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Ch.33

34.Ch.33

這裏是可愛的作者一記飛旋踢接完美前滾翻提醒大噶這裏是防盜章!

他遞過去,說:“你來刷牙,不就有人用了嗎?”

鄭禧沒想到他語氣這麼強硬,臉色一沉,佯裝氣狠了,翻起眼睛瞪他一眼,卻還是因為心虛少了七分底氣。

她推開奚清楷就往門外走,下一秒卻被一把抓住手臂甩了回來。

鄭禧‘哎喲’一聲,就着濕漉漉的地板滑倒在地上,痛苦地哼了兩聲。

奚清楷也跟着蹲了下來,左手扣住她的下顎,右手將牙刷猛地捅進了鄭禧的口腔,隨之站起身來,拎着她的領子把人不由分說推到了洗臉池旁。

他臉上的神態始終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樣子,但站在那裏,僅僅是瞟一眼,就讓人忍不住打寒顫。

鄭禧的上顎被牙刷劃出了一道血口,她能感覺到血絲的鐵鏽味蔓延開來,只是反擊和叫罵的勇氣全都軟在鏡子裏的一個對視里。

“刷十次,就現在。如果沒滿的話,”

奚清楷短暫地停了停,揚起唇笑了,眼眉冰冷:“你要不想後悔,應該沒有如果。”

這天晚上,虞安意外地發現他七八點的時候在家。

準確地說,她是繞到家後面的巷道里丟垃圾,在那遇到的。

“顧凱?”

他靠在牆上,月光靜靜灑在男人身上。虞安注意到他手上有一下沒一下拋着泡泡糖,聽到她叫名字才抬眼。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他似乎跟平時有點不一樣,但具體哪裏不一樣,她也說不出來。

“手機借我打個電話。”

虞安愣了下,把厚羽絨服的外套帽子拉起來,解鎖了手機遞給他。

“你還沒買手機嗎?”

她之前問過幾次,奚清楷要麼就笑笑說還是沒錢啊,要麼就懶懶應一聲,聲音清淡的強行回答‘用不到’。時陰時晴的。

但他這次沒回答也沒理她。

虞安注意到他修長的手指放到音量鍵上,把聲音一格格調低。

等她意識到有什麼不太對,奚清楷把手機朝向她,指了指視頻里不甚清晰的影像,即使偷拍畫質不好,也能看出裏面的女人風情萬種的漂亮。

“你——!”

虞安臉色一變,把手機奪了回來,咬緊了后槽牙:“你這人怎麼這樣?”

奚清楷將手重新放在褲兜里:“我直接問,你會告訴我?這就是她威脅你的源頭?”

他逾矩了。可還是一副從頭到腳都放鬆的姿態,全然沒有自己做了過分事情的自覺。甚至,虞安能感覺到奚清楷那一絲隱藏都懶得的冷笑與不屑。

虞安嘴唇微微顫抖着,臉頰不知是都凍得還是氣的,像腮紅打多了,顏色壓在白皙的皮膚上,透出一股子生氣:“有你這樣的人嗎?顧凱,你他媽有病是吧?”

他靠着牆打量了她半晌,低垂着眸心平氣和地笑了笑。

奚清楷起身離開:“隨便吧。”

虞安艹了一句,拽住他手腕:“隨便個屁,你說清楚……”

沒有任何預兆地,奚清楷反手把她抵到牆上,有些粗暴地拉下了她戴好的帽子,無限接近地低頭靠近她。

月光如練,周圍熟悉而破落的場景都虛化遠去,虞安的瞳孔里只有他的倒影。

“你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麼受傷,”奚清楷低低笑了一聲,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得到的聲音大小道:“你以為我忘了,其實我記得。我幫了別人的忙,所以不管我死在了什麼地方,警官們都得好好收屍。但是我挺幸運的,被你發現了,我一直不知道怎麼回報你,因為我覺得你很聰明,識相,觸覺也靈敏,能把自己的東西保護的很好。”

奚清楷為她將散落的一縷發緩緩勾到耳後,像含着萬分柔情。

“好像不是的。虞安,這個建議算我這個月額外繳的費。”

他的聲音靜水流深般的冷。

“遇到沒有把握的對手,一個字廢話都不要多說,只要知道你必須先出手,”

“把他們往死路上逼,直到他們求饒為止。”

屈服是沒有盡頭的。

奚清楷比誰都清楚,他跑碼頭長大,離開家鄉時沒有任何留戀,因為在那兒的每一天都是無盡煎熬。他可以低聲下氣、嘴甜微笑地討好客人,只為了他們離開時隨意灑下的小費。儘管那些日子遠得彷彿已經是上世紀的事了,遠得每當他想起都像在腦海里看一場舊電影。

但他就這麼在很久前學會了,無論何時何地,無論眼裏唇邊有多少笑意,胸口永遠都放着一把利刃。

尖刀隨時可以出鞘。

他說話的語氣太過溫柔,虞安懷疑自己聽錯了,她靜靜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垂眼了一瞬,復又抬起迎上他漆黑平靜的眸:“那……該怎麼做?”

