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得真齋會蘇麻喇姑(二)

第62章:得真齋會蘇麻喇姑(二)

江明月展顏一笑,同這樣聰慧清俊的美少年交談真是一件人生樂事。(www.16kbook.com)

只聽十二阿哥微笑地發出邀請:“來,聽說皮亞諾琴你能演奏得出神入化,可惜那天我不在,沒耳福一聽,今日能否讓我一聆仙音。”

江明月被引領到一架鋼琴面前,一看,很是震驚,這架鋼琴的琴身漆成黑色,亮如鏡面,在現代看並不出奇,奇就奇在它以玳瑁這種斑彩的珍珠母貝裝飾鑲嵌,那些玳瑁形成點點碎碎的花朵,在琴蓋和琴身上疏密得當,或綻放,或含苞,五瓣的,四瓣的,繁瓣的……花形各異,閃着斑斕異彩,就好象一陣風過,落英繽紛,花朵在風中飛翔的一瞬被定格在那裏,花開的形態和落得位置都極富美感,妙到毫巔,最終在三條琴腿處較多地堆積起來,意境如詩如畫,江明月還從未看過這樣精美絕倫的鋼琴,猶如一架被春天駐臨於身的藝術品。

輕撫上面的花朵,閃着斑斕異彩的玳瑁居然於漆層齊平,宛如天生,試試音色,清越醇厚兼備,不知是不是漆層厚的原因,只覺得共鳴性更好,清朝的能工巧匠手藝真不是蓋的。

十二阿哥見她有點愛不釋手,笑道:“是不是覺得這琴有點花俏?其實這琴上寄有我一點小野心,相傳在一千多年前梁武帝時有一位高僧雲光法師,他開壇講經時,能感動上天,令天上的鮮花紛紛飄落,所以我用這個典故命匠人裝飾這琴,希望有朝一日我奏這琴時也能有‘仙樂飄兮,天花飛落’之效,可惜現在學藝不精,南懷仁、白晉二位夫子並不擅此道,我也曾試過一些樂曲,但總覺得哪裏不對,望明月不吝賜教一二。”

江明月看琴腿的底部居然也裝了萬向輪,心頭大悅,笑道:“這麼美的琴,關在四壁牆裏太可惜了,不如我們把它推到庭園裏去,在那裏彈奏才過癮。”

“正合我意。”

“胤祹,先說好,不能光我一個人唱獨角戲,你也挑拿手的樂器出來,我們可以找些曲子來合奏。”

“遵命!”美少年黑水晶似的瞳仁里藏有笑意。

玄音閣的後庭園,並沒有江南園林那般工細,而是取一種自在天然的氣象,不加雕琢的山石、高大的喬木森森,大片綠坪細草如茵、池塘瀲灧波平如鏡,風過處,微有縠紋生,池水對面岸植了大片木芙蓉之類的花木,有些花正在開花期,象一壁長長的花牆地沿岸迤邐,宛如大自然的錦屏,花開岸邊,花漾水裏,綻放着生命中最絢爛的一刻,那種生機盎然的旖旎,美得令人心曠神怡。

更何況在風中、空氣中蕩漾着江明月最擅長的曲目之一《水邊的阿狄麗娜》,當她一眼看到波塘對岸的花林,臨水照花而綻放,繁花與碧水交相輝映,隱隱還有些水霧空濛,景緻美到如詩如畫……面對美景如斯,將花喻美人,只覺得非這首曲子不能道胸中意。

當她那雙潔白輕盈,靈動無比的雙手撫上了琴鍵,音符飛珠濺玉,浪外推波,十二阿哥全身劇震,神情已震驚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只一眼不眨地看着那黑白琴鍵上如同雪白浪花般翻飛的手指……

她是有魔法的!

