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處處出人意表
且不說,四阿哥在房中輾轉反側,這邊十三阿哥一出門,卻見東廂房前的院地上人氣挺旺,等看清眼前發生的事,神情一呆,有些傻住了。(www.16kbook.com)
李衛等幾個護衛正在空地上搭建着什麼,看上去有些象蹴鞠的球門,兩根立柱分開丈余,已打入地基中,幾個人正在上架一根橫柱。
旁邊有一名工匠正在鋸竹竿,吱吱嘎嘎的,鋸好的竹竿齊整整的在地上已壘作成堆。
院落空地上還放了一個大型石鎖,寬大的鎖箍里橫穿了一條長木板,木板的一頭由兩名衙差扶着放了一隻攻城用的擂木,一端立着江明月俏生生的背影,她雙足踏上木板的這邊一端,那頭的擂木被頂得稍微有些離了地。
“木柱再鋸下來一段,還是太重,我要的是比我略重一些就行了。”她吩咐在旁的另一名拿木鋸子的工匠,兩名清江府的衙差忙將擂木抬到條凳上,工匠估算着去掉的部分,彈了墨線,然後賣力地鋸了起來。
江明月有些無奈的看着,這個時代如今還用的是帶鐵勾子的桿稱,而不是台式稱,他們的度量用斤和石的,換算太麻煩,沒辦法,我只能用翹翹板的原理做個簡易天平了,還好我這個重量測算並不需要十分精準,她正想着,忽然聽到有人說話。
“這大興土木的,是要唱哪一齣兒呢?”十三阿哥的聲音里充滿了濃濃的笑意。
江明月轉過身來,一見十三阿哥,很高興地笑着打招呼:“啊哈!十三皇子,歡迎蒞臨參觀!”
“你這是在幹什麼?”
“我要做個三角翼,所以得先來場力學模擬試驗”。
“三角翼?是什麼?”
“這個呃~~解釋起來有些麻煩,做成了你就知道了,明天下午坯布會送來,如果製作順利,我打算後天去草芨嶺試機。”江明月滿臉都是興奮的神采:“噢!對了,我明天一早想去草芨嶺查看地形,我需要向你借人帶路”。
十三阿哥看着她神采飛揚的秀美面容,心神一盪,幾乎認為昨晚安慰她時,她哭得象只可憐的小花貓是一種錯覺。
“沒問題,你直管指派,若不是四哥受傷,我倒是想陪你一起去。”十三阿哥不無遺憾地說。
“你能這麼說,我已經很承情了,謝謝!”江明月笑吟吟地回答他:“噢,對了,你四哥今天好些了嗎?”
“已經好多了,沒發燒,傷口也不似昨天那麼痛,照你說的止痛藥不能多服,所以今天就沒用過,這會子在歇息。”
“那就好,等會兒我做完事,就去看看他。”
這時,木匠把擂木鋸好了,兩名衙役將它重新抬上“翹翹板”,江明月站上另一端,擂木這端被翹起來,這一次比較持平,看上去只比她略重數斤的樣子。
“很好!”江明月點頭表示滿意,她粉嫩纖長的手指點在擂木上:“從這裏開始,每隔三指寬釘上一枚鐵環扣,要釘做一排,要牢固,因為我要在環扣上拴繩子把它掛起來的。”
那名木匠聽到這個要求有些驚訝,但還是領命,“叮叮呯呯”地開始一通忙活,很快釘完,鋸竹竿的工匠也報說“竹竿全部按尺寸鋸完,”李衛等也將木柱“球門”搭好。
江明月上前驗貨,表示挺滿意,每個出力的人都賞了散碎銀子,打發了眾人離去。
然後她開始翻檢竹竿,閉起一隻眼,瞭瞭,貌似很老練地檢查竹竿的筆直度、勻稱度和牢固度。
“翠兒,把編好的繩兒拿來”。江明月把挑好的竹竿在地上擺放成形,揚聲叫道。
小丫環翠兒應聲託了一大捧編結的綾繩出來,江明月開始用繩綁紮竹竿骨架,十三阿哥見她綁結的手法十分巧妙,見所未見。
“這怎麼綁的?”
