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永夜之下
人類的組成部分很簡單，從各類元素出發，可以用化學將人類歸納與一定比例的化學元素，其中支撐起人體的三種主要元素是碳元素、氧元素和氫元素。這也是人類骨和血肉的主要組成部分。
但是，如果換一種劃分，將人類依照社會性來劃分，那麼一個人就是身兼多重身份的個體。即是父親的兒子，又是兒子的父親，是老師的學生，同時又是學弟的師哥……一個人從生下來開始，他就兼顧着多重社會身份。
不過，如果依照凱因的理論，人類的組成部分其實很簡單。
一是物質，二是精神，三是能量。
這樣的劃分看起來簡單，但實際上因為這三種元素在個體中總量和比例不同，其所形成的實體也就不盡相同。
人類、精靈、半獸人……甚至是牛、馬、豬、狗，哪怕是只有人半隻手掌那麼大的耗子，或者一顆不會說話，只會落葉發芽的樹，他們和它們，都是同樣的生命體。
本質上來說，大家都一樣，都是這個世界的生命體。
但總有生命體不一樣。
魔鬼與諸神，就是這樣的存在，而那個未知的敵人，也是這樣的存在。魔鬼控制空間，諸神控制控制時間，這都是它們與人類不同的那個組成元素所導致的結果，而那兩種未知的元素，則被稱之為黑暗與光明。
兩種元素對立，爭鬥，始終無法統一，所以才會誕生戰爭，所以世界才會需要拯救。
而如今引入的第三種元素呢？
又會對世界，對人類造成怎樣的影響？
王艾爾沒有答案。
再怎麼思考，也無法獲得答案。
因為……
“這是世界的選擇，如果將世界也看成一個意識體，一個生命體，那麼世界也是在漸漸成長的。從幼年期成長到成年期，再從成年期漸漸過度至老年期。這就是世界的成長，而那些已經老年期的世界，最終就只有死亡、埋葬，這一種結局。可以說，世界也和人類一樣，都是從胚胎誕生的那一刻開始，就等着跟着棺材一起被深埋入土，從出生到死亡，這都是既定的結局。”
“所以，另一個您，想要……”
“他必須去親眼看一看出生之前，而我，則負責注視死亡之後。他相信希望一直都存在，而我相信的是虛無。我們是對立的，我們雖然以相同樣貌誕生，但我們並不共享被高登·凱因本人親手割裂的精神。”
凱因仰望着黝黑得看不見一點希望的夜空，長長嘆息一聲。
王艾爾則回味着不久前凱因曾經說過的話。
“我始終認為，為這樣的世界犧牲毫無意義。這是我與他最大的不同，所以我從未想過要指引你擔負起什麼責任……不，不要用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會將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你。”
結果，就是這樣的真相嗎？
世界也像人類一樣，會自我“成長”嗎？
這樣荒誕的理論，大概也就只有這樣的天才說出來，才不那麼像瘋子的囈語吧？
“那麼，師父……你究竟希望我怎樣去做？如今第三魔窟已經開啟，按照您的想法，是不是乾脆放任這個世界毀滅在魔鬼手中，再由魔鬼們迎接那個未知的災難更合適呢？”
“我希望你能夠改變世界。”
“……我一直都在試圖這樣做啊。”
王艾爾無奈地笑笑。
改變世界？
開什麼玩笑。
這個亂七八糟的世界要我怎麼改變？
這個亂七八糟的世界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吧？
為什麼，為什麼要為了這樣的世界……不，已經無法拒絕了。
承諾過的事，需要擔負起來的責任，是根本無法拒絕的。
否則，自己在這裏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你沒有，你一直都沒有。”
“我……”
“你一直都沒有注意到，那個一直在你的潛移默化中，影響你的傢伙。你一直都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想一想吧，你為什麼想要改變這個世界？一開始你來到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麼，又是誰在其中影響了你……”
……這不可能。
但是沒有宣之於口。
嘴唇輕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發出哪怕細弱蚊蠅的聲音。
是的。
自己早就清楚。
“你的意思是……”
“你需要找到鑰匙，也就是阿爾托里留下的那三件遺物，高登·凱因因為契約的關係，無法將真相告訴你，但是我並非高登·凱因——實驗體七號，才是我真正的代號。”
等等。
請等等。
“是的，你就是第一件遺寶，也被孵化者稱之為鑰匙的存在，正是因為與你接觸，所以她才發生了改變。守護者們一直都在做着同樣的事，兩百年前是如此，一千年前更是如此，至於更遙遠的過去——”
“夠了。”
王艾爾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發出這種哽咽中帶着求饒的話語。
痛苦的感覺傳遍全身，彷彿每一根血管，血管內每一滴鮮血，都和身體起了排斥反應。
“是的，足夠了。”
這個惡魔。
如同惡魔一樣的存在。
露出惡魔般的微笑，轉身離開了。
只留下一個人，一個面對無光夜幕的人。
這個人臉上沒有表情，就像一座雕塑。
如果他是站立的狀態，一定是威風凜凜。
只可惜他在跪着，跪着這無邊夜幕，一雙倒映身邊火光的眼睛，不知為何卻透露出無情的光。
“抱歉，我來晚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在耳畔。
雕像微微撇過腦袋，看見了半張映着火光的臉。
那張臉似乎寒若冰霜。
“青山。”
雕像機械地吐出這個男人的名字。
此刻沒有任何久別重逢的喜悅，只有無窮無盡的迷茫。
“我們必須快點動身，只剩下七天時間了。”
是壞消息嗎？還是更壞的消息？
王艾爾忍不住笑了。
“青山，我……”
“再過七天，天馳就要進入傳送陣了——我們必須趕在那之前，阻止天馳。”
林青山說的東西，王艾爾一點也聽不懂。
“簡單來說，就是快去救人啦！”
雕像一把被拉起來——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