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蕭關來世
“大叔，我很害怕！你千萬不要走，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師姐好像要死了一樣！”周小若聲音很大。
我站住身子，寒風凜冽地吹來，只感覺兩行淚水快速落下，閉目站在原地，久久都沒有說話，腦海里泛起無數的思緒，過往的事情歷歷在目。
我想鐵石心腸一把，就此離去，把這事情泡在身後，什麼都不要管。身後傳來謝薇的掙扎聲和呻吟聲，一聲一聲地傳來，如同錐子一樣刺傷着我的心。
我的心終於軟了下來，轉身回到了屋中。
謝薇的臉色已經發白，臉色都是汗水，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水，看起來甚為可怕，表情很難舒展開來。
我道：“師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啊，深呼吸，不要緊張。”
謝薇道：“不知道，預產期應該還有半個月，怎麼忽然就要生了呢。我很痛，可能是要難產了。師弟……只能依靠你了。”
這荒野野嶺，什麼都沒有，根本就沒有辦法生產，萬一遇到難產，那就麻煩了，必須儘快送到山下去。
我道：“小若，你去廚房看看，看有沒有熱湯，給你師姐來一碗，孕婦需要補充能力，快去，吃好我們就出發！”
周小若年紀小，聽到叫喝聲之後，方才跑了過去，很快端來了一碗稀飯。我讓謝薇先喝下去，然後簡單製作了一個擔架：“小若，咱們現在就抬你師姐下山，擔架我盡量一個人背着，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你要幫扶一下，準備火把。”
周小若漸漸恢復了正常，很快就準備好火把。火把打起，周小若照着道路。我用幾條布條纏在擔架四周，力量全部落在我脖子上，這樣背着擔架往山下而去。
大雪越來越大，山間道路也越發漆黑，偶爾能聽到猴子的叫聲，山中寂靜無聲，道路難行。謝薇偶爾發出數聲交換聲。
我道：“師姐，你忍着點，很快就會到山上的。”好在周小若經常走這條路，雖然下雪，卻比一班人快很多。我承受巨大的力量，也以最快的速度往前面走。
好在，從小路走到大的山路的時候，遇到了夜深回寺的僧人。那僧人也恰巧是收養院的僧人，最為善心，與我們相遇之後，便幫忙分擔重要，兩人合力抬着擔架往山下趕去。
一路風雪，一路凄冷。
周小若跟着擔架邊上：“師姐，你要堅持住，馬上就要倒山下了。很快就到山下了。”
謝薇淚水滑落下來：“我會堅持住的，不論如何，都會好好地努力活下去……為了我的孩子，為了那個漫長的未來。我會堅持住的。”
好似佛祖開眼，雪忽然停了下來，就連風也停了，山上雖然大風雪，但是山下卻沒有下雪。我們花費了幾個小時，終於趕到了山下的醫院。
謝薇被送入產房，我和周小若、還有好心的僧人等在外面。
“苦竹師兄，多謝你出手相助，否則我可能還在路上。”我感謝好心的僧人。
“你平日做了很多善事，乃是你的福報，不用感謝我，那都是佛祖的意願。但願母子平安就好。”苦竹師兄甚為和善。
“苦竹師兄，若是我師妹產子，還能不能住在無情庵呢？”我又問。
“可以，佛祖可以包容一切的。我相信了凡師妹一定是吃過磨難的，她想住在無情庵，我又有什麼權力趕她走呢。”苦竹依舊平靜地說，“小僧可不想孩子一出事就成為孤兒的，你說對不對。我們都見過太多孤兒，誰又忍心看着她們母子分離呢。”
我心中一動：“苦竹師兄真是當世高僧！”
苦竹搖搖頭：“我不是，大唐玄奘大師才是當世高僧。我啊，只是求個安心，算不上高僧。”隨即雙手合十，道：“蕭施主，你積攢很多福報，相信小僧，這個孩子一生一定會有無數貴人相助的，平安快樂一生的，小僧告辭了。”
還真被苦竹說中了，這個即將出生的孩子，雖然一生充滿坎坷，卻有無數貴人相助，成就另外一番成就。
“師兄，路上多加小心，改日我再去養護院找你！”我了解苦竹的性情，淡泊名利，他今日做的這件事情對他來說，無足輕重。苦竹走後，我和周小若耐心地等待着。
一直等了兩個多小時，依舊沒有聽到孩子的哭聲。而就在這時，醫院的窗戶動了動，暗黃的燈光忽地搖晃了幾下。我眯上眼睛，快速一掃，忽地在空氣之中感覺到一股極其微弱的屍氣。
我整個後背都涼了，這屍氣很微弱，但不表示是來的殭屍很弱。還有一個可能，是那殭屍控制了自己的屍氣，只有一絲微弱的屍氣散發出來。
來的這隻殭屍實力超群，可以說，很厲害。
