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９１章：數字軍團‘暖屋會’（六）

江明月唱得很慢，十阿哥被逼無奈之下，這株世間超級無敵肥碩的巨草開始機械地“抽芽”，以嚇神般的慢動作，隨着唱詞比劃着鮮花…大樹…無人知道…寂寞…召喚春風…擁抱陽光……

媽媽咪啊，此景可問天……

眾人初時面上先俱是一傻，緊接着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狂笑，有“咕咚”一下連人帶凳笑倒在地上的，有伏在桌上直“唉喲”的，有的恰好正喝着一口酒全噴將出來，嗆得連連咳嗽的，連康熙也笑得渾然找不見帝王的莊重形象，江明月都不敢再看十阿哥，怕影響唱歌水平的發揮……

當姍姍來遲的四阿哥由富察靳勇接引入野餐區時，他倒是挺有眼福的，這一“十阿哥婆娑慢舞、人人大笑若狂”的奇景正落入他的眼中，饒是四阿哥平時注重冷凝澹定的養氣之道，此刻，也不由得驚異到變了臉色，再一看十弟那‘笑死人不賠命’的舞姿，也不由得噴笑出來，身後的富察靳勇剛“哈哈”了兩聲，一想不對，嘲笑主子還了得？一把捂住嘴巴，發著怪聲就彎下腰去。(www.16kbook.com)

那要人命的歌舞總算是停了，眾人都笑得幾乎脫力。

十阿哥被眾人這般笑法，面上有些掛不住，乘酒興拿出‘光棍勁兒’，渾嚷道：“我這齣兒是專演給皇阿瑪看的，今兒就當我老十學‘老萊子綵衣娛親’一回了。”

眾人更是大噱。

太子胤礽笑得直抽抽，戟指着十阿哥，笑喘不成聲道：“十，十弟這舞…真乃…驚煞天地…笑死鬼神…若要是…再加上四弟的歌喉，那才是我…愛新覺羅的…‘樂府雙璧’呢。”

“二哥編排我什麼呢？我可是聽見了。”遠處的四阿哥故意揚聲笑道。

“得！說曹操，曹操到！四弟，剛才這‘天下第一奇舞’看到了沒？你可來晚了，罰酒！罰酒！”大阿哥武氣十足地連笑帶嚷道。

江明月看見四阿哥高大俊挺的身影自遠而近地走來，心中竟生出一種奇異的通感：就象當初看到電影《秋日傳奇》中由布萊德-彼特飾演的二兒子戰爭后騎着白馬回歸莊園，金髮飄在陽光中時的震憾，又象是看到電視劇《尋秦記》中項少龍告別秦始皇后，關上秦宮大門延階而下的那種酷帥動人心弦……不，都不是，他這人誰也不象，他就是他，俊朗絕世，風華無雙，是她的像宿命一樣的“心跳起搏器”。

四阿哥照舊先向康熙施禮問安，幽邃的眼神在江明月的面容上一定，以平輩禮一揖，微微笑道：“給親王賀喬遷之喜，俗務纏身，來得遲了，不恭之處，還望恕罪。”

江明月努力收攝着悸動的心神，含笑還禮，也說些“寒舍喬遷小事，四皇子能百忙之中大駕光臨，小王足感盛情，請恕失迎之罪”之類的客套話，盡量表現得與大阿哥、太子他們來時無異。

這邊寒暄剛停，只聽康熙笑道：“老四先坐吧，朕要走開一會兒，這都是老十給鬧的。”

眾位阿哥猜到這是要去“更衣”，也難怪，離上回的時間也夠長了，於是都嚷嚷着要再試一回“會沖水的馬桶，”太子和三阿哥不明究里，問了問，得知有這樣稀奇的物事，也好奇跟去，李衛等一眾男性侍衛都趕去隨侍，翠兒墨荷錦鳧三人在擺下新椅、新餐具后，藉著收拾別的盤盞之機，識趣地離開了，片刻間，野餐區走得只剩下江明月和四阿哥。

“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老天都在幫忙。”四阿哥的黑眼睛凝視着她，溫情脈脈。

又有多日沒見他了，他人好象瘦了，面容輪廓顯得更加清癯峻整，江明月強抑着心中的狂跳，口中笑道：“我要是你，就不這麼想，建議你現在還是趁這機會吃點東西墊墊，你那些兄弟們得了我‘整人遊戲’的真傳，呆會兒有你好受的。”

四阿哥微微笑着，拿起筷子搛了一朵菌蓋里釀着薑末蝦茸的烤香菇，放在口中慢慢地嚼，點頭贊道：“嗯，味道不錯，你這喬遷宴辦得挺熱鬧，我還從沒見過皇阿瑪和這幫兄弟會這般開心地大笑。”

