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愛染三千09
此為防盜章
小鬼舔舔嘴唇,心不在焉地看向廚房。
“……第三!”夏醇見小鬼只惦記飯糰,情不自禁地挑高了調門,“晚上不許偷偷摸摸跑出來抱着我睡覺。”
小鬼驀地轉回頭,微微睜圓了眼睛,彷彿這三個條件中,唯有最後一個才是最為苛刻、最沒有人性的要求。
夏醇轉了轉煙桿:“怎麼樣,能做到嗎?做不到的話,我只能把你送回去了。”
小鬼微微歪着頭,好像在思考要不要接受這樣的條件。
這時個人終端“碧波”一聲響了起來,夏醇見小鬼進入“待機”狀態,便先查閱郵件。
郵箱裏有一封剛剛抵達的郵件豎著小紅旗,發信人ID是伽藍浴香,標題是“海島幽魂”。內容包括星域坐標、簡短的介紹和一張動態照片。
照片里似乎是個怪物,渾身光滑雪白,有着人一樣的前肢,後半身看不清楚,在碧藍的海水裏魚一樣遨遊。詭異的是,除了一張寬闊的嘴,它沒有其他五官,看起來有些恐怖,又有些滑稽。
介紹稱這種東西能夠在海里生活,也能夠在陸地上行走,沒有人近距離觀察過,所以無法確認究竟是什麼東西,當地人有的認為是海洋里的怪獸,也有人認為是人造生物,但發來郵件的人顯然認為這是一隻鬼或者海妖。
黑木樹海的靈異傳說就是伽藍浴香提供的。在去那裏之前,夏醇從沒有真的見過鬼,就此來看,小香香的信息應該比較可靠。
小鬼不知跑去哪裏,夏醇以為他不滿意那三個條件所以消失了,卻在經過廚房的時候見小鬼一手一個飯糰正吃得不亦樂乎。
“你這是吃‘最後的晚餐’嗎?”夏醇走過去,半蹲在小鬼面前與他平視。
小鬼兩個腮幫子圓鼓鼓的,等到把嘴裏的飯糰咀嚼咽下才開口說:“接。”
“嗯?”夏醇怔了怔,“你的意思是,接受我提出的條件了?”
小鬼點點頭,看上去有幾分惹人喜愛的乖巧,夏醇忍不住想要伸手揉揉他的小腦袋,摸摸那一頭看起來烏黑光滑的長發。
不過一想到這貨的本體是個比自己還高一頭的妖孽男,夏醇伸出半截的手又乾脆利落地收了回來。
確定目的地后,夏醇在直播間貼出公告,整理行裝便準備出發。隨身攜帶的物品有限,除了換洗衣物和調料之外,他帶的東西很少,反正基本都是就地取材,有什麼吃什麼。
況且這次的目的地似乎在一座海島上,海洋水產豐富,島上應該還有水果,大自然提供的食材取之不盡,完全不需要增加負重。
小鬼很聽話,吃過飯糰之後便沒了蹤影,夏醇將煙桿收進口袋裏,通過直播系統來到定位坐標所指定的位置——
夜幕降臨,基地亮起探照燈,防護網上閃爍着警戒紅燈,機器守衛在基地外圍站崗,不時有人走過沙灘巡邏。整座小島如同一座森嚴的海上堡壘,不容任何人侵犯。
沙灘一塊岩石後傳來一陣歌聲,如有實質一般化作長風徐徐飄向海面,迎合著溫柔的浪潮聲,美妙得宛如天音仙籟。
獨自巡邏的男人神色如痴如醉,心口漾起一片情潮,不受控制地朝岩石走去。
岩石後面半躺着一個人,身上不着寸縷,白璧無瑕的肌膚在月光的洗禮下閃着誘人的光澤,纖細的腰肢讓人想試試能否兩隻手就輕鬆握住,兩條交疊在一起的修長雙腿更叫人浮想聯翩。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男人,雌雄難辨的秀美面龐頓時叫男人心口一盪。
“是你……在唱歌嗎?”男人恍惚着在他面前單膝跪下,還特意放低了聲音免得嚇到他。
可他並不答話,只是用一雙彷彿被海水浸潤過的濕潤雙眼看着男人,眼神單純乾淨得好像對世事一無所知。玫瑰花一般殷紅柔軟的嘴唇卻又散發出致命的魅惑氣息,像是在引誘別人採擷。
男人受了蠱惑一般伸出手,顫抖着撫上他曲線誘人的腰部。皮膚相觸的一剎那,男人再也剋制不住,發情的野獸一般撲到他身上。
他既沒有受驚,也沒有反抗,反而溫柔地摟住了男人。這樣順從的舉動讓男人更加興奮,迫不及待地在他光滑細膩的肌膚上吮吻舔舐,好像恨不能將他吞吃入腹。
“你愛我嗎?”