當潺潺不斷的水聲響起,彷彿喚來一名美麗絕倫的少女赤着雙腳來到溪邊,如絲的黑髮被微風吹起,少女俯身拾起一枚小石子,嬌憨無邪地投入小溪,盪起一陣漣漪,她快樂地隨着風兒含笑起舞,她能行於波上,輕盈的舞步濺起了水花,宛如晨霧中的白鶴,青絲飄揚,白足如霜,能看見她無以倫比的笑靨,笑聲就如同溪水撞擊山石一般清脆悅耳……

當十二阿哥覺出自己的魂魄歸了位,這才發現樂曲已奏完,剛剛看到的幻象已化作真實的少女坐在鋼琴邊,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空氣中、風中似是依稀存有餘音杳杳。

“怎麼樣?聽出什麼來了?”江明月笑笑地問。

十二阿哥難以置信地注視着她,喃喃道:“涉江而過,芙蓉千朵,我剛剛看到了…洛神…就是我國書中的一位仙女。”

這下輪到江明月驚異地睜大了眼睛,這十二也太神了!他的音樂感悟力居然能敏銳到這種程度,這與原作者法國保羅-德-森納維爾作曲時獲得的靈感不謀而合。

“我的天哪,這都能被你聽出來了,你簡直是…簡真是個不世出的天才!你…你怎麼會生在這個時空啊?真是暴殄天物!”她惋惜到有點想捶胸頓足。

“我…說錯了嗎?”美少年有了些窘意。

“沒錯,沒錯,你說得太對了,這首曲子本來就叫《水邊的阿狄麗娜》,是描繪在水邊遇上的叫阿狄麗娜的仙女,而你說的意境更美,涉江而過…芙蓉千朵…洛神,胤祹你在我們的時空一定能成為舉世聞名的音樂家,你有一雙音樂大師的金耳朵,”江明月越說越興奮:“我們來合奏一曲怎麼樣?”

十二阿哥眉眼含笑,瑩黑的瞳仁熠熠生輝:“胤祹榮幸之至。”

江明月檢索了一遍十二阿哥擺在一旁的笛子、箏、簫、胡琴等樂器,眼睛一亮,笑道:“哈!我有一首曲子是鋼琴和笛子配的,今天正好試試,可憐啊,我平時只能用口哨代替笛子這麼演奏。”她說著,撮起嘴唇,吹了一聲清亮銳利的口哨。

十二阿哥又有趣又好奇地盯着她。

“我先來一遍,你聽着試試。”她說完,已經開始演奏曾看過的一部電視連續劇《天地傳說之魚美人》中的配樂插曲,那部片子情節上倒是一般般,但其中的配樂插曲,尤其是鋼琴和笛的配樂極有仙意,令江明月極為印象深刻。

此刻她一邊彈着鋼琴,一邊撮唇作哨,瀟瀟洒灑,俯仰自得,那鋼琴曲和口哨聲的配合也確實也極為動聽,十二阿哥潛心默記。

“聽好了嗎?”

十二阿哥點點頭:“這曲子旋律極美,乾淨輕靈,有一種仙氣。”

江明月太佩服他的耳音和樂感天賦了,“要不要我再來一遍?”

“不用了,我想…應當可以一試”。

於是兩人開始了第一次合奏,鋼琴前段序曲一過,十二阿哥的笛聲按律響起,原本這支配曲最出彩的部分就是笛聲,宛如一條具有靈性、浪漫遨遊的小金龍,穿峽繞谷,而鋼琴聲充作和聲鋪墊,猶如加持龍身的護身神光一樣如影隨形,十二阿哥的一管笛吹得是上天入地,彩雲**停,更勝原版不知凡幾。

及至曲終,居然連一個音符、一個節拍都沒有錯,江明月的驚異就甭提了:這世間還真有這等過耳不忘的主兒!

