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先生何為
逵老婆子跑過去,諂媚着:“大師,您看,您老人家要吃點啥,我們村今晚有大肉吃咧!”
見大師一臉冷漠,吃了癟的逵老婆子把氣撒在了圍觀的婦子身上:“沒個眼力勁的,一個個的都憨啦,沒見着大師餓了,還不趕緊的烹了大肉招待大師,還想着大師給你們滅了邪祟呢,就是這樣待大師的!”
雖然逵老婆子的話很招人嫌,可有了希望的婦子都將這大師當作了神,畢恭畢敬的就跑去準備吃食了。
楊蔓歆吃好了,此時正在大屋門口看熱鬧,卻覺得有道目光一直注視着自己,就像狠狠抓着自己不放,隨時要吞了自己的餓狼一般。
楊蔓歆順着目光看過去,一面色冷漠的老頭,楊蔓歆似乎沒見過這麼個人,可那人好像知道自己似的,被人鷹眼一樣盯着的感覺,實在不好受,楊蔓歆只好躲回了屋裏。
楊廣琥一群漢子喝足了酒,盡興之時,也被這邊的動靜引了過來:“這是咋了!”
“逵老婆子,你這些天上哪去了!”
“楊廣琥,這可是老婆子請來的大師,我說了楊福年家的鳳是那邪祟,一出生便旱了,老天爺都要收了她的,老婆子的話你們不信,這大師可請來了,總不能不信這大師!”
楊廣琥醒了醒,盯着看了看逵老婆子身後的老爺子,見來人面容清冷,頗有幾分傲氣道骨,倒也恭敬起來:“老爺子,不知名號為何,受累到我楊家村,所為何事。”
“哼!爾等布衣,我家先生名號豈是你等可入耳的,還不趕緊請座,如此怠慢,果真是布衣莽夫。”
楊廣琥也不惱,這有本事的都有脾氣,忙道:“老先生請!”
祠堂旁一間小屋,那老先生坐在那,婦子送上的粗鄙吃食,吃得也是十分風雅,吃完,身後的小童才將老先生吃剩的飯食拿起來吃了。
老先生吃好,便坐着閉目凝神,楊廣琥等人也在一旁候着,良久,終於說了第一句話:“這小小村莊竟如此!”
“先生何意?”
“這村裏有留不得之人!”
“留不得,怎是留不得!又是何人留不得!”楊廣琥心中自有一人,可那三歲小女童,咋就留不得。
“泰啟八年,仲秋初卯時生人,命中獨煞,生禍亂世,若留世,不出十曜,定出大禍!”
“這……這是真的嗎?咱這才旱了三年,躲了匪禍,咋又有大禍!”
“哇!這日子可咋過啊!”
“這啥大禍啊!”
剛剛躲了匪禍,又吃了大肉的村民,聽了這話,立馬一片死氣。
“這泰啟八年,仲秋初卯時生人,咋這村裡也沒有哪個娃娃是這時辰生人啊!”
“對啊!這好像只有那鳳丫頭是泰啟八年仲秋出生,可也不是那初卯出生。”
“對啊!咱村沒有這生辰的娃娃啊!”
“自是有人為了護這邪祟,誤報了這時辰!”
楊福年楊孟氏兩個一早聽了那老先生所言,臉色已大白,楊廣琥看着兩人神色慌張,便已知曉那老先生所說之人定是那鳳丫頭沒跑,剛想說些什麼,卻被人搶了先。
“哎呀,這茬我老金老婆子咋給忘了。”
“咋啦,老金婆子!”
“當初這鳳丫頭可是我給接生的,我這老糊塗的,當時我記着啊,那鳳丫頭一生出來,那天啊血紅血紅的,大公雞叫得那是一個叫人瘮人,這可不是古怪得很啊!老婆子我當時忙暈乎了,那時晨可不就是初卯嗎?哎呀,這楊福年看着老實,咋也是這色人,報了個假時辰!”
“哎!還真是那鳳丫頭!當初里長要除了她去,結果沒除了,這就遇到匪禍了,這可咋整咧!”
“老先生,這可咋整咧!”
“即是定了那禍亂之人,除了那邪祟便可避了那大禍!”
“這……”一聽又要殺了那鳳丫頭,一起經歷了生死,有了良心的,都為難起來。
可老張氏這些個怕死的,又開始攛掇着要了那鳳丫頭的命,那老張氏叫嚷得最凶:“這天殺的,這鳳丫頭就是個禍害,我就說咧,這娃娃真就留不得!”
“這老金婆子說得那般可怕,我這也想起來了,那個早晨,在地里看着,那真是詭異得很,讓人直打寒顫咧!那時候,在地里的哪個沒見着了!”
楊蔓歆聽到提了又要自己的命,便便躲在門口看着,這群人居然連清早的火燒雲當成是凶兆,原本以為村裡人大多會跳出來抓了自己殺了,結果只有一小半的人嚷嚷着殺了自己,大部分村民雖是臉色不好看,卻也沒有跟風。
楊蔓歆嘴角上揚,看來這民風還是蠻純樸的嘛,以前也就是有那楊廣琥帶頭,大傢伙也餓狠了,才會那樣,現在有水喝,有糧吃,大傢伙心底的善良也就都出來了。
“我家鳳才不是什麼邪祟,你們這麼瞎說,不怕有報應!”
楊孟氏一番激烈的言論,倒是讓那老先生嘴角有了一抹不屑,輕聲道:“呵,天道!”
楊廣琥見到有那附和之人,心下一氣,飲酒變得通紅的臉,此刻像個紅面閻羅:“你們這些個混的,一個娃娃,這大旱匪禍,有那鳳丫頭啥事,一天天的,是吃飽了喝足了,誰要再欺負那鳳丫頭,我楊廣琥的拳頭可不是素的!”
“哼!無知布衣,若是不除了那丫頭,那大禍降臨,又有誰能抵擋,腐屍遍地,怨魂滿天,可是你們能承受的。”那老先生說了這話,竟是帶着那隨身小童離開。
走了幾步,看了看躲在門后的楊蔓歆,便朝着楊蔓歆走來,楊福年楊孟氏見了,立馬跑了過來,擋在楊蔓歆身前,深怕那老先生傷了楊蔓歆。
那老先生笑笑,洞悉的看着楊福年兩人身後的楊蔓歆,楊福年竟不知為何,將楊孟氏拉到一旁,任由那老先生走到楊蔓歆身前:“布衣賤農,竟有鳳鳴之勢,大福亦大禍,即來,則亦天道,天道難尋,人心難測,小娃娃,老夫是來遲了,命格已生,各安天命罷。”
說完取出一塊石頭,遞到了楊蔓歆手中:“小娃娃,這東西你且收好了,老朽這也該告辭了!”
楊蔓歆握着那石頭,不知怎麼,心裏竟安穩了許多,見那老先生要走,急忙開口:“老爺爺,山中夜裏可有許多野獸,會吃人呢,老爺爺留下渡夜,明曜早晨再走,可好!”
那老先生確是頹然一笑:“果是如此,果是如此啊!”說完便帶着小童消失在夜色中。
楊蔓歆覺着這簡直就是個可怕的世界嘛,先前的鈴醫,再來這老先生,都好像看穿了自己一般,詭異得厲害,一抬頭,卻又有數十道探究憎惡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