奚清楷退開一些,清冽的氣息在冬夜卻沒有半分減少。奚清楷目光依然留在她身上,說不清的靜然複雜。

“我教你。”

他話音剛落,巷口突然蹦出來幾道人影,其中一道清亮陽光的聲音在興奮地大喊:“SURPRISE!”

虞顥被歪脖正和猴子夾在中間,三個人被虞孟清指路知道她來後面丟垃圾,準備在這堵人,卻齊齊靜止在了當場。

虞顥率先回過神來,少年血氣方剛,火冒三丈地上前狠狠推了奚清楷一把:“你他媽誰啊,堵着我姐想幹嘛………哎呀我操|你|親什麼親誰准你親了!!!!”

奚清楷和虞安本來就是相對站着的,虞顥這麼火上澆油不帶腦子的一推,奚清楷沒有防備地往前一個錯身,虞安下意識地要扶往自己這邊倒的人,兩個人忘了自己離對方已經很近,一個靠着牆微微昂頭,一個跌了過去,垂首的時候,失誤就這麼猝不及防地發生了。

她的嘴唇很軟,在外邊待久了有些冰涼。

奚清楷黑眸對上她的,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同一時間,有人在冬日夜裏失誤打啵,有人在為了不知所蹤的奚清楷忙到焦頭爛額。

“何姐,奚總是什麼樣我都沒見過,怎麼幫忙啊?”

和霂遠短暫合作過的V.M財團資深經理人兼大小姐笑了笑,看到何瑰遞過來的資料一瞬間沉默了。

“我草,這麼……帥的?!”

走之前,他抱了抱虞安,離開時被一把抓住手臂。

虞安把他偷偷塞進衣兜里的錢拿給他:“你幹嘛呢?”

“不是,姐,你就收着吧,我……我攢的。”

虞顥吸了吸通紅的鼻頭,轉身欲走。

虞安不由分說就把那兩百塊裝回他褲兜里,低頭道:“行了啊你,別噁心我,我都多大了,用的着你來救濟嗎,想吃什麼就吃,想買什麼就買,自己有分寸點。”

“哎,孩子給你嘛,你就拿着,鄭姨勸你一句……孩子懂事比什麼都……”鄭禧看了眼虞安的眼神,把下半句話收了回去,縮了縮脖子往角落裏走去了,嘴裏還小小聲地嘟囔着什麼。

這幾天奚清楷也是早出晚歸,鄭禧提心弔膽的收斂了不少,那天他們之間發生的事全爛在了她肚子裏。

虞安早晚要解決這件事,但不是現在,她也沒心多管鄭禧,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過姐,那個男的,”虞顥狠狠道,“他跟我說他住到有錢去租外面單間就走的,你一定要監督他,還有晚上門一定要鎖好!”

虞安嗯嗯嗯一陣點頭:“知道了。”

不知不覺間,她的警覺性的確低了不少,儘管她自己還暫無察覺。

虞顥走後,虞安重新回了店裏。她一般六點多久到店裏了,周一到周四客流比周末還要高些,周五是平均客人最少的時候。

現在的情況其實比去年好很多,兵荒馬亂的時候,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也過過,臨安區不靠譜的僱主不少,她打零工大多選日結,就這樣也被經常拖工資。另一個大問題其實是安全,當時在港口附近打工,她坐公交車換線,走路的路程大概二十分鐘,有一次身上揣着兩百塊,還沒捂熱就被三個混混青年壓着搶了。

奚清楷看上去……不大能理解她生活過於節省的習慣,他雖然沒說也沒提出來,偶爾跟着她買菜時也安安靜靜,但虞安能感覺到,尤其是那天她挑明了說。

“你是不是覺得沒有必要。”

虞安彎腰撿東西的時候,露在外面的手背凍的通紅。

奚清楷看了她一會兒,開口道:“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多交帶你錢。”

他每個月給她三百,虞安讓他主要先給呂警官醫院那邊還賬。

“錢能攢一點是一點,積少成多,不會嫌多的。”

虞安抬眼,清明地笑彎了眼睛,轉頭的時候笑意便散了一些,是被疲憊壓得舒展不開的表情。

虞孟清、虞顥的學費都是這樣一分分擠出來的。

收回思緒,她摘掉手套,從厚厚的羽絨服里掏出短訊聲響起的手機。

虞安看到頁面上彈出的消息,怔愣了一瞬。是西施。

【圓子,我好累。】

她打開的時候,那條消息卻顯示已撤回。

“叮咚——”

小店的門帘被掀開,她下意識抬頭:“歡迎——”

“你怎麼來了?”

虞安微微睜圓了眼,看到奚清楷取下眼鏡沖她笑了笑:“來找你,我看了看,昨天你題目做了嗎?”

