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騙子莉雅
奧利茨小鎮民風淳樸，一踏入鎮口，便能看見許多少年與孩童在寬闊的大街上追逐嬉戲。
在王艾爾記憶中，他在萊茵鎮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孩子，與生機勃勃的奧利茨相比，萊茵鎮更像是一個村子。當然，王艾爾也知道原因，萊茵鎮周遭沒有太好的水土，因此在戰爭年代，其鎮子裏的居民更願意去參軍，而殘酷的戰爭將這一批年輕人像割韭菜一樣割掉之後，萊茵鎮便成為了暮氣沉沉的小鎮。
而奧利茨小鎮，則因為周遭水土極佳，所種植的玉米能為帝國提供大量軍糧，因此參軍的人並不多，帝國也不會採用飲鴆止渴的方式，強迫奧利茨小鎮居民參軍。是以在奧利茨小鎮中，根本感受不到半點有關戰爭的緊張氛圍。
“看來他們還不知道帝都發生了什麼。”
從方才鎮長岑斯口中，王艾爾判斷他應該知道一些有關帝都的消息。
現在距離他們逃出帝都已經過去了大約五天，這裏距離帝都大概三四百里開外，在這個沒有電話，沒有汽車，還需要用信件傳遞消息的時代，信息的擴散自然是極為緩慢的。
正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雲希卻撞到了一個東西上。
被撞到的莉雅只是哼了一聲，對連連表示歉意的雲希翻了翻白眼，又對轉過身朝他們微笑的丘庫問道：
“這是就是……教堂？”
映入眼帘的是一棟純白色的建築物，不得不說，雖然這座教堂與王艾爾穿越之前所見過的教堂相比，實在稱不上多宏偉，但若與周邊只有兩三層的民房相比，那還是稍稍有一些震撼的。
畢竟，這個異世界十米以上的建築物，就已經稱得上高樓了。
“不錯，二位請進吧。”
丘庫輕輕撫摸着鬍子，領着王艾爾與莉雅走入教堂。
教堂佔地很大，光是花園和前廳的面積就有上百平方，但是雜草叢生，看來平日沒有園丁打理。
似乎覺察到王艾爾的疑惑，丘庫笑道：“我們這裏還好，每逢年祭的時候，鎮上居民就會過來幫我清理雜草，隔壁魔法協會才慘呢，至少我還能有這麼大的屋子住，還有馬棚。”
順着丘庫指着的方向看去，王艾爾看見了一匹馬，那匹馬一看就十分老邁，正在艱難地舉着蹄子，雙眼無神，直愣愣盯着西方。
“他叫小剛，今年二十多歲了，這幾天應該是覺察到自己大限已到吧。”
丘庫語氣中有一絲哀憐，或許是想到自己也將命不久矣吧。
這個世界，牧師的壽命居然和一匹馬差不多……
……
接過丘庫遞來的茶水，王艾爾與莉雅道了聲謝。
“你們是從帝都來的？”
“是。”
王艾爾乖乖沉默，通過剛才莉雅告訴他這個世界有關牧師的常識后，王艾爾便決定做一個啞巴，任由這位公主殿下應付各種場面。
反正他也只是一個守護騎士，本來也不該搶在主人面前出風頭。
“帝都出什麼事了么？二位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祭司先生還不知道么？照理來說，牧師不應該都會能夠探知魔力波動感知法術么？”
丘庫老臉一紅，眼睛瞥向一方，但最終還是在莉雅疑惑的目光下，咳了兩聲，說道：
“我沒有學感知法術。”
“為什麼？感知法術不應該消耗生命力才對啊。”
“羽姑娘是帝都人，或許不知道，雖然說感知法術是每一個牧師都必須修習的技能，但是這些年魔物越來越少，除了深山老林外，幾乎見不到有危險性的魔獸，因此我們這些在各地教堂傳達神之旨意的祭司們都不會刻意去修習這個技能。因此，我的老師也沒有教我，我自然就不會感知法術。”
“那萬一魔鬼重現人間，你們豈不是也對此一無所知。”
面對錶情極為正經的莉雅，丘庫卻忍不住笑出聲來：
“哈哈，魔鬼怎麼可能重現人間？神魔大戰只是存在於傳說中的東西，說實話，當初若不是身為孤兒，被我師父撫養長大，我打死也不會披上這身白袍……等等，羽姑娘，帝都到底發生了什麼。”
看見這位祭司先生終於搞明白莉雅在說什麼，王艾爾終於知道，他有時候跟不上莉雅的思路，絕不是因為自己太笨，而是因為這個聰明的公主殿下實在太過聰明。
而且，通過這些天的相處，王艾爾也十分肯定這位公主殿下很會說謊，但至少，她似乎還沒有騙過自己。
是因為自己比較特殊嗎？
此刻，莉雅已經將帝都發生了什麼的大致經過告知了丘庫。她以一個帝都平民的視角，闡述了當天的所見所聞，包括添上飛的天鬼，地上四足的異獸，還有那些與人類沒有太多差別，但一看就十分恐怖的魔鬼。
