深呼吸了一口氣。他大腦空空，卻總想說些什麼，但還未等他頂着尷尬說出一些有的沒的的話語，坐在他手邊的少年就率先開口了。
“不過啊，醫生。”
艾澤拖長了尾音，用一種小孩子耍賴的語氣開口道：“你說的優點都好官方啊，瑪修可以這麼誇我，吉爾也可以這麼誇我，隨便哪個人都可以這麼評價我，這樣是不是有點敷衍？”
“嗯？”
羅馬尼不明所以地哼了一聲。
“聽上去就像是臨近大戰前的鼓舞士氣一樣。”
艾澤“嘿嘿”笑了笑，但這個笑容怎麼看怎麼有些苦澀。
羅馬尼的心裏咯噔了一下，腦子裏瞬間被“不妙”兩個字給刷屏了。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種原因。”
他磕磕巴巴地想要為自己開脫，卻被對方突然湊上前來的一根手指給抵住了嘴唇。
羅馬尼感受着自己唇瓣上那根微涼的指尖，渾身都僵硬住了。
他目光顫抖着垂下，在確定了這的確是對方的手而不是自己的之後，他才顫顫巍巍地太高視線，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對方。
羅馬尼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艾澤眸中快速地閃過了一絲狡黠。
“吶，醫生。”
少年用一種極為微妙的語氣開口了。
“再多誇誇我唄，用你自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