“噢,這是水手結的一種,很牢靠的,我三哥特種訓練的絕學之一,我當初死纏爛打地求他教給我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靈巧的雙手上下翻飛,人象小雲雀似地在竹竿格子裏的跳來跳去,象小蜜蜂一樣地忙碌,邊綁紮邊調整,十三阿哥不知她要做什麼,也幫不上忙,只得在旁新奇有趣地看着她所做的一切。
約摸有半個多時辰,十三阿哥看見一個類似巨型大風箏的三角型竹骨架怪物事出現在眼前。
“吁~悠~噫!”她得意地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哈哈哈,大笑三聲!塔架、龍骨、三角架支撐搖控桿,初具雛形,為我江明月一歡呼,還是不減當年勇啊。”江明月得意地端詳着自己的作品。
十三阿哥看着她這般淘氣和豪放的一面,微有吃驚,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來,搭把手。”江明月倒一點也不見外,用一根粗繩將竹骨架縛好,讓十三阿哥協助她,吊在李衛等人建好的“球門”橫柱上,竹骨架斤量並不太重,很快吊好,江明月開始在塔架、龍骨、三角架支撐搖控桿的各部分之間連接繩索,並且安裝弔帶。
最後一環,她讓十三阿哥幫忙將比她體重略重的擂木吊在弔帶上,試驗整個竹骨架的牢固度,不斷調整木頭上的釘環位置以找准重心點,試驗三角架操縱桿控制連接傘翼繩索的靈敏度……
一直忙到年羹堯和李衛等人來請他倆用晚膳,看到這個怪東西,心裏都嘖嘖稱奇。
“你做這個是幹什麼用的?”十三阿哥被指使的抱着那根檑木移來移去,終於忍不住問出來。
“猜猜看,它象什麼?”江明月小臉興奮得紅撲撲的,她摸着這個竹竿版三角翼,有點象即將摸着回家的門一般地興奮。
“蕩來蕩去的,有點象…象是個鞦韆!可就不知道人該坐在哪兒?”十三阿哥一臉的苦思冥想。
正一臉得意的江明月,立時滿腦袋黑線。
“猜得不對嗎?要不?你是不是要扎個巨型花燈啊?”十三阿哥再次知難而進。
花燈?
江明月美麗的杏眼大睜,強忍着笑,滿臉驚佩之色,一挑大拇哥,點頭喃喃地說:“高!想…象力超高,把木…柱擱地上吧,今天咱這花…燈就做到這兒,我得…先回房洗洗準備…吃飯。”
她邊說,邊轉頭快走,帶小遛小跑,待將門板一關,強忍半天的笑才“噗嗤”爆笑出來。她這人有善良心細的一面,當著年羹堯和李衛等下人的面,並不想讓身為主子的十三阿哥被她笑得很難堪很尷尬。
十三阿哥不明就理,見她說走就走,只得目送她靈動嬌俏的身影,唇角微微含笑:這從天而降的女孩,神秘又迷人,雖然她有很多地方讓人不明白,但就象一枚磁石一樣牢牢吸引着自己的心。
夜晚,銀燭高燒,一大桌美味豐盛的飯菜,旁有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這兩位超級帥哥相陪,三角翼的製作順利,江明月心情大好,她不失餐桌禮儀,卻又戰力十足地投入到美食享受之中。
四阿哥的精神已好了很多,但他不怎麼動筷子,十三阿哥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吃着,兩人看着江明月如此“進得香”也感到心情舒暢,常年見府里或宮裏的女人多是低眉順眼地數米粒般地吃飯,在他們跟前連坐凳的姿勢也得偏坐,吃得那叫一個拘束,而這個女孩子絕然不同,她氣度非凡、自自然然,高高興興,生機勃勃地吃着飯,模樣有種說不出得雋爽可愛。
江明月見兩人都柔柔地注視着自己,卻不怎麼吃,於是問:“你們怎麼不吃呢?真正的走地雞、野生鮮魚啊,無公害、無污染,純天然的綠色蔬菜、連菜根都是清甜的,我的味蕾完全被**起來了”,末了,又補充一句道:“還是田園化社會好啊!我會永遠記得今天的晚餐的。”
四阿哥、十三阿哥互看了一眼,雖然她說的有些詞不太明白什麼意思,但猜知她對這飯菜十分滿意,那句‘我會永遠記得今天的晚餐的’四阿哥聽入耳中,心頭一盪。
“味蕾?田園化社會?是什麼?”十三阿哥卻是個好奇寶寶。
“呃~~怎麼說呢?”江明月一邊想,一邊埋怨自己自作自受,美食當前,還做‘今譯古’問答,還得翻譯得讓他們聽的懂:“味蕾就是跟味覺有關的,至於田園化社會,你肯定知道田園詩,就是那種景象了。”
“你是說,陶淵明‘歸園田居’式的隱逸生活?”十三阿哥進一步發問。
陶淵明?江明月一聽樂了,這人我知道,她從小偏重於理科,文科方面相對比較薄弱,尤其是古典文學類的知識僅限於以前學過的文言文課文、金庸等名家的武俠小說、看過的電視古裝連續劇、以及在大學裏上網看得一些古代穿越文,要不,就是接到過的小紙條情詩了。
“哈!陶淵明?我知道!就是那個斜眼斜得很厲害的詩人嗎?”她一張口,就讓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吃了一驚。
連四阿哥都忍不住很好奇問道:“你怎麼知道他是個斜眼?”