清麗的聲音像是從天空飄落的羽毛般輕軟,男人雙眼被慾望燒紅,根本分辨不出真的聽到這樣可笑的問題,還是思緒凌亂產生的錯覺,隨口說道:“愛,當然愛你。”
隨着一聲滿足的喟嘆,男人意亂情迷地陷入此生最後一次狂歡……
剛一穿過來,夏醇就沉了——坐標定位的傳送點竟然在海里。
迎頭打來一個大浪,將夏醇往後推出數米,一座燈火璀璨的小島進入了他的視線。
他心裏吐槽這個粉絲不靠譜,划動雙臂往海灘游去。好在距離不遠,他水性又好,用不了一會兒就能“搶灘登陸”。
月光融化在銀粼閃閃海面上,浪潮陣陣宛如海的歌聲。夏醇感到一片寧靜的愉悅,忍不住往下潛了潛,魚一樣擺動雙腿往前滑去。
不遠處的水下亮起一團幽幽白光,乍一看好像水母。但那東西遊得很快,正迅速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
隨着白光游近,夏醇察覺出幾分異樣。那東西體型很大,絕對不是水母。他想等白光再近一些仔細觀察,可是肺里的空氣已經用光,不得不浮出水面換氣。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白光已經從他前面躥了過去,等他再潛入水中的時候,只看到白色的尾鰭消失在墨色的海水中。
難道是一條白鱗大魚?那麼大的個頭,不知道夠吃幾頓。
夏醇游到島上,把身上的濕衣服脫下來鋪在沙灘上,換上防水背包里的乾衣服,開始了這一次的直播。
收到通知的觀眾已經等在直播間裏,見夏醇上線頓時撒起歡兒來:
“醇醇晚上好。”
“主播鬍子是不是又長了?”
“敢不敢把臉露出來,就算長得丑也不要緊,你又不靠臉吃飯。”
“好想看那個鬼帥哥啊!”
“有海的話,今天是不是吃魚?”
“怎麼能叫魚呢,肯定是‘海鬼’啊,2333”
夏醇把濕漉漉的頭髮往後抹去,將郵箱裏的動態照片展示給觀眾看,並介紹說:“這是一座鬧鬼的島嶼,傳說海中有一隻白色的鬼,會在月圓之夜遊到岸上。凡是見到它的人都會着魔,跟着它一起走回海里,直到淹死在深海之中。這一次,我會帶大家見證究竟是否存在這樣一隻‘海陸兩棲’的鬼。”
“哈哈哈,你是要把我笑死好繼承我的蟑螂花唄嗎!”
“這鬼生前怕不是海軍陸戰隊的。”
“你就說怎麼吃吧。”
夏醇往島中央看去,密林之中射出幾道晃眼的光束,在空中轉來轉去。在弄清楚這究竟是一座怎樣的小島之前,夏醇不打算往深處走,先沿着海岸線轉轉,說不定很快就能見到“鬼”。
就在他邁開腿準備四處看看的時候,海上忽然傳來呼救聲。他尋聲看去,見海浪捲起一個人,兩隻手臂正奮力掙扎。
救助溺水者本就存在危險,更別說夏醇這樣的肢體恐懼症患者,一旦溺水的人不顧一切往他身上又抓又撲,他恐怕堅持不了幾秒就要先一步去祭海神。
夏醇迅速從背包里找出事先為了釣魚準備的漁線,脫掉鞋子赤腳衝進海里,拉住漁線的一端將線軸朝溺水者丟去。
那人見到救命稻草一般燃起希望,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抓住線軸緊緊抱在胸前。夏醇怕中途出事,一路上都是仰泳往回遊,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漁線另一端的人。
將人拖上岸后,夏醇立刻跑上去檢查。那是一個長發男人,五官十分柔美。他上半身沒穿衣服,裸露着白皙的皮膚,下半身……
“我還真是……釣上來一條大魚。”夏醇在鋪天蓋地密密麻麻的彈幕中半蹲在沙灘上,目不轉睛地盯着男人的下半身——那是一條碩大的魚尾,每一片掛着水珠的魚鱗,都閃動着迷人的寶藍色光澤。
他衝進警衛中心,徑直來到警衛主管面前質問:“到現在我還沒有聽到警報,難道之前在通訊器里你沒有聽清,有條人魚不見了!每一條人魚都是寶貴的研究對象,我不能允許任何人將他們從這裏偷走。如果你不立即採取行動,那我只好去找島主。”
警衛主管:“常先生請稍安勿躁,事實上正是島主吩咐不許開啟全島警報的,為的是不驚擾島上的貴客。不過請放心,除了基地的守衛之外,其他人都被派出去搜尋了,空中、海上都有嚴密的守備,不管什麼人這麼膽大妄為,他們一定無法離開這座島。”
想到柔弱的人魚可能會被居心不良的人傷害,或是因“詛咒”喪生大海,常牧握緊了滿是冷汗的手心……
夏醇把濕衣服掛在不遠的樹上晾着,回到海灘看着尚在昏迷中的人魚出神。
“我的媽呀,人魚,真的是人魚啊!”
