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這是一場賭局
下午一點。
蘇彧和莫老先生準時出現在警局門口。莫老先生身穿灰色的舊長褂，戴着一個大草帽。若不知曉他身份的人，只會將他當做普通的老人家。
他們剛進門，就有兩個警衛走上前來。
“三爺，盧督軍有交代，必須搜身後才能進入，得罪了。”
蘇彧本就心有不安，聽了這話更加肯定這事不對勁，他二話不說，拉着莫老先生就要走。
可誰知道，他們剛轉身，埋伏在周遭的持槍警衛就包圍過來，至少十把手槍對準他們。
蘇彧看了一圈，並不見盧督軍和林警長的身影。
蘇彧右手負於身後，左手持飛鏢，低聲，“莫老，胡云飛他們在暗處，我掩護你，你快走！”
莫老先生看着四周，並沒有逃的打算，“蘇彧，我說了，盧督軍要我這條老命，我給他便是！”
“莫老，食言之人不可與之謀！盧督軍怕是不打算出兵了！將你交上去，他一定能立功！”
蘇彧只恨自己悟得太遲，更恨自己沒有勸住莫老先生。然而，莫老先生卻看得比他透，“蘇彧，小九的性命，咱們賭不起！我這條老命不值錢，金石盟多的是值錢的東西！”
莫老先生說著，也不顧蘇彧反對，高高舉起了雙手，“告訴盧督軍，金石盟莫不悔，有要事相商！”
蘇彧吐了口濁氣，雖不樂意，卻也舉起了雙手。很快，他們兩人就被押走，並沒有進警局，而是送去了督軍府。
盧督軍並沒有去警局，就在督軍府等着！
蘇彧和莫老先生被繳了所有武器，關入督軍府的牢房之後，盧督軍才姍姍來遲。
盧督軍原以為蘇彧和莫老先生會怒罵他，可誰知道，這一老一少竟非常淡定。蘇彧盤腿坐在地上，莫老先生則站在角落裏，仰頭透過天窗望着空中的明月。
盧督軍都已經令人把牢門打開了，這二人還淡定如故，看都不看他一眼。
盧督軍頗為尷尬，他輕咳了幾聲，笑道，“金石盟莫不悔，呵呵，久仰久仰！莫老先生，總算見到您了！”
莫老先生回頭看來，雖然身陷囹圄，氣度依舊不凡，他同盧督軍作了個揖，“幸會。”
盧督軍瞥了蘇彧一眼，蘇彧竟已經閉上眼睛，似乎在小憩，完全沒搭理盧督軍的意思。
“莫老先生，不知有何要事相商？”盧督軍問道。
這話一出，蘇彧就冷冷笑了起來，“堂堂督軍竟也會同階下囚商量要事，呵呵，世道變了嗎？”
莫老先生嘴角泛起一抹嘲諷，也不說話，就呵呵而笑。
盧督軍又尷尬又心虛，忍不住懷疑這二人如此淡定，是否留了什麼后招。
他猶豫了下，認真說，“莫老先生，蘇彧，不是本督為難你們，只是，金石盟是警局通緝已久的罪犯，兩年前總理親自做過批示的，本督也包庇不了你們！當然，若是金石盟能將功抵過的話，本督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在總理面前為莫老和洛九少說幾句好話，從輕發落！”
這話一出，蘇彧就怒了，開門見山，“在洛九少被救出來之前，你有什麼資格談條件？”
盧督軍臉色一變，也不再客氣，直接撂了狠話，“把金石盟的藏寶都交出來，否則，別跟本督談洛九少這三個字！”
莫老先生呵呵大笑起來，“金石盟換小九，值了！盧督軍，老夫可以答應你，只要老夫見到小九，金石盟就是你的！”
“你沒有資格跟本督談條件！你好好考慮清楚，本督耗得起，只是洛九少能不能耗得起，本督就不知道了！”
盧督軍揚長而去，莫老先生憤怒的情緒終於表露出來，一拳頭砸在牆上！很明顯，盧督軍得到金石盟之後，都未必會出手救洛九少。莫老先生救子心切，太高估盧督軍了！
蘇彧站了起來，低聲，“莫老，且耗着。想拿金石盟邀請的只有他，想拿石田社邀功的，可大有人在！”
幸好蘇彧帶莫老先生過來的時候留了個心眼，給戴督軍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想必胡云飛已經去報信了，他們還有一個機會，戴督軍的決定才是最終的結果！
如果戴督軍能請示成功，帶兵入城，那盧督軍就算再不樂意，也得放了他們。
莫老先生看着蘇彧，禁不住感慨，“我老嘍……老嘍！”
蘇彧淡淡而笑，“不是您老了，是您救子心切……莫老，我代我爹娘，謝您這些年對小九的養育和疼愛。”
蘇彧說著，彎下腰同莫老先生拜了三拜。
莫老先生連忙將蘇彧攙起，想起蘇彧在蘇家被養育長大，他只輕嘆，無話。
盧督軍氣呼呼地離開牢房，剛到書房就看到林警長在裏頭等着了。這一回自然是有林警長的配合，盧督軍才輕易逮住人。
盧督軍大步走進去，不悅問,“林警長，你審犯人的經驗足，要不，你去審一審莫不悔？”
林警長聽到這個“審”字，似有些不滿，卻沒有表現出來。林警長是個貪心之人，亦是個前怕狼后怕虎之輩。
他說，“督軍，蘇彧跟那姓戴的關係匪淺。咱們囚了莫老先生便可，怎麼把蘇彧也給囚了？蘇家在意的就是蘇州萬老闆那張單子，蘇彧跟金石盟有交情，可沒勾結。依我看，咱們還是趕緊把蘇彧放了吧。”