“噢,我看過他的詩,‘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你想啊,在東邊採菊,怎麼會一抬眼看見南山,那得眼珠子斜到哪裏才看得見…”
她話沒說完,四阿哥已經驚愕失笑,而且是汗笑的那種,支了額頭有些想掩飾,最後只能笑得伏在桌上,肩膀一抽一抽,十三阿哥更是誇張,毫無掩飾地豪爽大笑,笑得前仰後合,年羹堯一眾人等侍立在旁也忍笑忍得極為辛苦。
我說什麼了?他們笑成這樣!古人也太好逗了吧,不過能把大清朝的兩位皇子帥哥逗得笑成這樣,也挺有成就感的。
江明月有點發獃。
“明月…讀詩…能讀到你這…般見地,真算是…千古第一…人?”十三阿哥笑得直不起腰。
“這有什麼?”江明月一擺手,笑容奸奸得象《鹿鼎記》裏的韋小寶:“你知不知道蘇東坡寫的《前赤壁賦》和《后赤壁賦》還有別的功能啊?”
十三阿哥一聽,忙強行止笑,眼巴巴地瞧着她笑道:“願聽指教。”
連原本伏桌大笑的四阿哥也強撐着直起腰來,仍有些笑抖抖地看着江明月,等待她的宏論。
江明月眨眨眼睛,口齒伶俐、聲情並茂地講了起來:“話說有一家人請了一庸才作先生,教他家的幾個兒子讀書,這天和眾學生們講論前後《赤壁》兩賦,這個“賦”字先生不認得,就想當然地讀作“賊”字,偏偏恰巧有個小偷潛伏在前門的窗外,伺機為盜,聽到先生開始朗誦道:“這前面的赤壁賊呀——”那小偷大驚失色,以為走前門已被人發覺,想着不如從後窗進入,所以又繞至後窗,剛想入室為盜,只聽先生又朗誦道:“這後面的赤壁賊呀——”,於是這小偷就十分懊惱,巨鬱悶地頓足嘆息道:“我這房前屋后的行藏,都被此人識破,這一家子能請到這麼個先生,那是連看家狗都不必養了……”
“咕咚”!十三阿哥連人帶凳,倒了。
咣!四阿哥縱聲長笑,右手的手肘壓歪了一隻瓷盤。
年羹堯和李衛等早已忍不住失聲大笑,見十三爺跌坐在地,笑得直抽抽,吃了一嚇,邊忍笑邊連忙去相扶,又見服侍多年一貫嚴肅的主子第一次如此大笑,更是驚訝,連笑都噎回去了。
“不是吧,不是吧,喂!胤祥,站起來啊,別在地上出遛,喂!胤禛,你的衣服沾上菜湯了,喂!我說,你們都別笑了,喂喂喂…有什麼好笑的…”
四阿哥已伏在桌上,無法抬頭,朗朗的笑聲有些發悶,肩膀抖得更如同在秋風中的葉子。
被扶起來的十三阿哥,扒住桌角,邊擦着眼角晶瑩的淚花,邊笑不成聲:“我…爭些成了古往今來第一個笑…死的皇子…下次吃…飯,和你說話…就絕對不能吃…魚…喝酒,否則有性命…之憂…我的天哪…笑死了…”
若干年後,已成為雍正皇帝和怡親王的兩哥倆,一同對飲時,還回憶起這一晚,回憶起有生之年的第一次能笑到如此的不羈和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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