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冬月（2）
回到房間，小卉不免對施喬的態度感到困惑：“您怎麼對他那麼冷淡？”
“我那不叫冷淡，叫禮數周全。”施喬重新換回家常的小襖，坐到炕上繼續縫手套，“當著一大家人的面，難道要我跟他眉來眼去嗎？”
小卉歪着腦袋想了想，覺得這話有道理，可一想起施喬剛才在廳堂里淡淡微笑的模樣，還是覺得怪怪的。
她坐到小杌子上，拿起放在炭盆邊的烤地瓜咬了一口，含糊道：“這幾個月您跟他見面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而且每次都是有長輩在場的場合，說話一點都不方便。您就不想像以前似的，私下見一見？”
“等成了親，日日相見，何必急這一時半會兒。”施喬頭也不抬地穿針引線，聲音透着一種心中有數的從容，“先晾着他。”
“您故意的？”小卉眨眨眼，“為何？”
施喬收針，用小剪子剪斷線頭，把手套的皮面翻出來看了看，確定針腳緊實服帖，才淡淡道：“總不能讓他事事如意，否則他還以為我說的話是在開玩笑，只要他能博得我們家人的喜歡，我就滿意了、滿足了。”
小卉吃着烤地瓜想了片刻，才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太太等人是十月上旬入京的，原本一家人都對這樁婚事很抗拒，充滿擔憂，誰知道家裏剛安頓好，信國公就攜妻兒登門拜訪，態度出人意料的謙和親熱，而邵庄更是恭敬有禮，一副翩翩公子的樣子，跟繼母吳氏的關係看起來也很融洽，讓老太太他們驚詫之餘，對這門親事也滿意起來。
兩家人坐在一起商量婚事，不管施家提出什麼要求，邵家那邊都一口答應，邵庄更是隔三差五就來家裏給諸位長輩問安，還為商號的生意牽線搭橋，不過月余就讓貓兒衚衕的人對他放下了戒心，全心全意地把他當女婿看待。
特別是他談吐優雅，相貌又出眾，跟同樣貌美的施喬站在一起，真真是無比登對……
“看來這人有副好皮囊就是好！”小卉吃完一個烤地瓜，繼續剝第二個，“您說，他若不是有那樣的相貌，老太太他們還會這麼喜歡他嗎？”
“我是鐵定要嫁給他了，就算他是個瞎子、瘸子，祖母他們還是會喜歡他的。”施喬輕聲道，“這跟他這個人如何關係不大，祖母他們是憐惜我。”
翌日上午，商號的管事送了幾幅宅院佈局圖來，施明泓把家裏人叫到一起商量買宅子的事。
貓兒衚衕離青竹巷太近了，老太太現在看青竹巷的人像仇人，入京后第一件事就是吩咐施明泓另外置辦房子，準備開春後天氣暖和了就搬走。
商號的人找到合適的房子就把佈局圖送到家裏，大家瞧着不錯便在風住雪停的晴日去看房子，陸陸續續費了月余，終於看到了一處滿意的，在城東雙桃衚衕。
雙桃衚衕離信國公府所在的三井衚衕只有兩刻鐘的車程，鬧中取靜，地段極佳。房子有三進，帶東西跨院和小花園，可能是為了方便出售，門窗樑柱剛修葺過，重新上了漆，售價不菲。
大家站在正院中間的甬道上，瀾大太太有些猶豫，施明泓卻覺得好。
“兩家離得近，雪娘回娘家也方便。”他笑道，“而且小四以後也會留在京城，等他娶妻生子，家裏人口多起來，怎麼也得住的寬敞些。”
“相公說得對。”泓二太太在旁邊幫腔，“等雪娘嫁進邵家，兩家的親戚難免會相互走動，總不能讓人家覺得家裏逼仄。邵家門第高，雖說咱們不必打腫臉充胖子，但也不能讓人輕瞧了。這房子貴是貴，也不是買不起。”說完見施喬盯着那些空蕩蕩的花壇出神，便笑道，“你那些花啊草啊，剛好一併移過來。”
施喬回過神來，笑着點頭。
這時，施謙、施竹勾肩搭背地從東跨院裏出來，直嚷着這房子好，氣派。
施老太太便笑道：“行啊，那就這麼定了。左右貓兒衚衕的房子也沒什麼用了，等搬過來，就把那邊的房子賣了，也省得以後還要費心看顧。”
既然婆婆都拍板了，瀾大太太就不再多言。
施明泓便吩咐管事去聯絡賣主，明日就簽字畫押。
回到家，施竹跟着施喬進了她的房間，直言問：“雙桃衚衕的房子是不是邵庄安排的？不然誰家賣房子會把院子裏的花草都拔了，收拾得那麼乾淨。”
“不知道。”施喬道。
見施竹滿臉不信，她不由無奈：“我這幾個月都沒跟他私下見過面，我真不知道。”
“沒見面，他可以讓人送信給你啊，你們以前不就是這麼聯絡的？”施竹面帶嘲諷，從炕桌上的高腳盤裏拿了塊柿餅吃。
“隨你怎麼想吧。”施喬氣結，想了想，又道，“就算我跟他私下聯絡又怎樣？我都要嫁給他了！”
話音剛落，施謙從門外進來：“雪娘，你那天讓我幫你找的畫有消息了，商號的人說明天一早送來。”
“謝謝二哥。”施喬道了謝，瞟到炕桌下放着的剛做好的皮手套，臉上露出一絲不忿。
“二哥，這個給你。”她把皮手套拿出來塞進施謙手裏。
“什麼東西？”施謙不禁意外，定睛一看，頓時高興上臉，“哎呀，是手套，這花樣好看！你做的？”他立刻戴上，滿意地直點頭，“大小正合適，多謝妹妹！”
施竹瞧着不由瞪眼，急忙咽下嘴裏的柿餅：“這不是給我做的嗎？！”
“誰說是給你做的？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是給你做的？”施喬冷哼着說。
施竹盯着那手套上的花樣看，喜歡的不得了，二話不說扔了柿餅就上去搶：“二哥你快脫下來，這是給我做的！”
“不給！”到手的東西，哪有再還出來的道理，施謙把手一揚，轉身跑了。
施竹氣得不行，拔腿就追，倆人吵吵嚷嚷地跑遠了，剩下施喬坐在炕上笑個不停。
小卉也跟着笑，笑完問施喬：“那房子真是邵世子安排的？”
“多半是。”施喬道，“不過沒事，房子的售價沒有壓低，咱們沒佔人便宜。”
“那他想得還挺周到。”小卉不由驚訝。
施喬笑了笑，翻出明紙來描花樣子，一邊想着他這麼做到底是不是為了她，一邊又控制不住地有淡淡的喜悅漫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