盧督軍不屑看來，冷笑道，“呵呵，有交情沒勾結？那莫老狐狸能這麼相信他，因為他一兩句話就露面？還有，洛九少不是早就離開金石盟了，莫老先生還捨命搭救，這是為何？這裏頭，怕是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吧！”
林警長當然早考慮過這些問題，他勸道，“督軍，蘇彧能從石田社和沈司安的陷阱里劫了蔣清河，全身而退。他可絕不是省油的燈。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必留後路！”
盧督軍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你的意思是……”
“戴督軍！”林警長認真說，“督軍，上頭的態度不明朗，若萬一跟日本人鬧掰了。戴督軍又將請示書往上一呈，那後果……”
林警長沒往下分析，盧督軍喃喃自語，“大家都在賭，輸贏就看運氣了！”
林警長見盧督軍聽進自己的話，連忙繼續勸，“督軍，把蘇彧放了吧。且當留條後路。”
盧督軍猶豫了下，還是拒絕了，“且等等，不着急。呵呵，他在牢中，本督也不會虧待他！”
林警長無奈，又沒臉去見蘇彧，只能悻悻離開了……
蘇彧和莫老先生被捕后，胡云飛忙着聯繫戴督軍，並沒來得及給程馥甄報信。
程馥甄張羅了一桌飯菜，遲遲等不到蘇彧回來，越等越慌。
雪初都要出去打聽消息了，胡云飛才回來，帶來了壞消息。
“戴督軍也不敢貿然行動，得請示上頭。”胡云飛一下午都急瘋了，就差沒帶上金石盟的弟兄闖督軍府劫人。
“那得多久？洛九少那撐得住嗎？”程馥甄急了，她知道蘇彧那邊有戴督軍撐腰，盧督軍也不敢動刑，可洛九少不一樣呀。在不丟性命的提前下，日本人可多的是辦法折磨他。
胡云飛無奈搖頭，“程大小姐，如今不怕時間久，就怕戴督軍請示了，上頭不批。如今的局勢，就是三爺和莫老先生也摸不透。”
“那可怎麼辦？”程馥甄喃喃自語，不自覺抓緊了袖口。洛九少那塊帶血的白絹，就藏在她袖中。
如果，如果她避開盧督軍，拿萬脂胭紅去跟石田社換人呢？
見程馥甄擔憂的樣子，胡云飛安慰道，“程大小姐，如今也沒別的辦法了，且等等吧。三爺那邊，你大可放心。盧督軍不敢拿三爺怎麼樣的。”
程馥甄點了點頭，招呼胡云飛和雪初一起吃飯。可是，他們三人坐下，對着一桌飯菜卻都沒有食慾。
程馥甄盯着那一盤盤專門為蘇彧切碎的菜看，眉頭又不自覺攏了起來。
她想，此時蘇彧一定也在擔心洛九少吧。
程馥甄這一等就等了三天，她原本還算淡定，可是，見戴督軍那邊遲遲沒有來消息，她還是慌了。
“胡云飛，戴督軍是不是還未把請示書呈上去？”程馥甄認真問。
在局勢不明的情況下，這一切就是一場賭局，盧督軍選擇囚禁莫老先生和蘇彧，又忌諱。而戴督軍一樣會有忌諱呀！
胡云飛遲遲沒等到消息，心裏頭比程馥甄更惶恐。他看着程馥甄，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沒一會兒，他就起身來，“程大小姐，要不，咱們找林警長去！”
程馥甄二話沒說就跟胡云飛去警局，卻被告知林警長出城親自辦案去了。
林警長在這個節骨眼上怎麼可能出城？他分明是躲着他們呀！
這下好了，蘇彧和莫老先生在督軍府是什麼情況，他們不知道；洛九少在松田醫院是什麼狀況，他們也了解不到。
程馥甄終於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盧督軍和戴督軍怕都在等着觀察局勢的變動，觀察上頭的風向吧？
越耗下去，他們就越被動，洛九少也會被耗死的！
程馥甄回到公寓裏，望着窗外熱鬧非凡的百樂門，她緊緊握住了袖中的白絹。
手裏這秘方才是真正的禍首，引起所有恩怨，招致種種災難！程馥甄想，或許她不該再攥着這份秘方躲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既然石田社想要這份秘方，那這秘方便是她談判的籌碼。當然，她不可能將秘方交出去的，更不可能去跟日本人談判。
她想，蘇彧沒有見着秦爺，或許，她該去見一見秦爺了！
程馥甄剛要出門，雪初卻匆匆攔下，“馥甄姐，醫學院往家了打電話，說是馥夢失蹤了！”
一聽這話，程馥甄就慌了，“什麼時候的事？”
“說是昨天就沒去上課，今天又沒去。”雪初如實回答。
胡云飛非常意外，“程二小姐身旁一直有人守着，都是警局的人，難不成……”
程馥甄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她沒去警局，而是去了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