“在我們這個星域,人魚叫做黑鱗鮫人,煉出油膏可以做長明燈。”
“據說人魚是一種邪惡的生物,會吃人的。”
“人魚性/欲特別旺盛,抓到男人就做個不停,主播你帶腎寶了嗎?”
“我覺得主播體格不錯,一夜七次什麼的不是問題。”
“就服各位老司機。”
男人的魚尾貨真價實,可人魚怎麼會差點在海里淹死,再說人魚到了陸地上之後,魚尾不該變成雙腿嗎?
看來童話里都是騙人的。夏醇對觀眾嘆了口氣:“這要怎麼處理啊,左看右看,只有下半身能吃。”
“卧槽,主播你要幹什麼!”
“吃♂下半身?可以的。”
“請珍惜你的直播間。”
“嗯……”人魚悠悠睜開眼睛,面對漫天星辰發了會呆,才發現身邊還坐着一個人。他自出生以來從沒見過留着大鬍子的男人,想起工作人員給他們講起的海盜,頓時受到驚嚇彈坐起來,泫然欲泣地懇求道:“別傷害我,求你……”
夏醇放軟語氣:“你別怕,如果我想傷害你,還用等你醒過來嗎。”
早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生火燒水切蔥姜蒜了。
人魚心性極其單純,聽了夏醇的話立刻打消疑心。他對夏醇十分好奇:“你是島上的工作人員嗎,我從沒見過留鬍子的人。”
面對這樣澄澈的眼神,夏醇實在不忍心欺騙他,只是說:“我的確是來島上工作的。我叫夏醇,你呢?”
“我……”人魚一開口,肚子跟着一起咕嚕嚕地叫了起來,“我好餓。”
夏醇包里只有一點應急的肉乾,想要填飽肚子是遠遠不夠的。他從包里翻出手套戴上,撕下一條肉乾掛在魚鉤上,捲起褲腿走進海浪中,將漁線拋了出去。
“主播徒手釣魚,麒麟臂要壓制不住了!”
“月光,海灘,人魚,主播簡直是人生贏家。”
不一會兒之後有魚咬鉤,夏醇將線一卷,手臂上的肌肉立即繃緊。海里的傢伙個頭極大,東/突西竄卻怎麼都掙脫不得。
夏醇收線把大魚提起,回到岸上取出隨身帶着的刀子,一邊將緊密硬實的魚肉片成薄薄的片狀一邊問:“生火會引人注意,吃生魚片沒問題吧?”
人魚十分茫然:“生魚片是什麼?”
夏醇放下刀子,從背包里掏出調料調和:“你平時都吃什麼?”
人魚:“精心配製的營養餐,可以補充身體的各項機能、滿足身體所需的各種營養……”
這應該是個有人魚存在的星域,不過看眼前這位小天真的樣子,似乎是“家養”人魚。
夏醇用醬油、芥末調和了醬汁,摘了一片大樹葉當盤子,和人魚坐在沙灘上開始月光下的宵夜。
小人魚學着夏醇的樣子蘸醬汁吃了一片。海魚本身的鮮嫩已經足夠滿足口感,芥末醬又令其更加富有衝擊性,待原始天然的肉香從口腔席捲過後,一種十分刺激的辣香襲擊了味覺,直衝天靈蓋。小人魚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撲動着漂亮的魚尾,張開紅嫩的雙唇喊道:“好嗆,啊~~~”
“這叫聲犯規了!”
