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頭牌武生
易忠漸漸醒來,就要掙紮起身,卻又力不從心,又摔倒在床。正華急忙摁住,說道:“這位大哥,大夫吩咐過,你可不能亂動。”
易忠喘着氣,說道:“這位兄弟,我有要事在身,不能耽誤。”正華說道:“這位大哥,你現在這個樣子,根本就動不了啊。”
易忠喘息着說道:“這位兄弟,我今天在街上聽過你的演講,知道你是個熱血青年,我也不用瞞你,我叫易忠,是和你在同一戰線上的人,都是為了抗日救國而奔走。我們這次奉令來北平盜取一個日本特務機關的密碼本,不料,行動暴露。我的一位同仁為掩護我而殉職。剛剛追殺我的,就是日本特務,我現在有重要情況,必須立即向上級彙報,否則,會貽誤軍情。”
正華說道:“可你重傷在身,怎麼去啊?”易忠急得一頭大汗。正華毅然說道:“易先生,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我替你去。”
易忠聽了心下感動,準備將取來的情報交與正華,卻又猶豫道:“這位兄弟,我當然相信你,可是,你要知道,這樣做是很危險的。”正華說道:“抗日救亡,人人有責,易先生,我如果懼怕危險,還會上街去演講嗎?”
易忠感激的點了點頭,說道:“你快拿紙筆來,我寫封信,你送到西直門外二十三號的一家‘西苑’相館,找許老闆。”正華答應一聲,立即取來紙筆。
易忠寫好信,交給正華,又從懷裏取出一卷文件和那個密碼本,說道:“把這個也帶去,拜託了。”正華說聲:“你放心,我一定送到。”隨即,易忠又將接頭暗號附耳告訴正華。
再說戲園裏,鑼鼓聲一陣緊似一陣,台上正演着當晚的大軸戲,也正是伍春的看家戲之一《長坂坡》。
隨着一陣密集的鑼鼓聲,伍春扎着一身長靠出場,左手提着一桿大槍,右手執一根馬鞭,出場一個亮相,台下喝彩聲不絕,三教九流的人,都目不轉睛的盯着戲台上的趙雲。
曲終人散,賀文泰和夫人也上車回家。伍春回到后場,脫下那身長靠,開始卸妝。管事唐又芳進來將幾封請貼放在伍春眼前。伍春看也不看,說道:“唐叔,你都替我回了吧。”
唐又芳拿起其中一封說道:“伍老闆,我也知道您的性情,別人的,我都可以去回,只有這一封不好回,這一封可是俞小姐請您宵夜的,這俞小姐,咱可惹不起啊,您還是去應付應付吧。”
伍春滿不在乎的說道:“不就因為她哥是警察局長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唐又芳趕緊說道:“嗨,伍老闆話可不能這麼說,俞局長在這一帶,可是一手遮天的人物,您還是去應酬一下吧。”
伍春說道:“我一個本本分分的唱戲人,他能拿我怎樣?”唐又芳說道:“哎喲,伍老闆,咱還指望着在人家這碼頭上混飯吃,少不得會求到人家,你要是把路給堵死了,往我咱們怎麼在這碼頭上混啊?”
伍春冷笑道:“既然是這樣,那麼唐叔,你自己去吧。”唐又芳說道:“哎喲,伍老闆,您這不是打我的臉嗎?我就是想,也沒這福份啊。”
伍春也不再理會唐又芳,卸完裝,自顧起身離去。唐又芳急得在後面直叫:“哎,伍老闆,您別走啊。”
伍春出了戲苑門,剛剛叫了黃包車,卻聞得身後一聲:“伍老闆。”伍春回頭看時,正是俞小姐,身邊跟了一個丫環。
俞小姐走上前來,說道:“伍老闆,我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你就這麼不肯賞臉?”伍春說道:“俞小姐,您是貴人,伍春只是個唱戲的,你我根本不搭界。”那丫環叱道:“你還知道你是個唱戲的,敢對我們小姐這樣無禮!”