她太震撼了,以至於都胡思亂思:我得打暈他,把他劫到二十一世紀去,當他的經紀人……二十一世紀最缺的是什麼?人才!……

她正做着白日夢呢,忽見十二阿哥人矮了半截,口稱:“兒子問皇阿瑪安,問額涅安,皇阿瑪吉祥,額涅吉祥。”

猛地醒了神,側頭一看,只見康熙攙扶着一位白髮如銀的老婆婆,身後跟着一眾皇子們、奪嫡的‘九龍’都赫然在內,連同太監、宮女蟻群過境似的人頭簇簇。

事到如今,只能應酬了,江明月盈盈地立起身,走上幾步,施自己自創的最高禮儀,雙手平額,落下時揮灑出一個優美的弧線,右手隨勢斜提胸際,前傾躬身為禮,微笑道:“您好!皇帝陛下!”又看向老婆婆,再次施禮:“您好!額涅!晚輩向您問安。”這套禮儀由她這般施來,狀如舞蹈,風儀十分優雅。

康熙含笑道:“親王免禮。”他身旁的老婆婆也笑着遜謝:“親王如此禮待,老身愧不敢當。”

江明月見她白髮盈頭,皺紋滿面,不過眉眼慈祥,言語謙和,衣履穿戴雖是宮裏最為質樸的,但是整潔乾淨,如銀的白髮也被抿得絲豪不亂,離這麼近,沒聞出有什麼異味,搞不懂為什麼有些野史上會說她一年只洗一次澡,那幫子低級文人簡直胡說八道,有種的他自己大熱天的幾天不洗澡試試,人早餿了,頂風臭十里,也不帶腦子出來想想,怎麼?當康熙和十二阿哥還有宮裏的人都得了鼻竇炎了?

只聽江明月彬彬有禮地微笑道:“晚輩這次來,就是專門來看望額涅的,剛才恰逢您睡着…啊…不會是我弄出了聲響,擾了您的清夢吧,對不起,對不起啊,請原諒。”

“親王能這樣多擾幾次,倒是老身的福氣呢,如聽仙樂耳暫明。”蘇麻喇姑笑道。

瞧瞧,人家都91歲的老人了,思維還這麼敏捷,言談還這麼風趣,還能引用出白居易《琵琶行》中的詩句,江明月油然地生出敬佩和好感來,心中暗下決心,這麼一位乾淨爽利的老太太居然這麼被人糟賤成“一年不洗澡”,待我回到現代,一定為她平反。

“嘩!額涅,一定是上天特別眷顧您,如此的健康長壽,而且睿智風趣,如果您在我國中,一定會被奉為國寶級的人中祥瑞,非常高興能見到您。”她笑語熱忱,口甜如蜜,她總有能在初見時第一時間搏人好感的本事。(反正說好聽的也不用上稅)。

眾人見江明月非常尊敬宮中輩份最高的蘇麻喇姑,個個面上都有喜色,蘇麻喇姑更是對她又是遜謝又是誇讚。以江明月眼光判斷,這位老婆婆的確是一位具有人生智慧,諳熟宮中的生存法則,進退分寸拿捏得當的紫禁城中第一知性女人。

略作寒暄后,康熙笑着另起一個話頭:“親王好雅興啊,剛才所奏的樂曲為何名?”

江明月心下犯難,這是一段配樂啊,難不成告訴他叫“天地傳說之魚美人”,可這是插曲,調子和名字有點掛不上,若再追問起來名字的來源,我是不是得還得再給他們說一段小蓮和張子遊仙凡戀的評書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到此,她臉皮一厚,靈機一動道:“陛下,這曲子叫‘隨想曲’,是我在家時一邊彈琴一邊吹口哨,鼓搗出來的,隨想,隨想,隨便想想”。

驚訝出現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到皇室音樂家十二阿哥臉上,那眼神簡直就是崇拜了。

“沒料到此琴如此攮亢笨重,卻能奏出如此溫柔如水的樂音,看來經由佳人的十指纖纖,畢竟不凡哪。”那太子胤礽瞟過來一個眼風,口吻中透着輕佻。

康熙不滿地斜了他一眼,其他的眾皇子俱是神色微變,十、十三、十四更是怒意明顯,這人居然對明月語出輕薄,哪有一點儲君的風範,太不給清皇室爭臉了。

江明月神色不變,全當這廝透明,只向康熙淡然一笑道:“陛下今天是不是要搞家庭聚會啊?我看濟濟一堂的,小王一個外客好象在此不太相宜,請容小王告辭了。”