“禮貌性地硬了一下……”
“眼淚並沒有變成珍珠,你們這些騙子。”
“醬汁不要蘸太多。可能是你吃不慣的緣故,”夏醇笑了笑,無意識地往旁邊一指,“你看他,整片魚生沾滿醬汁都沒反應……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夏醇後知後覺,發現小鬼正站在他身邊默默吃生魚片。他想起自己提出條件的第一條,是“除非開飯時間,否則不許跑出來”,反而言之,只要開飯就可以出來。看來小鬼對這些條件不僅貫徹執行得很好,還理解得十分透徹。
觀眾瞬間瘋狂,不僅彈幕鋪天蓋地,打賞起來也跟不要錢一樣:
“那是誰!啊啊啊好激動!”
“主播真是口嫌體正直,嘴上說著不帶人家走,結果暗搓搓把人領回家!”
“超模超模,我要看超模!”
“變小之後好萌,prprpr”
人魚被嗆得頭腦一片空白,淚眼婆娑之間沒看清這小孩是從哪跑出來的,一邊咳嗽一邊問:“他是你的小孩嗎?”
觀眾樂不可支,十分默契地保持隊形調戲夏醇:
“不,他是主播的小鬼。”
“不,他是主播的男人。”
小鬼一邊吃生魚片一邊看着人魚。夏醇總覺得他的眼神看上去是在鑒定“食物”,不由得擋在他面前隔開他的視線,免得他一高興就給自己加餐,再吃一條“魚”。
“……你就當他是吧。”夏醇轉移話題說,“對了,你還沒說叫什麼名字呢。”
小人魚有些不好意思:“我的編號是D208X,沒有名字。這座島上還有很多跟我一樣的人魚,都是人工培育出來的。”
這個星域在很久以前曾有過真正生活在海里的人魚,很多海員和漁民都聲稱見到過那種令人痴迷的海中妖精。傳說人魚的歌聲可以魅惑人心,眼淚能夠變成珍珠,得到人魚的吻就能魚一樣暢遊海底,獲得青春和長生。
可隨着時間推移,自然人魚越來越少,有人懷疑他們已經滅絕,或是躲進了海洋更深處。直到十幾年前,一位科學家不知用了什麼神奇的方法,竟然培育出了人魚,即使他們無法像自然人魚一樣在陸地上將魚尾化作雙腿,也足以震撼整個世界,那為科學家也因而被譽為“人魚之父”。
人魚研究基地就坐落在這座島上,這些人魚在進入成熟期后,會通過基因篩選配對被匹配的人類帶走,可是這條小人魚不想通過這種方式跟一個陌生人離開,所以才會想要逃出去。
只不過這些人造人魚彷彿受了某種詛咒,生來就被海洋拒絕,只能生活在淡水裏。原本小人魚還抱着一絲希望,想不到卻差點在海里淹死,現在終於死心了。
小人魚湛藍的眼眸中充滿憂傷:“我愛上了一個人,可那個人卻不肯接受我。再過不久我就要被陌生人帶走了……”
夏醇:“你愛上的人,是這座島上的研究人員嗎?”
小人魚帶着幾分神秘的語氣說:“是島上的神明哦。”
夏醇剛要給無知人魚普及科學發展觀,手背無意間碰到了掛在腰上的煙桿。既然這世上有鬼,那麼神明存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小人魚流露出難過的神情:“可惜我們跟自然人魚不同,沒有任何神奇的力量,神明怎麼會愛上我呢。”
夏醇剛要開口安慰人魚,小鬼忽然蹦出一個字:“蠢。”
“……”夏醇塞了一片生魚片堵住小鬼的嘴,對人魚說,“真正的愛是沒有附加條件的,如果一個人愛你,就不會在意你是否能給他帶去什麼。”
小人魚不大聽得懂,眼中只有困惑和茫然。沉默了一陣子,他偏着頭說:“你的名字很好聽,能不能給我也起一個名字呢?”