俞小姐連忙阻止道:“梅香,不要你多嘴。”伍春說道:“不,俞小姐,她說得在理,我一個唱戲的,確實不敢冒犯小姐。”
俞小姐急忙說道:“伍老闆,真是對不住,丫頭不懂事,您也別生氣。我向你賠禮道歉了。”伍春說道:“俞小姐,用不着這樣,我也不會生什麼氣不過,你我真的不搭界,告辭了。”
說畢,伍春上了黃包車而去。梅香說道:“小姐,這人這麼驕傲,您這是何苦呢。”俞。卻在台階上與賀文泰和夫人撞個正着。
賀文泰問道:“栓子,少爺呢?”栓子回道:“老爺,少爺已經睡了。”賀文泰聞到中藥味,不禁驚訝的問道:“栓子,你端的什麼葯,誰病了?”
栓子急忙說道:“老爺,沒什麼,是,是我。”賀文泰走了過來,關切問道:“栓子,你怎麼了?”栓子急中生智,說道:“老爺,是我這幾天有點上火,流鼻血,所以,弄了點敗火的葯。”
賀文泰這才放下心來,說道:“栓子,也許是你太辛苦,給累的。好了,早點歇息去吧。”栓子如釋重負,答應一聲:“是,老爺。”急忙趕回屋。
再說正華連夜趕到西直門外的“西苑”相館,上前敲門。稍後,裏面有人問:“誰啊?”正華低聲回答道:“老闆,我是來照相的。”裏面說道:“半夜三更的,照什麼相啊,明天再來吧。”
正華說道:“老闆,我急等照片用,能行個方便嗎?”老闆說:“你要拍多少張?”正華答道:“我要拍十八張。”相館老闆這才開了門。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人,正華進得門來,說道:“請問,許老闆在嗎?”那人回答道:“我就是許老闆,您是?”正華說道:“是易科長讓我來找您的。”一面說,一面將信和文件都交給老闆。
老闆看過,說道:“這位兄弟,謝謝你,易科長他現在怎樣了?”正華說道:“你放心吧,他在我家裏,絕對安全。”說完,正華也不敢停留,起身告辭。
正華回到家,易忠已經睡着,栓子坐在床前守候。栓子一見正華回來,就要起身招呼。正華連忙示意栓子不要作聲,自己輕輕走到床前,看了看易忠。
只見易忠雖然在昏睡中,卻仍然皺着眉頭。正華點點頭,示意栓子出去說話。栓子會意,跟着正華來到外間。
正華說道:“栓子,易先生的傷勢怎樣了?”栓子說道:“已經服過葯了,剛剛睡着。”正華聽了,略微放下心來,又說道:“易先生是抗日英雄,我們保護好他,也算是為抗日出一點力。這幾日你要小心些,好生照顧他,不要讓任何人進我屋來。”栓子點點頭,說道:“少爺,您就放心吧。”
第二天下午,放學鈴聲響起。正華收拾好書本,就要往家裏趕。剛到校門口,卻聽見有人叫他。正華尋聲看去,卻是婉茹在叫他。
正華連忙奔過去,婉茹問道:“正華,你昨天是怎麼脫身的?可把我擔心死了。”正華說道:“婉茹,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你就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婉茹笑道:“不管怎麼說,昨天你讓我擔心那麼久,今天,你得送我回家。”正華有些為難的說道:“婉茹,今天不行,我還有事,得快些趕回去。”婉茹聽了一愣,問道:“什麼事,這麼著急?”
正華說道:“婉茹,我以後再告訴你,今天你自己先回去,好嗎?”婉茹點了點頭,說聲:“好吧,不過,你自己也得小心啊。”正華說聲:“你放心吧。”此時,二柱已經將雪佛萊開到跟前,正華和婉茹道了聲別,上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