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情淚如傾

第57章:情淚如傾

“多謝四…”擺平那一夥無賴后,納蘭容若上前施禮致謝。(www.16kbook.com)

話還沒說完,就被四阿哥冷然打斷:“此地不宜久留,九城兵馬司的人快要到了,傳出去太不象,都散了吧。”說完,拉着正興奮着的江明月就走。

“再見,小妹妹,再見諸位,今天真是刺激,好痛快!哈哈哈……”她一手被四阿哥緊攥住強拉着走,一邊還頻頻回頭招手,明艷絕倫的臉上滿是欣喜雀躍之狀。

她方才的一通仿黃健翔版“靈魂附體”般的現場解說,又火暴,AK47衝鋒槍式一般突突突地掃倒一大片,看熱鬧的眾人本來已被雷驚到嘴裏能塞一個鴨蛋,此刻又眼見她活潑明快的女兒嬌態,只覺得這個仙女不太冷,相反挺有親和力,聽她說著‘再見諸位’,還招手,都認為她在向自己告別,大清朝的群眾們一個個臉上湧上笑來,也紛紛向她揮手,有些傢伙還要繼續跟着尋覓芳蹤,結果被如熊似虎般壯實的佟在保煞氣猙獰地攔住去路,大喝一聲:“不怕死的就跟來!”結果俱都不敢上前,眼見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幕里,眾人還七嘴八舌地對方才的一幕津津樂道,讚歎不絕。

回到馬車,四阿哥一把將江明月抱舉到車轅上,劈手奪過要駕車的李衛手中的馬鞭,簡短下令道:“你們先回,不必跟着。”

“主子,這可不成……”李衛等人大吃一驚,可話還沒說完,四阿哥已經刷的一鞭,馬車飛跑而去。

“這…這該如何是好?”英塔沒了主意。

還是李衛明白了四阿哥的心思:主子是要同親王單獨獃著,於是道:“當然得跟着去,不過得遠着點,若是主子親王有什麼差池,我們就是十八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馬車一路飛馳,車廂顛簸得很,江明月象坐在狂風巨浪的舟中,迭聲叫道:“停車!停車!你,你到底怎麼啦?胤禛…停下,我數一二三,再不停車,我就跳下去!”

馬車總算停了,江明月一掀車簾就出來興師問罪,本來她還想同納蘭容若這位文壇名人多嘮幾句,聽說納蘭容若可是《紅樓夢》中賈寶玉的原型呢,結果被四阿哥一陣風似地給撮着離開,心裏正覺得掃興又不悅,誰知他還來了個夜半縱馬狂奔,也不知是何居心?

“喂!你玩謀殺啊!撞得我滿頭包…”她剛出了車廂,怒氣沖沖地說了句,就被四阿哥回身抱住了。

“你幹什麼?”她又驚又怒,一邊掙扎,一邊幾乎本能地就要將三哥江明宇教的格鬥術就要用在他身上。

“讓我抱抱你…就一會兒。”黑暗中傳來了他哀求的聲音,語聲低沉得象浸滿了痛和絕望的午夜之河,他寬闊的雙肩象打寒戰一樣地顫抖着,他抱着她的纖腰,頭貼在她的左腹部,並沒有下一步的輕薄行為,但江明月還是震驚到有些迷惘,左右手的“雙手貫耳”招式停在半空,沒有打向他的太陽穴。

可是這樣的情形讓她覺得既害怕和又很難為情,江明月望望幽黑的蒼冥,沒找着月亮,心說,今天不是月圓之夜啊,不會上演人狼變身傳說吧?她一隻手試探着伸過去,輕輕地撫摸着他滿是黑髮的後腦,柔聲安慰道:“胤禛,你這是怎麼啦?你別這樣…讓我很害怕。”

他的擁抱更緊了緊,頭也埋得更深,他的喉間傳來類似可怕的哽咽或是痛楚到極處的哀求:“…明月…別怕我…我寧可自己死了…也不會傷害你…”

江明月的心裏恐懼漸去,悲憫之情升了上來,與他相處的這段時間,他這樣的男人一直是披掛着幽冷的胄甲,總帶有幾分優越的嘲弄和冷幽默,才幹過人、擅長控制,表現得永遠那麼自信。好吃如江明月也想不出其它的比喻,只覺得他就象一個燜燒鍋,外表冰冷平靜,內膽里卻沸騰着滾燙的靚湯,其熾熱和豐富的內涵,令人的心臟狂跳不已,可現在的他怎麼會如此失控,如此脆弱……一種心痛的感覺從江明月的胸腔里瀰漫開去。