康熙笑道:“親王請留步,朕正是被樂聲吸引而來,自從上次聆聽親王所奏之樂,真是神乎其技,與我國中的樂曲大不相同,俗話說:相請不如偶遇,不如今日坐以論道音律之異同,還請親王賞光。”

言語間已十分客氣了,江明月當然不能開罪這位大清國的最高元首,只好賞光。早有內侍擺開來交椅、小桌几和黃羅傘,上蓋碗茶來,服侍康熙、蘇麻喇姑坐定,大阿哥和二阿哥有座,其餘的皇子都還侍站着。

音律論道?我可真是MD苦命,沒奈何,江明月仍坐回琴凳,想了想,微笑道:“陛下,老實說,我的擅長在於機械方面,對於音律,也僅限於會彈幾首曲子而已,所以實在不知該從何說起,不如,待我再彈奏一首,以陛下的廣博智慧肯定會有所判斷。”

“看來親王是在考朕呢,”康熙笑道:“就依親王所言。”

彈一曲什麼呢?江明月心中有些沉吟,暗自喟嘆:我招誰惹誰了?本來好端端地做江家的‘混世魔女’,還沒來得及畢業后禍害社會,就被老天爺撥弄到這個每時每刻得提心弔膽的鬼地方來,這該死的命運。又掃視一眼眾人,一想到,這些天潢貴胄們包括康熙帝日後大多是下場堪憫,也是命運給鬧的。

於是,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在她的指下磅礴而出,樂曲開始樂章的那四聲令人恐懼的音符讓清朝的人們集體一啰嗦,命運在敲門……第一個樂章鋪陳開一幅激烈戰鬥的場面,每一個音符,每一段旋律似乎都在舞刀弄劍、奮勇拚殺!激烈而殘忍,血肉橫飛,沉鬱凄痛,橫屍遍野,鮮血中充斥的激昂,具有着‘雖千軍萬馬我往矣’的勇往直前。

康熙等一眾人等盯着江明月白駒過隙般快速馳騁的靈動十指,心頭俱是震撼莫名,難以想像這樣一個嬌美的少女,這樣一雙**般雪白嬌嫩的手,居然能彈出這般排山倒海、驚心動魄的樂曲,而她的身上也好象在散發著這種霸氣無比的,威懾力驚人的力量。

曲子轉為第二樂章漸變行板,旋律漸漸抒緩、平和、優美,如同惡戰後的短短休憩,間有幾聲凱歌,眾人的表情也略略鬆弛,一雙雙眼神只追逐着那雙極具表現力的手,化身六指琴魔一般,不斷地推動命運中無數條看不見的潛流……

音符如同急流暗涌,一波才動萬波從,於沉潛低徊中暗地積蓄着力量,待轉至第三樂章時,命運在雲端又發出威脅的低吼,陰霾再次籠罩,危機再次襲來,沒有任何退路,只有繼續拿起武器血戰到底,直接滑向第四樂章,巨浪洶湧,呈排山倒海之勢,宛如挾自然界可怕的力量於天地間爆發、驚天裂地而來……

江明月演奏出了那種對命運發出的挑戰與吶喊的氣勢,是孤獨的訴說,是痛苦的呻吟,是憤懣的渲泄,是對自己年輕人生多舛的拷問!高亢、激昂,永不妥協,永不言敗……

康熙等一眾人早已震到石化狀態,真是‘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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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水邊的阿狄麗娜》原作者法國保羅-德-森納維爾,原曲以結他彈奏,後為理查德克萊德曼改編為鋼琴曲。(註:這段話不收費,敬請大家投票、收藏支持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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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明月光(殊色清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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