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尋(五)
“羽依……不,應該稱呼你為奇諾瑞吧?我覺得,我們應該談談。”
再一次見到這位自稱“奇諾瑞”的精靈族少女時,小羽就察覺到了她眼中詭異的光。
於是,在來到奧利茨的廢棄城守府,趁着凱因正在對艾爾進行特訓的時候,在這間空蕩蕩,唯有壁爐燃燒着火焰的溫暖客廳中,小羽與奇諾瑞相對而坐。
這個精靈少女,此刻正面帶微笑注視着小羽,那雙沒有什麼改變的眸子中,似乎在傳達着善意。
但一股惡寒,一種不知從而誕生的戒備心,卻充斥着小羽亂糟糟的心房,並且成為了思維的主導。
大概是因為轉變得太快的緣故吧?明明印象中是個柔弱的精靈少女,此刻居然會露出守護者一樣的微笑。
正是因為這種前後反差的緣故吧?
“公主殿下,您似乎一點也不驚訝。”
她也是紅茶派,不過並不像凱因那樣視紅茶如命,因為莉雅記得很清楚,昨天她就跟自己一樣喝的是咖啡,不過在今天自己將紅茶與咖啡擺在她面前時,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紅茶——所以,她是紅茶派,這一點是莉雅唯一能夠肯定的。
除此之外,關於這位魔眼持有者的目的,關於她下一步的舉動,莉雅根本無從了解。
她到底還是不是羽依?
她到底有沒有像尤利斯那樣繼承前幾任持有者的記憶?
小羽也試探過尤利斯,但尤利斯卻只是對她還之以微笑,關於七魔眼的時,他始終選擇緘口不言。
“像你這樣性格變來變去的女人其實沒什麼好驚訝的,我在宮中就見過不少——希望之眼的持有者,你真的將艾爾視為救世主嗎?”
後半句單刀直入的問題,似乎讓奇諾瑞避無可避。
她顯然是楞了一下,接着又恢復那種包含善意的微笑。
“不,我不是指您與我的重逢,我是指……您對自己身份的認知。”
哦,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就是從偽裝公主殿下變成拯救世界而已——這一點都不難。
小羽很想這樣說。
但是,像這種就算說一萬遍也無法改變事實的謊言,小羽一句也不願多說。
自欺欺人是不可能的,甚至不要說欺人,就連自欺都辦不到。
“尤利斯那傢伙真的將一切都告訴你了?”
從“您”轉變為“你”,看來她不準備繼續擺出一副卑位者的姿態了。
“他說了很多。”
“哎呀呀……真是多嘴啊,這個傢伙。”
奇諾瑞四處張望什麼呢?她是在懷疑那個尤利斯神出鬼沒么?
“那我只能告訴你了,一定要提防凱因。”
……為什麼是他?
這回輪到小羽愣住了。
“他似乎是上一任引路者,不,他的權限比我們都高,我覺得至少有一成的可能性,他就是上一任救世主。”
一成的可能性……是上一任救世主?
她在開什麼玩笑?
等等,她究竟以為尤利斯告訴了自己什麼東西啊?小羽瞪大了眼睛。
“不過我也只是猜測而已,畢竟我只能看得見未知……”
奇諾瑞突然停頓住,那雙靈動的眼珠子轉了一圈。
“我不會被你騙了吧?公主殿下。”
“不,尤利斯的確告訴了我很多。”
“那就是還不到時候嘛,最關鍵的信息還不能告訴你啊——都怪那個大魔法師,這麼早將我喚醒幹什麼?明明才開啟第二魔窟而已。七大魔眼都被喚醒的話……”
奇諾瑞最後似乎在嘀咕着什麼,不過小羽已經無心去問了。
在普拉茨鎮還需要住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裏,奇諾瑞應該就是自己唯一一位同性同伴了。
對面這位同伴,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關係弄得太僵——比起拯救世界來說,日常生活也是很重要的,尤其是,這段堪稱無聊的日常生活需要度過。
按照尤利斯的原話,那就是:“公主殿下您只需要等着就好,一切都會找上門來的,因為一切都是已經被設計好了的。”
至於其他,尤利斯還是保持着他一貫的態度,緘口不言。
“我想知道,羽依呢?那個精靈少女不會被你吞噬了吧?”
“沒有哦,她只是被封印了而已,通俗一些來說,就是睡著了。不過我也有繼承她的記憶,所以你可以將她看成我的一部分——這樣說起來有些難以理解吧?不過沒關係,如果任務完成,這個身體我還是會還給她的,而她就會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一樣。”
“‘如果’啊……”小羽敏銳地找到了這句話中某處重要的訊息。
“當然,我可沒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啊,畢竟在上一次戰爭中,我就換了兩次軀體。”
“你覺得艾爾如何?”
“他比前幾任引路者有趣,不過他現在還太嫩了,就等着尤利斯和凱因培訓他吧,等到他真正能夠獨當一面的時候,你才能真正依靠他。”
“我要依靠他?”
小羽咬着下唇,眼珠子不斷轉動着,這是什麼意思呢?我、依靠、他?
“我應該是……”
“抱歉,我用詞可能有些失誤——準確來說,應該是他幫助你,畢竟救世主本人是不需要衝鋒陷陣的嘛。不過,你可不要想到什麼奇奇怪怪的地方去哦?在任務完成之前,胡思亂想通常不會帶來什麼好結果的。”
“等等,那個白痴身上可沒有半點吸引我的地方。”
小羽堅決否定了這句話暗指的東西,但心中卻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啊呀呀,我還以為他有點魅力呢,畢竟這個女孩還是對他有一點朦朧好感的,或許是二人一同共度生死的緣故吧?雖然說不上多可靠,但是好歹也是在保護別人,身為被保護者,多多少少也會誕生一種好感吧?這種好感發酵起來……”
“請打住。”
“哦?”
饒有興緻的眼神對了過來,這可一點都不友善。
“看來真的是這樣啊。”
“我……”
“沒什麼,關於引路人和救世主之間,本來就存在着這種契約……只不過,沒想到這一回居然是你和他啊。”
“契約?”
“嗯,契約,不過可能不是你現在正在想像的那種契約,也不用有什麼排斥心理,用尤利斯的話來說‘這都是命運’……”
“尤利斯從來沒說過這種話吧。”
“對啊,可不要隨意造謠!”
大大咧咧的聲音闖入了客房。
“今天大豐收啊,一會烤鹿肉吧,塞維斯已經去廚房找鹽了——你到底對她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啊,只是給了她‘希望’而已。”
奇諾瑞不懷好意地笑着,發出雖然不刺耳,但就是讓小羽想堵住耳朵的輕笑。也是在這時小羽才明白,這個擁有“希望之眼”的傢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