夏醇是那種玩遊戲的時候起個名字想三天的人,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合適的名字。小鬼吃了個過癮,已經消失,只留下半片沾了沙子的生魚片。他索性就地取材:“就叫‘餘生’吧。”
“餘生……”小人魚喃喃念着,逐漸露出燦爛的笑容,“謝謝你,這名字真好聽。”
夏醇一臉正直:“不用客氣,魚生。”
餘生得到名字,興奮得一直念叨,連夏醇也被他的快樂感染,忍不住露出笑容。
忽然“砰”地一聲,一道雪亮光柱從天而降,夏醇只來得及擋住眼睛,緊接着又從四面八方射來刺眼的光線將他們包圍。
小人魚瑟瑟發抖,夏醇起身將他護在身後。光線中出現眾多人影,一個黑衣男人走到近前,拿起通訊器彙報:“人已經找到了。”
很快,通訊器里傳來一個冰冷低沉、高高在上的聲音:“把他帶過來,我要親自為他‘接風洗塵’。”
他走到窗前將半掩的落地窗帘全部拉開,外面漆黑一片,海面上黑雲翻滾,雲層中隱現閃電,海邊盤旋的水鳥不知所蹤。
他推門離開房間,一路走來也沒看到什麼人,連那些時不時巡邏經過的機械警衛和勤勞的清潔機械人也沒了蹤影。
夏醇來到一樓的廚房,這個時間應該開始準備午餐了,可廚師一個也不在。帶着幾分疑惑,他找到一些食材,用洋蔥、青豆、玉米、胡蘿蔔丁、雞肉丁、土豆丁和冰箱裏的冷飯做了個炒飯。
然後將一隻大菠蘿切掉三分之一,把裏面的果肉掏空,在底部抹了少許鹽,再用炒飯填滿,把切掉的部分當成蓋子蓋上封好,送進烤箱裏烤了20分鐘。
挖出來的果肉用小碗裝着,烤好的菠蘿飯放入盤中。正要離開廚房,一隻手從旁伸來撐在門上將他攔住了。
攔在門前的少將臉上帶着幾分探究,夏醇以為他要找茬,便開門見山地問:“有什麼事嗎?”
裴靖藍灰色的眼睛就像此刻陰沉的海面,醞釀著無法預見的風暴。他的視線落在那盤菠蘿飯上:“剛剛得到島主的青睞就急着想表現自己了?倒是很會把握機會,取悅男人啊。”
夏醇笑了笑:“我做來自己吃的。”
裴靖彷彿聽到了拙劣可笑的謊言:“你自己一個人,用兩隻勺子嗎?”
夏醇沒什麼可跟他解釋:“如果沒事的話,我還要回去‘取悅男人’呢,告辭!”
裴靖在他身後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昨晚在海灘上……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這一夜裴少將都沒有睡好,眼前總是浮現海灘上堪稱奇迹的一幕。夏醇不知道自己在少將眼中已經驚為天人,只是用一如往常的隨和語氣說:“可能你的機甲該報修了。”
裴靖:“……”他走進廚房,盯着鍋里的炒飯看了一會兒,從餐具架里找出一隻勺子嘗了嘗。
幾秒鐘后,裴靖把鍋里不到半碗的炒飯全都吃光了。他意猶未盡地回味着口腔里的香氣,不由得生出幾分覬覦那份菠蘿飯的心思。
那個男人身負超強的精神力卻並不顯露,還做得一手好飯,給人的感覺如同他的外貌一樣俊美又不失溫柔。這樣的人怎麼會甘於給別人做露水情人呢?
夏醇回到房間將餐盤放在桌上,打開菠蘿蓋,清淡宜人的香氣頓時隨着白色的熱氣飄散開來。米飯炒得粒粒分明,每一顆都是飽滿的橙金色顆粒。
他剛把勺子擺好,一隻小手便按在了他的大腿上。見小鬼想要爬到他腿上拿他當椅子,他趕緊拎着小鬼的后領子把他提到另一張椅子上放下。
“昨晚謝謝你,”夏醇把勺子塞進他手裏,“如果不是你,我就破碎虛空了。”
小鬼無動於衷,注意力全在菠蘿炒飯上。菠蘿的甜味和炒飯的咸香完美融合在一起,因為底部抹了鹽的緣故,甜味沒有過分滲透到飯里,那一絲清甜成了恰到好處的味覺點綴。
兩人將菠蘿飯分吃乾淨,又把小碗裏的菠蘿肉吃了。夏醇見他一張小嘴沾滿油光,便抽過紙巾幫他擦了一下:“你跟他明明是一個人,怎麼感覺差別這麼大,精分帝嗎?”
小鬼看了他一眼,默默走到落地窗前眺望。夏醇走到他身後問:“對了,你到底有沒有名字,沒有的話我幫你起一個怎麼樣?”
