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凱因公爵（上）
“吾友，別來無恙啊！”
坐在櫃枱上的少年人朝丘庫打了一個招呼，王艾爾這才注意到，在少年人身後的貨架上擺放着林林總總的藥水，因為屋內採光不好，又只有一盞煤油燈，所以王艾爾也根本看不清那些藥水下方的標誌。
這並不像王艾爾理解之中的魔法協會，反倒是類似於王艾爾在無數rpg遊戲中曾經見過的道具店。
當然，比起這個，王艾爾更關注這個名叫修拉格斯的少年人。
少年人身着黑袍，未戴上兜帽，模樣青澀，看起來至多十六歲年紀。
“你後面這兩個人是誰？”
少年人指着王艾爾與莉雅問道，王艾爾留意到，他的目光落在莉雅身上時，那一對濃眉似乎做出了輕挑的動作。
“喂喂喂，你真的是格拉修斯？”丘庫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原來祭司先生的朋友這麼年輕啊。”
“那個老眼昏花，行將就木的格拉修斯呢？”
“真失禮啊，丘庫。”
“你……你怎麼會變成這幅模樣？”
“丘庫，我感覺我回到了十年前，也就是第一次使用魔法的時候……還記得吧？我們剛剛認識的時候，還為了爭奪一塊破盤子而大打出手……結果打完之後我們都衰老了四五歲。”
看着平日裏相熟的好友，用如同平日裏一般的語氣和自己說話，說出關於他們曾經結伴去往龍穴探險之事，丘庫終於確認，自己面前這個傢伙就是修拉格斯。
“該不會是，因為魔鬼重臨人間的緣故吧？”
王艾爾想起了那一日自己親眼得見安爾德恢復年輕的場景，喃喃自語道。
修拉格斯吃驚地看向王艾爾，又對丘庫問道：“這兩個傢伙究竟是誰？他們怎會知道這件事。”
……
因為修拉格斯的“魔法協會”房間實在太小，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眾人只得又回到了丘庫的教堂中。在寬敞的小廳中，丘庫為三人端上了冒着熱氣的大麥茶。
“這麼說，你們是從帝都逃出來的……但是帝都據此三百多里，哪怕是走官道，五天時間也根本到不了奧利茨才對。”
修拉格斯抿了一口茶水，露出一種極為滿足的表情，誇讚道：“真香，比以前的香多了。”
“明明是你變得年輕，舌頭更加靈敏了……”丘庫看着臉上沒有一絲皺紋的修拉格斯，嘆了一聲。
“我們一路上有貴人相助……”
在莉雅巧舌之下，布林公爵變成了一個大發善心的行商，而遇到綠林賊一事，也被巧妙的化為了他們與那位行商大人分開的原因。
“就這樣……我們就一路逃到了這裏。”
莉雅模樣凄慘非常，弄得王艾爾明知道她是在演戲，也不免心生憐憫。
“難怪金庸老前輩會借張無忌他媽之口說出‘越漂亮的女人越會說謊’，這九成真，一成假的謊話我都要當真了。”
再看向因為莉雅這一番故事，而心生共情的丘庫與修拉格斯，王艾爾此刻只能又擺出一副撲克臉，以免這兩個傢伙覺察到什麼端倪。
“羽姑娘實在是太可憐了……”修拉格斯紅着眼圈，大約是因為剛才莉雅描述從綠林賊手中逃生時，說得太過精彩的原因吧。
“二位就暫且在這裏住下吧，我這兒雖然沒有別的東西，但是吃住還是能夠擔負得起的，等二位休息過後，在前往洛拉斯城去尋親吧。”鬍子花白，但實際年齡只有三十一歲的丘庫先生，此刻更是熱淚盈眶。
於是，莉雅便與王艾爾成功擁有了一個落腳之處，額外收穫則是丘庫先生一人一個的溫暖擁抱。
“我說，公……小羽，咱們為何不將實情告知他們？”
在簡單清洗過後，趁着丘庫準備餐點，王艾爾便敲開了莉雅的房門。莉雅雖然在見到王艾爾後，又板著臉，卻還是讓王艾爾進入屋內。
“人心險惡。”
王艾爾愣了一會，正想要解釋，卻又想到安爾德與布林公爵，登時緊張起來。
“莫非這位丘庫祭司，還有修拉格斯先生也有什麼問題？”
“沒看出來。”
“那你……”
“防人之心不可無啊，你怎麼這麼容易就相信別人？”莉雅語氣也變得有些不滿。
王艾爾卻忍不住爭辯道：“我說，你到底為什麼覺得人人都想害我們啊？那位丘庫先生明明就是好人……”
“沒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才是好人，一旦他知道莉雅公主能夠交出去換賞金，你看他會不會第一個將咱們交出去？”莉雅說完，又嗤笑一聲。
“那咱們下一步呢？真的要去洛拉斯城嗎？殿下，如今咱們應該要讓整個大陸都知道安爾德那傢伙的狼子野心吧？”
想到洛拉斯城即便乘坐馬車，也得耗費一周以上的時間，更不用說如今魔鬼入侵帝都，眼看整個楓之大陸就要陷入大亂。在這種情況下，若是貿然踏上行途，萬一再遇到不久前那樣的綠林賊，可未必能夠逃脫一劫。
莉雅顯然也有些猶豫，看起來她也想到了這一點，“笨蛋，你我現在都不知道帝都發生何事，萬一……”
“萬一什麼……”