王艾爾十分佩服這個編造的故事，莉雅不但將他們如何覺察到皇城異變，怎樣欺瞞守衛詐出城外，又如何獲得貴人相助，乘坐馬車逃離帝都周邊。總之一切可能存在漏洞的細節，都在莉雅的口中闡述得天衣無縫。毫無意外，如果將莉雅方才的述說編寫成一篇短篇小說，那麼一定會被當成十分精彩的紀實文學。
正因此，丘庫不疑有他，滿面震驚地看着王艾爾與莉雅。
“什麼？你們所言當真，魔……魔鬼……”
“不錯，魔鬼重新降臨人間了，還把帝都鬧得一團糟，現在帝都應該已經成為魔鬼們的大本營了，祭司先生。”
“小姑娘，你可不要胡說，如果魔鬼降臨，那大主教他一定會……”
大主教自然指得是帝都皇家大教堂中的大主教，這個世界因為皇權至上，神權衰微，也不存在什麼教宗。像這位丘庫祭司，雖然看似是奧利茨小鎮的宗教主管人，但實際上無權無勢，只有逢年過節才有點作用。
“大主教？那個瘸腿的傢伙？他現在應該已經死了吧？魔鬼怎麼會放過幾千年前敵人的追隨者。”
莉雅輕描淡寫的模樣，怎麼看都是為了故意嚇唬丘庫，身為旁觀者的王艾爾看得一清二楚。但王艾爾也知道莉雅所言的確是實話，這些魔鬼只要想征服楓之大陸，只怕什麼都阻止不了它們。
畢竟，敵人可是擁有四位十二級的恐怖戰力，想要屠殺人類易如反掌。作為曾經擁有過十二級戰力的王艾爾，十分有資格做出這個判斷。
“這不可能，如果魔鬼重回人間，我們的神……”
“祭司先生，神已經死了。”
莉雅神情有些悲傷，王艾爾猜想，這位公主殿下現在或許並不是在演戲。畢竟她也親眼目睹了皇城中的慘況。
王艾爾突然發現，自己似乎一直忽略了，這位公主殿下的堅強。
“不過，我覺得祭司先生也不用這麼緊張，你不是說隔壁就是魔法協會么？如果你和那位協會會長關係不錯，或許還可以懇求他讓你加入魔法協會，等到魔鬼大軍攻到這個小鎮的時候，就與那些追尋魔鬼之道的傢伙一同投奔魔鬼好了。或許等到魔鬼統治整個大陸的時候，會把先投奔它們的人視作二等公民也說不定。”
雖然像是在開玩笑，但是莉雅的表情卻頗為認真。
丘庫雖然依然是一副絕不相信的表情，但王艾爾突然意識到，魔鬼的確會毀滅這個世界，但身為革命軍領袖的安爾德卻是一個精通人類世界法則的魔鬼。
如果那些魔鬼果真要將全部人類殺光，那麼布林公爵又怎麼會和魔鬼合作，要將莉雅交給魔鬼呢？
再看向莉雅，王艾爾突然發現，莉雅自己的眼神也有些飄忽不定。
覺察到王艾爾的擔憂之後，莉雅白了王艾爾一眼，繼續對丘庫說道：
“祭司先生不會還存有僥倖，認為我可能在撒謊吧？”
似乎覺察到丘庫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濃濃疑惑，莉雅一邊搖頭一邊攤開手。
“真可惜，如果祭司先生會感知法術，那麼肯定馬上就能印證我剛才所言了。”
“隔壁……修拉格斯一定知道，他那裏有水晶球，如果你們所言為真，他就一定有辦法知道……”
說到這裏，丘庫好像石化一般愣住了，在王艾爾連續叫了幾遍祭司先生后，他才僵硬地看向王艾爾。
“修拉格斯那傢伙，我已經有五天時間沒見過他了。”
“沒錯，魔鬼出現在在帝都，就是在五天之前。說不定您這位朋友早就先一步趕到帝都，去投奔魔鬼了。”
莉雅俏皮的笑笑，然而丘庫絲毫也不感覺面前這個告惡天使有多麼可愛。
“不行，我得趕緊過去找他。”
“請讓我們一同去吧。”
丘庫不置可否，任由王艾爾與莉雅跟在身後，王艾爾低聲問了莉雅幾次為何要跟在丘庫身後一起去的原因之後，莉雅才不耐煩地解釋道：
“咱們現在需要一個新身份，不是么？魔法學徒難道不是一個極佳的身份？”
從莉雅的眼神中，王艾爾意識到，這位公主殿下說不定是認真的。
“反正我現在就連反抗的力量也沒有，不如就這樣弄假成真，修鍊魔法，至少在碰到追兵的時候，也能稍稍反抗一下吧？”
於是，王艾爾也不再說什麼。
跟着丘庫從教堂後門的小巷七拐八繞之後，三人終於來到了一棟漆黑的屋子面前。
說實話，這棟坐落在民居附近的屋子佔地絕不到三十平，牆面上的黑漆也掉落了不少，露出青色的石磚。總之，給人的而感覺就是破破爛爛的，和丘庫祭司的教堂相比，簡直就是高樓大廈和難民棚子的差別。
丘庫先生也不敲門，用力一推便闖了進去。
王艾爾與莉雅對視一眼，就不再遲疑，跟着丘庫走進了奧利茨小鎮的魔法協會。
然而，本以為那位奧利茨小鎮的魔法協會會長修拉格斯會是與丘庫一樣年邁的老者，但在見到這位修拉格斯先生之時，王艾爾眼珠子瞪得都快要掉下了。
丘庫看着這位相交多年的好友，也揉了揉昏花的老眼，才喃喃問道：
“你是……修拉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