他不是因為給人魚起了名字,就產生了自己擅長起名的錯覺,只是對小鬼大鬼都沒有正式的稱呼,說話時難免有些不方便。
小鬼依舊沉默,夏醇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忍不住皺起了眉。潮水暴退,露出淺灘礁石,成片魚蝦擱淺在沙灘上。漆黑的海平面上隱隱有一條細線,扭曲着朝這邊來了。
夏醇徑直來到來到島主的房間將房門敲開,島主穿着暗紫色睡袍,臉上帶着值得玩味的笑容:“這麼迫不及待想要見我,昨晚不是還扭扭捏捏嗎?”
休息了一夜,此刻正是精力旺盛之際,浦衡聞到夏醇身上淡淡的菠蘿清香,愈發興緻勃□□來。可這位床伴卻並未如他所想那般殷勤,臉上甚至流露出反感的神情。
夏醇不無諷刺地說:“暴風雨就要來了,很有可能會發生海嘯,我看島主還是趕快清理一下腦子裏的精蟲,讓基地進入防禦狀態吧。”
浦衡不屑道:“這不可能,如果真有海上風暴,監測中心早就做出預測了,更別說是海嘯。你又要玩什麼花樣?”
夏醇穿過房間,拉開沉重的落地窗帘讓浦衡自己看,低垂的雷暴雲已經壓在樓頂了:“基地里的警衛都不見了,當然沒有人給你預測風暴。”
浦衡難以置信地在床邊控制台上按了幾個按鈕,警衛中心、控制中心和研究中心的通訊室全都沒有反應。偌大的基地里,彷彿只剩下了他和身邊的男人。
他氣急敗壞地咆哮:“人呢,都哪去了!”這是海島,不是陸地,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全都跑了。
這時徐露臻沖了進來,扶着門框焦急道:“浦先生,研究中心出事了!”
想到他的搖錢樹,浦衡連衣服都顧不得換便匆匆趕往研究中心。
三人趕到觀察室,眼前的一幕觸目驚心,人魚沒有待在水池中,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門上、牆上佈滿血痕,看起來這一夜裏,他們全都瘋了一樣想要出去,竟妄想用頭撞破牆壁、用手抓開防護門。
夏醇好不容易找到餘生,見他臉上、手上都是血,心中不免一沉。好在他氣息還算均勻,夏醇喊了幾聲他便有了反應。
“餘生,能聽見我說話嗎?”夏醇急忙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餘生怔了很久才認出夏醇,奄奄一息地說:“歌聲……”
夏醇聽不清楚,只好伏低身體把耳朵湊近:“你說什麼?”
“夜裏有人唱歌,我們聽了之後就想跟那個人離開……”餘生失神地念道,“常先生……怎麼樣了?”
他精疲力竭,只說了這麼多便又昏睡過去。看着四周的慘狀,夏醇難以想像究竟是怎樣的歌聲會讓人魚瘋狂至此。如果沒有防護門,餘生是不是也會如警衛和工作人員一樣人間蒸發般消失?
天空開始下起雨來,雨滴帶着粘稠的腥氣,彷彿是浸泡過成噸死魚的髒水。三人頂着狂風搜遍整個基地,除了裴靖和常牧之外,一個人都沒找到。
常牧沒有在禁閉室里撞得頭破血流,只是因為夜裏的事顯出幾分疲倦。聽說人魚出了事,他立刻振作起來趕到中心檢查人魚的情況,急切地問起夜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夏醇將餘生的話告訴常牧,聽過之後,常牧臉色發白:“什麼……歌聲?”