王艾爾話音未落，房門就被人敲響，二人瞬間警覺起來，但看到那房門前的人影似乎有些熟悉，王艾爾便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打開門。
門外的修拉格斯正皺着眉，像孩子般嘀咕了一句“怎麼這麼慢”后，便對王艾爾與莉雅說道：
“到神殿來吧，那老頭收到聖諭了。”
二人跟在修拉格斯身後來到祭祀專用的神殿，卻見到跪坐在台階前的丘庫正一臉歡喜。
“發生了什麼？莫非有神靈下凡拯救人間不成？”
王艾爾看了一眼莉雅，卻發現就連莉雅都一頭霧水。
“神的旨意，神沒有拋棄我們。”
一見到王艾爾與莉雅，丘庫哈哈大笑道：“艾爾先生、羽姑娘，你們可以回家了，安爾德大人，拯救了帝都！”
什麼？我沒有聽錯吧？
王艾爾瞪大了眼，又搖晃了一番腦袋，他看向比自己鎮定許多的莉雅，又看看已經轉過身，正對這神殿中敞開懷抱大笑的丘庫。
瘋了，一定都瘋了。
我也瘋了。
再怎麼不願相信，王艾爾此刻也不得不安安靜靜地坐在飯桌前，聽着丘庫述說方才從帝都大神殿處收到的聖諭。
“帝都之亂已經在安爾德大人的革命軍奮力拚殺后平息，因為昏君安德烈七世皇帝已死，大皇子齊格弗里德親王已經在帝都南部的萊茵鎮繼承大統。只可惜，帝都百姓死傷數十萬……”
“喂喂喂，那些人就是安爾德他本人親手殺的吧？這哪裏是什麼安爾德擊退魔鬼，他自己明明就是魔鬼啊。”
這番話幾乎就要從王艾爾嘴裏脫口而出，但手臂上的軟肉卻被莉雅狠狠一掐，吃痛之下，王艾爾也覺察到了莉雅警示的目光。
王艾爾立即冷靜下來，這是安爾德的圈套，更準確來說，精通人世間規則的安爾德並沒有採用哪種愚蠢到家的征服世界辦法，而是選擇了挾天子以令諸侯。
只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魔鬼的力量如此之強大，他為何要這樣做？直接揮師征服整個世界不就好了么？像傳統勇者故事裏，做一個一心征服世界的大魔王不就好了么？為什麼……
接下來丘庫說了什麼，王艾爾只是隱隱約約聽到一些，關於新都將臨時定在陪都七丘城，並且齊格弗里德一世皇帝還向帝國全境通令，向各城鎮徵集高手，以清除帝都周邊的魔鬼殘餘部隊。並且，還下令赦封皇弟莫德雷公爵為親王，並命其與七國聯盟談判議和。
同時，安爾德率領的革命軍也率先改旗易幟，宣佈效忠新皇齊格弗里德，準備率領東方叛軍共赴國難。因此，安爾德被新皇赦封為帝國軍副元帥，執掌帝國軍東方軍團的兵馬。
“這完完全全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吧？”
“你說什麼？”丘庫有些不能理解何為天子，畢竟在楓之大陸，並不講究華夏傳統的那一套，血緣是神聖的，當今皇室是艾爾迪亞諸神的後裔——王艾爾可不相信這些，但他面前這位八十老者乃是位祭司，是不折不扣的神明信奉者。
如今正寄人籬下的王艾爾可不像惹上什麼麻煩，於是他連連擺手：
“沒有，沒說什麼，我只是太高興了，所以才胡言亂語……哈哈……哈哈……”
雖然丘庫與修拉格斯都沒有從王艾爾眉頭微鎖的臉上看出什麼高興，但由於對莉雅方才那番話深信不疑，所以此刻自然而然就以為這個年輕人應該是太高興了。
“說起來，二位向接受徵召嗎？不知道能不能與我們兄妹一齊回去呢？既然帝都魔鬼已經清理，我們自然也就沒有去洛拉斯城的必要了。”
莉雅突然懇請道，卻讓王艾爾搞不懂她究竟在想什麼。
丘庫與修拉格斯對視一眼，齊齊搖頭，丘庫表示自己身為教堂祭司，不能擅離職守，而修拉格斯則表示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六級魔法師，而應對新皇徵召的條件卻是七級以上的強者，修拉格斯可不夠格。
“更何況，雖然說是帝都已經光復，但眼下帝都周邊一定有很多魔鬼和魔獸，它們可不會對我手下留情。”
丘庫卻突然說道：“修拉格斯，不如去請求你的師父如何？你師父應該早就感應到魔鬼重臨楓之大陸了吧？請求他出手相助，如何？”
“那位公爵大人？他一定會嫌麻煩，然後拒絕的，畢竟這位十一級的大法師可是立志一百年不出門的啊。當初我懇請他傳授我魔法，可是在那門前等了足足一個多月，他才肯勉強回應我。”
提起往事，修拉格斯青雉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大人的怨憤，這才讓王艾爾想起來，這個看起來像個高中生的男人，如今已經有二十多歲了。
“不知……修拉格斯先生的師父是哪位大魔法師呢？”莉雅問。
“哦，你們一定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高登·凱因，魔法協會裏的人，一般稱呼他為凱因公爵。”
提起這個名字，修拉格斯臉上泛起一陣不快，似乎是又記起了什麼令他不快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