“我想知道,你怎麼啦?我很擔心…”她輕輕地撫摸着他的頭,語聲中飽含發自心扉的關切。

對於生命中一個特殊的人來說,她的一句話,會是地獄,也可以一句話,直升天堂。有了她的一句話,金剛圈也會化了繞指柔。

他緊緊地抱住她,好象那是他生命希望的所在,埋在衣裾里的他開始傾訴,語聲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我想帶你走,拋下一切,走得遠遠的,只要有你,有你……我生你的氣,氣你火急火燎地衝上去,只為了別的男人;我氣你,到那種人多的複雜場面,絲毫不考慮到危險;我氣你,在大庭廣眾之下,那樣的…荒唐…但又是盪人心魄得可愛到極處,我恨那些人,那些賤民…那些賤民怎麼配看見你的獨特,怎麼配看見你的仙姿…妙語…靈慧絕世;我恨這夜晚來臨得太快,我恨馬上就要和你離別,而明天或是以後你又會對我客客氣氣的,就象對別的不相干的人…然後離開…讓我再也看不到你…你知道我有難受嗎?我象被千刀萬剮一樣……”

他象激流一樣的傾訴着,江明月真被嚇到了,人象泥塑木雕一般站着,她暈頭轉向地聽着,那些失控的話語狂風似地刮在她的心裏,帶着一股強大的瘋狂的溫柔的力量,如果她不愛他,那麼對這些話會毫無感覺,但她也是愛他的,有那麼一刻,盲目的力量佔了上風,回家的念頭被擠到腦海的一小角中掙扎着,輕輕地悲鳴,她滑下身子,蹲下身來,有點怯生生地笨拙地抱住他,凝視着他在黑夜裏因痛苦而灼灼然,黑寶石一般發光的眼睛,心裏充滿了愛意和憐惜,直想去吻他……

這時,大概是老天的意願,那兩匹不耐煩的馬自己走了幾步,馬車晃動起來,將江明月從盲目中恢復了神智,不,不能,越過雷池,就是一場害人害己的災難。

最終,她只是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低聲道:“胤禛,願意同我回國做第二王妃嗎?”

四阿哥一震。

“是啊,你如此愛我,尚且無法放棄你的世界做我的第二王妃,我當然也不會放棄我的世界,加入到你一大群妻妾的行列,所以,前面就是懸崖,走下去,只有悲劇。”她就像一把冷靜的手術刀,剖析篳縷,解決到乾脆利落,這就叫慧劍斬情絲吧,她這麼想着,一顆心卻象滾浸過辣椒油似的陣陣辣痛,可不這樣,又能怎樣呢,如果曖昧下去,放縱情感,只怕日後造成的傷害會更大。

兩人並肩坐在車轅上,馬車悠悠地走,有一段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剛才…”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聽得他有些遲疑地開口了,語聲低沉幽幽,透着幾分苦澀和不自然:“我失態了…別笑我…原諒我。”

“怎麼會笑你呢,剛才的那番舉動更增添了你的人格魅力,和你這樣迷人的男士在一起,我差點就忘了什麼叫忠貞。”她一本正經地開起了玩笑,要改良氣氛。

黑暗裏聽他果然輕笑了一下,過了會兒,幽幽問道:“明月,你可有一點喜歡我?”

“當然有,比一點可多得多。”她很誠實地答。

他的身形好象顫抖了一下,良久緩緩道:“多謝你…我現在覺得好受多了。”

“我也是,你要是不開心,我也會很難過,”江明月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道:“夜已深了,請心情好受多了的紳士快快送小女子回鴻臚館吧。”

黑暗裏他輕輕笑了起來。

“爸爸是誰?”他冷不丁地問了個問題。

“什麼?”

“你醉酒的時候,要爸爸抱,他是誰?”

江明月嚇到一抖:“我這麼說過?你不會是陰我吧?”

