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er 29
“兄弟們。”她以喀什語大喊着,將手中代表兩族尊貴地位的信物一左一右的高高舉起。
在朝陽的照耀下,她左手的青玉發出閃亮的藍光。
“那是天空之子的信物!”喀什族的士兵興奮地喊着。
她右手的黃玉則泛着輕淺的瑩光。
“那是我族最高貴的拉夏爾。”瓦普族的士兵也歡欣大叫。
“我是天空之子所託付的人。”她以有限的喀什語努力的解釋着。“他要我帶大家去打烏爾王。”
“她說謊!”朵娜憤怒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她指着高台上的秋練雪,大聲說道:“一定是她害死了族長,搶走信物。”
喀什、瓦普兩族勇士皆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雖然族長的信物代表如同本人親臨的權力,但是王妃的話又不無道理。
“來人啊!馬上將她抓起來!”朵娜仗着王妃的威儀再次下令。
這回,已經有幾名士兵朝秋練雪走過來了。
秋練雪心下暗暗叫苦,正要尋思脫身之策時,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她沒說謊。”
所有的人皆聞聲轉頭,只見老人齊瓦那站在帳棚前,手中牽着一名身穿漢族服飾的小男孩,小手正揉着惺松睡眼,顯然才剛被這番喧鬧吵醒。
“她的確是天空之子所託付的人。”眾士兵見到這位耆老,紛紛讓開一條路來。
“娘!”小藍一看到秋練雪,便邁開小腿跑上了土台,緊緊捱在母親身邊。
“齊瓦那,你這話有何證據?”朵娜尖銳的問道。
“因為她是天空之子的妻子。”老人緩緩說道。
此言一出,所有的土兵都好奇地望着台上的秋練雪。
“老人!你在胡說什麼!”朵娜怒火更盛。
“這個孩子就是證據。”齊瓦那走到秋練雪身邊,從她手中接過小藍,並將他高高舉起。
在朝陽的照耀下,年幼的小藍頭髮泛着紅光,而他的眼睛是清澈的蔚藍——喀什族人獨一無二的顏色。
“是天空之藍!”喀什族人紛紛興奮的耳語着。“他的確是天空之子的孩子!”
漸漸的,耳語聲如水滴般彙集,最後成了巨浪,所有的士兵皆興奮的舉矛歡呼着:
“天空之藍!天空之藍!天空之藍……”
※※※
喀什、瓦普主帳中,在老人齊瓦那的翻譯下,秋練雪向喀什族的小隊長們解釋戰鬥隊形。
“將敵人引人土坑后,然後從左右包抄……”她手持樹枝,在沙地上畫著,續道:“記住,不要纏鬥,我們的目標是烏爾王,擒住他,逼他放出天空之子和拉夏爾。”
眾士兵聽了齊瓦那的翻譯后皆點頭,純樸的臉上是忠誠和熱情。他們相信天空之子所託付的人。
※※※
烏爾王宮,地牢中。
“天空之子,如果我是女人,也會愛上你。”躺在牢房地上的拉夏爾王,此刻正以手支頭,讚賞的眼光打量着他的好友。
面容英俊,身形挺拔,一身王族服飾,華貴中卻透着瀟洒不羈。
幾日的牢獄之災,他的神情雖略顯憔悴,一雙青瞳仍是犀利有神。
猛禽雖被困於籠內,落拓中卻難掩他的高貴剽悍。難怪草原上所有的少女眼光都追逐着他。
拉夏爾心中如此想着。
“拉夏爾,別告訴我,你娶了八個妻子、十二名小妾卻無子嗣,是因為你喜歡男人。”
那雙深藍眼眸轉向他,閃着戲謔神情。
拉夏爾正欲抗辯,忽然聽見一陣吶喊衝殺之聲往王宮而來。
“來了。”舒翰鷹嘴角綻出微笑,緩緩站了起來。
“什麼來了?”拉夏爾仍是一臉不解的望着好友。
舒翰鷹好整以暇的拍落身上沾的茅草,輕鬆地說道:“我的兄弟,難道你還想蹲在這鬼地方嗎?”
※※※
喀什族士兵皆張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此時,草原上以“勇武的土狼”著稱的烏爾王,正被他們的臨時統帥,也就是那名身穿火紅衣衫的漢人女子扼着喉頭要害,動彈不得。
“我可以給你一百兩黃金、兩百頭牛,還有十匹跑得最快的馬。”烏爾王懇求着,企圖以優渥的條件收買敵人。
“放出天空之子。”秋練雪冷冷的吐出喀什語。
“外加十個我族最強的勇士。”條件愈來愈動人。
“放出天空之子。”雖然這是她僅會的幾句話,卻也相當夠用。
“漢人姑娘,你如此武藝,為何要跟着曾被逐出草原的男人呢?不如來投靠我族吧!”雖然被鉗住要害,烏爾王仍死皮賴臉的勸說著。
秋練雪終於失去了耐性,她踏前一步,神色森冷地說:“我們漢人最殘忍了,會把不聽話的人拿來剝皮、剁腳,然後丟到鍋子裏煮,煮到他還有氣,卻是想爬也爬不起來。”她轉向身旁的齊瓦那。“翻譯給他聽!”
老人笑眯眯的把威脅話語一字不漏的翻譯出來,只見烏爾王臉色愈來愈蒼白,最後,他悶聲不吭的從懷中掏出一支鑰匙,交給秋練雪。
眾士兵見狀,皆高聲歡呼,齊聲叫着:“帕雅萬歲!帕雅萬歲!”