一向冷漠的徐露臻有些反常,兩隻手在身前絞緊,雙眼失神地盯着水池道:“他來了,他回來了……”
“別胡說八道!”浦衡沉下臉來,喝止了二人的不安,“死了的東西怎麼回來。”
夏醇問了一句“他”是誰,卻沒有人回答。其他人失蹤應該與餘生所說的歌聲有關,可他一夜酣眠,什麼都沒聽到,另外幾人也面面相覷,氣氛忽然變得詭異起來。
夏醇左右看看,“真神”已經不見了。他彈了彈閃動金光的煙桿笑道:“我不是神,只是個普通的旅行者,來到島上唯一的目的就是解開白色怪物之謎。”
單純的人魚們面面相覷,仍然對這個男人充滿好奇。也有一些抱在一起淚流不止,還在為常牧感到傷心。
唯有餘生雙手撐在地上眺望着海面,不知是在對誰說話還是自言自語:“真正的愛是沒有附加條件的,如果一個人愛你,就不會在意你是否能給他帶去什麼。”
見夏醇看了過來,餘生對他露出動人的笑容。
夏醇走到裴靖身邊:“少將,我有個請求……”
“不必說了,我懂,”裴靖打斷他,年輕英俊的臉上映着陽光,“我會妥善安置這些人魚,不再讓他們受到傷害,也不會逼他們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我會盡我所能查處那些黑工廠,通過法令嚴禁人體改造的人魚生意,終止所有不合法的生物研究。我只是有一個疑問想向你請教。”
夏醇受不了他這麼嚴肅正經,溫和地笑了笑:“有什麼儘管問,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
裴靖急迫地說:“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如何將精神力訓練到如此極致的程度?”
夏醇:“……我真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強大,沒做過任何特殊訓練。”他的精神力等級能夠符合救援機動隊的要求,但遠沒達到驚世駭俗的地步。
裴靖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產生了更深的誤會:原來人家的精神力天生就那麼強大純粹。
夏醇迎着海平面上初升的朝陽,神清氣爽又不無悵然地對觀眾道:“本期直播即將結束,海陸兩棲的鬼怪之謎終於解開,人魚的傳說也得以證實。希望大家能夠善待所有的生命,不要為了滿足一己之私而傷害他們。”
“撒花,主播666吃我一記星際深海□□。”
“看哭我了,人魚真的好可憐啊。”
“當初常牧不顧一切保護怪物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個好男人……”
“我覺得最後帶走常牧的就是鬼人魚,即使死了也在尋找愛人,闊怕。”
“常牧就跟那些用‘我愛你’騙炮的渣男沒什麼區別,不值得同情。”
當裴靖通知部下過來處理這座島后,再想找到夏醇,人已經不見了。他悄然離開,如同來時一樣神秘。裴靖看着海面微微出神,即使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彷彿靈魂另一半的幻體就在身後。
海浪推着朝陽清輝輕拍在沙灘上,像是在依依不捨地送別。平日喜歡冷嘲熱諷的幻體,今天竟格外安靜,反倒讓裴靖感到不習慣了。
沒等多久,裴靖的部下便帶人趕來將人魚島徹底清查,所有的研究設備都被帶走,基地也被查封了。在徵得餘生他們的同意后,將他們帶回去妥善安置,由他們決定自己的愛情和人生。
人魚們開始了新的生活,像普通人一樣學習、工作和生活,不再是被交易的商品。餘生選擇進入海洋生物研究院,去探索和發現海洋深處的秘密。裴靖如同向夏醇保證的那樣,履行了所有承諾……
夏醇回到家中查看積分,其中有三個打賞時間的高峰,分別是他理髮刮鬍子之後、那天晚上睡覺忘記關直播、以及最後鬼鮫被妖孽男當成早餐前後。
令他驚訝的是,睡覺忘關直播的收益竟然不比另外二者差,這麼一來,“直播睡覺月入百萬”豈不是再也不是玩笑了?他乾脆做個“睡美人”算了!