黑煞來了。
而且遠遠不止一隻殭屍。
我看了一眼周小若，她眼睛通紅，急切地等待着，期待着產房傳出喜訊，眼神已經有些疲憊，卻依舊充滿期待：“大叔，男孩叫什麼名字，女孩又叫什麼名字呢？”
“小若，以後，大叔不能照顧你了。好好努力學習，那酒館本來是別人送給我的，現在我送給你了。若是有人找你麻煩，你就去找剛才那位苦竹師父，他會幫你主持公道的。”我快速說。
周小若上學還要很大花費，酒館留給她，足夠她開銷。
但周小若年紀很小，肯定會有人打酒館的主意。我讓她找苦竹，是因為苦竹雖然只是個僧人，但是聲望很高，一般的地痞流氓是不會得罪苦竹，這樣也能保證周小若基本的生活。
“大樹，你要幹什麼啊？”周小若不解地看着我。
“以後遇到叫做張無忌的小子，千萬不要去搭理他！”我說完話，上去輕輕一手刀打暈了周小若，她靠在椅子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走廊幽黃的燈光下，又飄來一縷淡淡的屍氣，是另外一隻殭屍。它們沒有動手，是和我一樣在等待孩子的降臨。
我已經到了產房外面，耐心地等着，心臟撲騰撲騰地跳動。自從陳思離世后，已經過去了十四年時間。
十四年了，這是我第一次遇到黑煞。
黑煞這次來峨眉山下，應該是為了謝薇和她肚裏的孩子來的。甚至會殺了謝薇和她肚子裏面的孩子。
我絕對不允許這事情發生。
不管我和謝薇之中有多少分歧，她依舊是我的師姐，是陳思的好姐妹，她的孩子是要喊我大伯的。
一想到這裏，我忽然心頭一暖，竟然無比期許新生命的降臨，變得格外緊張起來。
“哇！”一聲漫長的哭泣聲響了起來，聲音十分地宏亮。那哭聲傳出的剎那，我淚水奪眶而出。
“啊！怎麼回事，這手臂好像……有問題……”病房裏傳來驚訝的聲音。我等了片刻，便推門進去，那個初生的嬰兒已經清洗乾淨，正是上天降臨的男孩，只是左手手臂有一個黑色的瘤子。
我掃了一眼，這個黑色瘤子倒也簡單，我有辦法醫治。
“你進來幹什麼？”醫生喝叫。
“你們趕緊把孩子包好，動作快一點，否則我不客氣的，你們都活不成的。”我怒喝一聲，小青蛇已經溜出來，就盤在我肩膀上，吐出紅色信子，“這是一條見血封喉的毒蛇！”
來不及解釋，只能這麼做了。醫生和護士愣了一下，都被我目光和毒蛇嚇到，趕緊忙碌起來。其中一個老醫生道：“我認得你，是個好人，這孩子手臂上瘤子，要趕緊動手術的……我勸你……”
我道：“老醫生，我不得已，還請你原諒，快些幫孩子穿好衣服，盡量厚一些。”
很快，新出生的孩子就包好了。
我到了謝薇邊上：“師姐，黑煞的人來了，至少有兩隻殭屍。他們不會留我們活口的。鬼王沒有來。你忍着點，現在就跟我走吧。”
鬼王沒來，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黑煞出動，是要確保鬼王成為無情的人，絕對不允許他的孩子活在世上。
“師弟，我已經耗費了力氣，再也沒有力氣走路了。”謝薇臉色蒼白，頭髮都黏在一起，“你帶孩子走吧，你們走了，才會安全。不用管我……快走……”
我抱着孩子，放在謝薇邊上：“師姐，你看看孩子吧，很可愛。你取個名字吧。”
謝薇閉上眼睛：“蕭關逢候騎，他就叫做蕭關吧。等孩子長大了，不要告訴他父母是誰。我們都不配當他的父母。師弟，我一切拜託你了。我在佛門懷孕產子，犯下滔天的罪孽，自此歸於佛門，不會再動凡心，你帶他走……”
淚水又留了下來。
我沉吟了片刻：“蕭關！好名字！師姐，什麼都不告訴她嗎？等他長大，我讓他來看你吧。”
謝薇搖搖頭：“我聽到腳步聲來了，你快走，你快走。我去攔着他們。”又看着我懷中的蕭關：“兒子，你好好活着……像個大人物一樣活着……永遠都不要向黑暗屈服……娘對不起你。”
謝薇掙扎了兩下，不知從哪裏多了一股氣力，竟然從病床上坐了起來，隨即從床上跳了下來，將一旁的兩把手術柳葉刀提在手上。
吱呀一聲，產房的門打開。
兩隻全身蒙黑的殭屍出現門口，謝薇大喝一聲，徑直跑了出去，多年後我都不明白，為了產子而耗費氣力的謝薇竟然激發出那麼大的力氣，速度也會那麼快。
謝薇大喝一聲：“去你大爺的黑煞！”謝薇兩手握住柳葉刀，直接撲了過去，竟然將兩隻殭屍撞翻在地上。
“走！”謝薇叫道，她的身上鮮血橫流。
“師姐，孩子會健康成長，我保證他不會受到黑煞半天危害。”我抱着蕭關，用大衣蓋住了他。
從大門躍出去，穿過謝薇的時候，我懷中的蕭關忽然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