“‘帕雅’是什麼意思?”朝地牢走去的秋練雪問身邊的老人。
“那是喀什語的‘朱鳥’。”老人微笑。“在我族傳說中,朱鳥是女神的化身,她守護草原之上和他善良的人民。”
※※※
“我的愛,你成功了。”舒翰鷹張開雙臂,將衝鋒陷陣、把他救出出囹圄的佳人擁入懷中。
秋練雪倚在他的懷中,感覺他溫熱的胸膛和強而有力的心跳,恍惚中有隔世重逢之感。
兩人緊握着對方的手,在喀什士兵的陪伴下,走出了王宮地牢。
“五年來,每當想起分別的那晚,總是令我心碎。”出了烏爾王宮的舒翰鷹深深的嘆了口氣,雙臂再次將她擁人懷中。
他手上力道幾乎讓她透不過氣來。
“這次,我再也不放開你了。”深藍眼眸汪視着她,是男子堅定的心意。
“可是……”想起朵娜,秋練雪張口欲言。
“咳,我實在不想打擾兩位。”拉夏爾插了進來。“不過情況好像不太妙。”他指着逐漸退走的烏爾士兵。“他們抓走了一個漢人孩子。”
秋練雪聞言倒吸了一口氣。
她急忙張望,看見混雜的烏爾士兵中有個小小的身影讓人扛在背上,那身紅藍相間的小衣,在陽光下閃着屬於江南水綢的獨特光澤。
“小藍!”她立即花容慘白,倉皇失措。前一刻暗夜劫牢,衝鋒陷陣的女英雄,轉眼間成了心急如焚的母親。
“別慌。”沉着的聲音使她稍稍冷靜了下來,舒翰鷹堅定的手臂環着她的肩,安慰道:“不管那是誰的孩子,我馬上去將他救回來,莫急。”
事出突然,他根本無暇細想秋練雪身邊為什麼會帶着孩子,而那孩子的父親又是何人,他只想安撫心愛的人。
“小藍……”她仰頭望着他,淚光閃動,哽咽着:“是我們的孩子。”
舒翰鷹聽了心神一震,眼中閃過驚訝、會意、激動、欣喜、深情、驕傲,許多複雜神情在他那雙美麗的青眸中激蕩着,最後成為冷靜的水藍。
他仰頭大笑:“很好。他馬上可以看見他的哈瑪大顯身手。”
刻不容緩,刷的一聲,他從身旁一名小隊長腰間拔出長劍就要衝上前去救人。
“天空之子,等一下。”身後的拉夏爾一把拉住他。“你穿這身衣服去救人,簡直是自殺。”
舒翰鷹低頭瞧瞧自己身上的王袍,笑道:“說的也是。”他急忙脫下,將它丟在地上。
正要向一旁的士兵借外衣時,眼角瞥見地上的王袍內里露出一角青布,那是秋練雪細心保存多年,並且千里迢迢為他帶來,而他在匆忙中揣在懷中的——屬於蒼鷹的披風。
毫不猶豫的,他將之拾起,迎風一展,陳舊的藏青披風立即包覆住他高大的身軀。
“看啊,”拉夏爾調侃道:“草原上高貴的王者,馬上變成落魄的流浪漢。”
“不是草原之王,我只是個為孩子拚命的父親。”他手腕一抖,長劍發出嗡嗡聲響。
“我跟你一起去。”秋練雪扯着他的衣袖,着急地說道。
舒翰鷹輕攬她的肩,在她頰上吻了一下,柔聲說道:“你已是我族最勇敢的女戰士,剩下的就交給我吧!”說完他便縱身而出。
眾人只覺眼前青影一閃,瞬間不見蹤影,喀什族人首次見到族長展露騎術射箭之外的上乘武功,皆露出吃驚又敬佩的神色。
拉夏爾不覺輕吁了一口氣:“幸好,我從來沒想過與他為敵。”
再次見到那熟悉的青色身影,一旁的秋練雪不禁綻出微笑。
“蒼鷹”重出江湖,還有什麼是他辦不到的呢?
另一頭,被烏爾士兵扛在肩上的小藍,終於慢慢轉醒了,他揉揉眼睛,發覺——地面在晃動!
剛才他在人群中亂走,想要找尋母親時,突然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覺了。
小手捏起身子,當他看見眼前的景象時,不禁嚇了一跳。
前後左右,密密麻麻,全是穿着黑衣的烏爾士兵,哪裏有母親的蹤影?
明白情況不對,他馬上放開小喉嚨大喊:“娘!娘!”
彷彿是呼應他的叫聲似的,烏爾兵隊突起騷動,只聽見叫聲、怒罵聲不絕,其中還夾雜着兵器相擊之聲。
睜眼望去,他看見一名青衣男子在烏爾士兵大隊中左突右竄,所到之處,劍光閃動,“啊啊”痛叫聲不絕。
不到片刻,已被那男子衝出一條路來,烏爾士兵們則是你推我擠,亂成一團。小藍遙遙望見,小小的心靈對那青衣人好生崇拜。
“天空之子!是天空之子!”烏爾士兵驚惶的叫着。
原來他就是喀什族的第一勇士天空之子,不知道他認不認識爹?就在他小腦袋傻想之際,“第一勇士”已然殺到擄走他的士兵身邊,只見劍光一閃,士兵毫無招架之力,應聲而倒。
“叔叔,你是來救我的嗎?”小藍高興的伸出雙手,要“第一勇士”抱抱。
“你可以叫我哈瑪。”男子轉過臉來,笑望着他。
小藍不禁一怔,因為此刻他正望進一雙和自己一樣清澈蔚藍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