除了可觀的收益外,夏醇的等級也上升了。自從他直播以來始終是最低等級——貓砂,現在升級為貓抓板了。之上還有貓爬架、小魚乾、喵星鏟屎官、喵星外交官……等一系列等級頭銜,最高是喵星霸主。
他的工資提高了一滴滴,開通的傳送權限也隨之提高,直播間開通了一項新功能:實時投票。對於這個功能,夏醇目前唯一想到的是讓觀眾投票決定他吃什麼,咸豆花還是甜豆花,肉粽子還是棗粽子……
夏醇與林升約好時間,要過去看看他們培植的小辣椒。臨出門前,他將煙桿放在卧室的桌子上,很隨意地說了句“你喜歡休息也行,出來玩也行,我晚上不會回來很晚”。
說完之後他才反應過來,這番叮囑就好像他有個室友似的。他自嘲地笑笑,沒留意到轉身的一刻,煙桿上流光閃動,像是在回應他一樣。
夏醇已經做好了預約,抵達中心后直接來到林升所在的培育室。
透過通透的玻璃牆可以看到一大片掛着白霜般的奇特植物,十幾名學院正圍着其中一株議論。一個身穿白大褂、戴着酒瓶底般厚重眼鏡的男人,捧着一摞文件從對面的自動門小跑進來,不知誰伸腿絆了他一下,他踉蹌着向前跌去,用力保持平衡的樣子狼狽不堪,引來一陣壓低的笑聲。
男人似乎很遲鈍,完全沒有意識到有人故意坑他,紅着臉笑了幾聲,把文件發給學員們,開始講解這一片奇特的冰霜筍。
剛剛絆了他一腳的男學員突然提問:“林教授,冰霜筍的靈力波動很難探察,要如何與之產生共鳴呢?請教授做個現場示範教學吧。”
冰霜筍是星際大探索時期發現的奇怪植物,表面覆蓋著一層霜似的物質,對植物體有很強的防護作用,通常情況下很難感觸到筍體內的靈力,這與精神力強弱並沒有直接關係。
這些學員都是靈植研究培育中心附屬學院的學生,林升是教他們特殊靈植作物培植學的教授。提問的學員不知對林升有什麼成見,絆他一腳讓他出醜還不算,又想讓林升在十幾個學員面前主動承認自己做不到。
林教授正要開口,人群中忽然有人搶先道:“在做示範教學之前,請這位同學先觸摸一下冰霜筍的表面,通過最直接的接觸告訴大家它有什麼特徵。”
眾人回頭看到一個陌生人,面面相覷下發現誰也不認識他。提問的學員挑眉道:“你是誰啊,哪個系的?”
夏醇一本正經:“我是新來的助教。”
男學員以為助教是在幫林升鋪台階,等他摸過之後,林升就可以把那層霜一樣的物質說得如何不可穿透,無法與冰霜筍共鳴也是無可奈何的。
他不屑一顧地朝面前的一顆冰霜筍伸出手,指尖剛感受到一片冰涼,身體便失去了知覺。那層霜像是有生命一般順着他的指尖頃刻間蔓延到他身上,將他變成了一個白花花的霜人,連同他目瞪狗呆的神情一起凝固了。
學員們都看呆了,夏醇不動聲色地說:“這位同學為大家做的是錯誤示範,對冰霜筍不能進行直接接觸,雖然對身體無害,但會有一到三小時無法動彈。現在有請林教授為大家示範如何催熟冰霜筍。”
學員們對“速凍”同學投去揶揄的目光。林升展開精神力與面前的冰霜筍接觸,不多時,這顆“高冷”的植物開始蠢蠢欲動,在眾人驚異的眼神中染上了一層蒼翠動人的顏色,釋放出溫順純粹的靈力。
林升在學員們的驚呼讚歎中平淡地說:“催生冰霜筍切記不可操之過急,要徹底掌握它的習性和生長規律,控制好精神力的釋放,不要與它的抵觸相抗衡。通過以後的模擬實驗,大家會慢慢掌握技巧。”
學員們頻頻點頭,崇拜地看着林教授,他臉上泛起淡淡紅暈,指了指凝霜的男學員說:“把他抬走吧,一兩個小時后就能恢復了。”
學員們七手八腳地把“冰雕”抬了出去,培育室里只剩下真教授和假助教,林升摘下厚重的眼鏡,露出一雙溫柔的丹鳳眼,對夏醇淺淺一笑:“走吧,我帶你去辣椒的培育室,現在萬事俱備,只差你這一股東風了。”
他走到窗前將半掩的落地窗帘全部拉開,外面漆黑一片,海面上黑雲翻滾,雲層中隱現閃電,海邊盤旋的水鳥不知所蹤。
他推門離開房間,一路走來也沒看到什麼人,連那些時不時巡邏經過的機械警衛和勤勞的清潔機械人也沒了蹤影。
夏醇來到一樓的廚房,這個時間應該開始準備午餐了,可廚師一個也不在。帶着幾分疑惑,他找到一些食材,用洋蔥、青豆、玉米、胡蘿蔔丁、雞肉丁、土豆丁和冰箱裏的冷飯做了個炒飯。
然後將一隻大菠蘿切掉三分之一,把裏面的果肉掏空,在底部抹了少許鹽,再用炒飯填滿,把切掉的部分當成蓋子蓋上封好,送進烤箱裏烤了20分鐘。
挖出來的果肉用小碗裝着,烤好的菠蘿飯放入盤中。正要離開廚房,一隻手從旁伸來撐在門上將他攔住了。
攔在門前的少將臉上帶着幾分探究,夏醇以為他要找茬,便開門見山地問:“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