“你父親和兄弟們登門道賀也是一番盛情，難道我會弄個灰頭土臉的宴來招待他們？索性出格點，玩得瘋些，來個賓主盡歡，呆會兒趁着陛下心情高興，我還會問他要幾樣東西。”

“是什麼？又是我給不起的么？”四阿哥俊朗的笑容中融進了一絲苦澀。

江明月心頭一痛，又想起那日被他緊擁入懷抱時，自己“理智戰勝感情”對他說那番拒絕的言語，他…一直記得！

“那麼，你能幫我想個招兒，有辦法讓八月初二太子妃不赴我的喬遷之約嗎？毓慶宮三番四次來派人請我，我只能用這個回請的辦法來應個景兒，可是太子妃為人如何？品性如何？我都不了解，天曉得這場會面會發生什麼事，我的時間有限，可不想為這種事情分神。”

“所以，你想要求皇阿瑪找個事由在那天宣太子妃入宮，讓她沒空赴你的約？”四阿哥優美薄唇上微挑出一絲微笑。

江明月潔白的牙齒在風裏亮了亮：“沒錯，你可有什麼別的好建議？”

“我想，憑你的心智口才，皇阿瑪一定會答允。”四阿哥淡淡一笑，神情十分肯定。

“希望是如你所言，實在不行，我只有另做打算了。”

“你放心吧，若是皇阿瑪不允，我會去攛啜皇阿奶或是額涅在那天召二嫂進宮解悶的，咦？這是什麼？白木蘭花瓣似的，嗯，還挺脆鮮…”

“是炸蝦片，吃着玩行，可別多吃，油炸的東西容易上火，可惜啊！你來得晚了，皇上親手燒的魚湯你沒喝上。”

“皇阿瑪燒魚湯？真的假的？‘白日星辰現、北斗出南邊’，真是生平恨事啊，我竟然因為戶部那幫‘盜倉鼠’而錯過了一大千古奇觀，那湯盆呢，讓我看個底兒也好。”他作出一副近乎捶胸頓足，懊悔無極的模樣。

江明月被逗笑了，他若在自己和十三面前卸了冷麵具，幽默感還真是非同凡響。自那日‘鴻臚館’中單獨會面后，這是兩人的第一次會面，相處的“氣場”似乎變得更加複雜和奇怪，也說不清楚是更親密呢，還是更疏離？是更明朗呢？還是更曖昧。

望着她明快的笑容，四阿哥愜意地又搛了筷烤雞翅，慢慢地吃着：“你剛才說要問皇阿瑪要幾樣東西，還有些什麼？”貌似問得悠閑。

“還需要一道聖旨，也許是兩道，最好是三道。”

“你說什麼？”四阿哥聞言駭笑，她當聖旨是什麼，點菜呢？

“第一道：我馬上要和選出來的人開始封閉式訓練了，而且還會去京城附近的山裏進行野外生存訓練，得徵得陛下的同意，第二道：我想在我走之前，對於手下日後的生計和生意有個安排，有些事也要徵得陛下的同意。第三道是為了新做的氣球也要進行空中飛行試驗，不過對氣球的控制，我目前沒有把握，萬一遇上意外事件，也許只能迫降，天曉得會落到那裏，為免別人把我當妖怪，我需要有個官方證明文件作為‘護身符’。”

四阿哥的咀嚼停下了，像是有什麼堵在喉嚨口，一陣沉默，停了片刻后，他語氣淡淡地說道：“若是這聖旨你拿不到該怎麼辦？”

“那只有多帶武器防身保命了，希望我遇上的人都是友好的。”江明月苦笑。

“這會是什麼時候的事？”

“還不確定，我想預計再過幾日，等模擬氣球的試驗數據情況穩定，選個好天氣就進行第一次試飛，如果順利，以後每天會增加試飛次數，積累經驗，但願九月份我能夠順利出京。”

四阿哥注視着她，努力剋制住自己。

是啊，不用說任何挽留的話，因為那絲毫沒有用處。

他的腦海里又浮現出那日‘鴻臚館’中與她單獨相處的情形：當自己的雙臂擁抱着她，鼻端又嗅到了她身上發出的特有的純凈的甜美的難以名狀的幽香，“…別走…明月…留下來…在大清你也能享有絕頂的尊榮…我會把天下都放在你的腳下…留下來…你心裏是有我的…留下來…”一遍一遍，彷彿來自胸腔的心頭血書就的符咒，感覺懷中的她在發抖，緊箍着的臂膀不覺漸漸地鬆開了，眼光注視着她，她令人憐惜地顫慄着，霞光映照美玉般的臉上，秋水雙瞳中不斷有大顆大顆的珠淚滴落，那眼神中氤氳着無法可述的感情，似溫柔、似不舍，似痛楚、似堅忍……卻是美麗得出奇，驚心動魂。