“什麼叫陰你?你還沒回答,那個爸爸就是你的第一王妃嗎?”四阿哥問出了千古第一笑話。

江明月一呆,差點笑噴出來:“你瞎猜什麼呀,爸爸就是我父親,在你們這要叫阿瑪,或是爹了。”

四阿哥心情又是一陣輕鬆,淡淡地笑道:“能跟我說說你的家人嗎?”

江明月想了想,在不穿幫皇家身世的基礎上字斟句酌地說道:“我有一個很幸福的大家庭,我是孫子輩中惟一的女孩,我出生時正好快要到中秋節了,家裏人都高興壞了,奶奶那時還健在,她說這閨女可真戀家,趕着來跟我們團圓呢,所以我被起名為明月,我三哥江明宇那時才兩歲多一點,剛會說句子,聽爸爸說,他見我的第一句話是:妹妹,好笑的很。”江明月的秋水雙眸里漸漸聚起了水氣。

“後來,這個好笑的妹妹漸漸長大,長了一雙專拆東西的小魔手,三四歲時家裏的玩具、鐘錶、收音機、凡是能被她碰着的東西她全都有本事拆得七零八落,所以得了‘破壞專家’的綽號,不過她的爸爸媽媽並不阻止她,反而鼓勵她‘明月寶寶,你要能拆掉,也要能裝上’,於是她就象做遊戲一樣,拆完了,再復原裝好,從小她在機械方面展露了一些天賦,少年宮的各類航模比賽上獲獎數不清,十三歲申報了兩項發明專利,十五歲進了大學,這一切歸功於她擁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媽媽……”

江明月有片刻的失神,喃喃道:“他們對我很慈愛、同時又很嚴格,‘小寶貝,起來啦!偉大的使命在等着你。’每個清晨他們在叫我起床時總是這麼說,如果我做錯事,爸爸會綳起臉象訓一個士兵,‘江明月,出去跑800米,好好反省!’在我家,體罰就是跑步,長輩們認為這樣既鍛煉了身體,也達到了懲罰的目的,害得我常常邊跑邊委屈地哭,那情形可真夠瞧的,我三哥江明宇會在旁邊興災樂禍地唱:浪奔,浪流,萬里滔滔江水永不休……他是我最壞的哥哥,也是我最好的哥哥,他最喜歡欺負我,逗我,可是從小到大都像是我的保護神,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還有爺爺、伯伯們、大哥、二哥……我想念他們,很想很想,有時想得都快要發瘋了…對不起,我不能再說下去,我現在想拉開架勢號啕大哭一場。”她的確快要哭出來了。

四阿哥忙岔開話題,故作慌忙道:“你可千萬別哭,我可不想再用唱曲來哄你。”

江明月一想到他那初聽驚魂,再聽想死的“魔音”,撐不住又帶淚笑了出來:“我可不敢讓你現在唱,到時夜半驚魂,家家戶戶開門放狗,我們就是想跑都跑不贏。”

兩人都極力讓對方高興,只揀些輕鬆的話題說笑着。

但,離別的時刻還是到了,無論路有多長,終有走到的一刻,到了鴻臚館的門口,江明月忽然覺得這就象電影《羅馬假日》,奧黛麗赫本飾演的公主與心上人相伴快樂地玩了一天,但還是要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軌跡,江明月此時才算真正明白這種‘空惘、慘傷到血都冷了’的心境。

“我們同時離開吧,都不要回頭,晚安,胤禛,早點睡,祝好夢”。江明月強自鎮定含笑丟下這句話,便急匆匆地跑進府門,她不敢停留,她怕無法控制自己。

四阿哥象一截木樁一樣立在鴻臚館的門口,像是被摘走了心,魂靈不屬此身,也不知過了多久,寂靜的夜裏悠悠傳來那種猶如夢境一般的鋼琴聲,伴着清冽哀傷的歌音:“…往事如風/痴心只是難懂/借酒相送/送不走身影蒙蒙/燭光投影/映不出你顏容/仍只見/你獨自照片中/夜風已冷/回想前塵如夢/心似冰凍/怎堪相識不相逢/難捨心痛/難捨情已如風/難捨你在我心中的芳蹤……/我早已為你種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從分手的那一天/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到凋謝人已憔悴/千盟萬誓/已隨花事煙滅……”

在七夕的風露中,在滿天的繁星之下,這個號稱‘金剛不能奪其志’的未來君王的臉上,兩行鐵淚潸然如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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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明月光(殊色清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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