就在為這份驚人的美麗震驚之際，她奮力掙開了自己的懷抱，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失控動作向後退去，那神情真是難以形容，淚痕滿面地搖晃着頭，哭道：“別說了，胤禛，我不能，我有我所愛的人，我的親人們，我的世界，換了你，你也不會拋下你的一切的，別再說了！你是那麼驕傲，別再給我拒絕你的機會……”

她說了很多，字字都對。

其實自愛上她那天起，就曾經無數遍地考慮過可能性，換了自己是她，難道會拋下高貴的身份、所愛、親人、自己的一切而跟着一個妻妾成群的人？

狂妄些想想，就算她因愛自己，肯下嫁，還要通過皇阿瑪和虎視眈眈的兄弟們的重重關口，最好的結果也是下嫁自己做個“平妻”，與嫡福晉“兩頭大，同領宗祧，”但自己能給她專寵嗎？不帶欺騙性地說，答案是：不能，縱然愛極了她，日後還是無法做到，有皇家的規矩、所負的責任壓着，這種事是無法一直做到，那麼，自己能給她什麼呢？她又能從嫁給自己中得到些什麼呢？越想越像是身墜冰窟，捫心自問，連自己都覺得太委屈太辱沒了她，若是易位而處，自己若是她，能答應這種事，除非是得了失心瘋！

再者，以她柔而難犯，風骨暗藏的性子，以她的驚世絕倫、智巧無雙的本領難道甘於囿於府中四面牆之內，做一個日日等待寵幸的女人嗎？

不可能！

可明知有這麼多不可能，為什麼還是管不住這顆心？還是不能遏制對她愛入骨髓，不能遏制把她變成自己女人的，不能遏制那份不見時的相思，就如同遊走在甜蜜和折磨交織的天堂和地獄……

要怎樣才能留下她？哪怕只能遠遠地看着，知道她就在京城，知道她安全，能聽說她的點滴軼事，心裏也能安寧些，十三弟還沒有娶妻，她和他又要好…也許可以…可十三弟也是黃帶子阿哥，日後按祖宗規矩三四個側福晉也是跑不了的，她曾說過在她國中的規矩男女平等，丈夫納幾個妾，妻子就能納相同數量的面首，她要納面首？不，絕不，一思及此，血竄上頭，寧可殺死她，再了結了自己……

“咦？幹嘛這麼惡狠狠地看着我？”面前江明月疑惑地問，終止了四阿哥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四阿哥拿出政客裝蒜的本事，撇下在口中已變如‘黃連’般苦澀的烤雞翅，換了副嗔怪地口吻道：“好好地說走，害了我沒了食**。”

江明月垂下羽睫笑了笑：“遲早的事，今天的喬遷宴也存有向你們告別的意思，過兩天我就開始封閉式訓練了……”忽然她抬起頭來，雙眼晶瑩，象個小母親那樣殷殷囑咐道：“做事拚命當然好，只是要注意身體，胤禛…你以後要多多保重。”

“這就是你的告別嗎？”他臉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

“你一直都很忙，我也到處跑，不知道有沒有下次單獨見面的機會，所以…”她停住了，被他臉上的神情給嚇到了。

縱然每天都在做着再也看不到她的心理準備，可還是有被千百把小刀在心中絞轉的感覺，割捨，割捨，原來是這般劇痛難當，血肉模糊。

兩人對視着，黑寶石般的眼瞳里，鏡子般地映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愛慕、痛楚、依依、相思……千情萬緒於此時此刻言語已是多餘。

“明月，四哥！玩對眼啊。”十四阿哥鬼頭鬼腦地出現，打破了這一“僵局”，“皇阿瑪和哥哥弟弟們又跟桌球較上勁了，叫我過來傳你們一道回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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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篁的話：

昨天沒更新，向大家致歉，只因每次有明月和四阿哥共同出現的章節我都要＂吃螺螄＂－－卡殼了，因為這兩人的人物形象太不一般了，尤其以四阿哥的性格層面要更加複雜些，他們之間對話和思維方式，都極費斟酌，我修改到昨天的最後一分鐘，還是不滿意，只得罷傳，吸取教訓，還是不約時間了，免得意外發生，文友們失望。（註：這段話不收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