這一個來月,她半夜都能等到他,除了一三五的下午給虞孟清補英語,一周六天還要帶她複習。

虞安以前數學就不錯,高一離開學校之前,數學自己已經翻完了高二的課本,但是語文和英語的很多內容靠她自學肯定不行,但在臨安的三家教輔書店她都沒買到成人高考的題目,最後還是奚清楷給她帶回來的。

她覺得他以前肯定是哪個名牌大學的高材生,沒跑的。

奚清楷似乎並不認同,她有意無意的會提到以前,想讓他努力回憶起些以前的事,但他從來不搭腔。

他搬了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拿出筆的同時拿了管護手霜和凍瘡膏,手心朝上伸向她,淡淡道:“手給我。”

虞安條件反射地縮回了手,她冬天很容易長凍瘡,也不是沒抹東西,但是抹了也沒什麼用,也不是隨時隨地都能戴手套的。

奚清楷沒說話,把她的手拉過來低頭認真上藥,距離有些近,近得她能看見男人垂眸的時候眼睫微動似蝶翅。

虞安看了他幾秒,視線不由得轉到男人的手上。

那雙手白凈修長,指腹與她相觸的地方帶着薄繭。她眼眸閃了閃,突然有種悶而窒息的難過,鋪天蓋地潮水一般湧上來。

他不會是普通人,也不會屬於臨安。

“顧凱。”

她低低叫了他一聲。

奚清楷動作沒停,應道:“嗯?”

虞安抽回手,放回兜里,儘管護手霜還沒抹勻,她看着他:“你原來是做什麼的,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奚清楷的手頓了下,不緊不慢地把蓋子擰上,一把好聲線既平靜又莫名的誘惑:“我想了很多天,我想,可能做的不是什麼好事。”

雜貨店裏狹小昏暗,一管壽命即將到頭的燈泡在他們頭頂亮着,照出兩張各懷心事的面容。

“好吧,那還是不要想起來比較好。”虞安把手拿出來,自己抹勻了手上的霜體,看似不經意地帶了一句:“反正你要想起來了,肯定是要離開這裏的。”

奚清楷沒回答,他起身去門口冰櫃拿了瓶脈動,給了虞安五塊錢,眼神清亮溫和地笑了笑:“我渴了。”

“喝吧,不用給錢。”

虞安吸了吸鼻子,拍掉桌子下一隻爬過的蟲子。

“你做生意要虧死的。”

奚清楷笑道。

四目相對,虞安淡淡道:“不會的,大不了漲月租。”

後來斷斷續續補到九點多快關店,她也沒給狗成打電話讓虞孟清去蹭頓飯,下午後者打電話回來說在同學家住一晚,那個同學她也認識,囑咐她早點睡后就收了線。

“走吧。”

過了九點半,虞安把門拉下來,夜裏清冷的街道人煙稀少,對面的洗浴中心大門也緊閉,霓虹牌都無精打採的熄滅了,只有門口聚了一群閑散的男人,一句接一句的在罵街,罵自己攢了幾天的錢結果他媽的關門了,日mmp的破地方!

她聽到后,扭頭快速看了眼,拉起奚清楷的手腕匆匆離開,說話太急猛地灌了兩口冷風:“咳——我們快點走。”

平時這地方都是開着的,出來時裏面正熱鬧,幾乎遇不到這群人。

奚清楷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轉頭跟着虞安要離開。

那些找不到樂子和刺激的青年跟被擰了開關似得,互相對視了幾眼,有默契地湊上來,團團圍住了他們。

虞安心裏操了一聲,幾年前她自己躲這種事都駕輕就熟了,現在怎麼反而遲鈍了,早該跑的!

“哎,美女,你是開店的吧?借點錢花花咯……喲,還有個小白臉哥哥呢?”

那青年歪嘴痞笑了兩聲,挽起了長袖,有意亮出了小臂上的紋身,衝著奚清楷挑釁地笑了笑:“原來燒烤店的那個打工仔嘛?現在怎麼混得吃女人軟飯啦?”

奚清楷把衣服重新套上:“四十五萬,呂警官幫忙先墊的。”

虞安:“呂明?”

她震驚的神色被奚清楷盡收眼中,他垂眸,意義不明的輕笑了聲:“對。要還。”

奚清楷已經走到了門口,他背脊抵着門框又再度看向她:“虞安。”

平時身邊的人大都把她名字連起來叫,圓子圓圓大圓。

家裏人是叫稱呼,點頭之交的供貨商、老闆多叫她小虞。

爸媽叫哎,偶爾是安安。需要她的時候是安安。

虞安,這兩個字從他嘴裏出來,彷彿帶着隱秘的魔力,不由分說將她定在原地。

明明奚清楷的聲音極度的平靜。

“我醒來后見的第一個人是你。我不知道我以前有些什麼,也不知道以後能剩下什麼。只要待在你身邊,我就像在一座橋上,至少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虞安看他半晌,把手插在衣兜里便悶頭往外走。

“你周末回去早一些,鄭禧喜歡在你房裏待。”

奚清楷跟在她身後,經過單根衣架時拿下自己大衣,唇角弧度微妙一彎:“待就待吧,她不拿房間當廁所就行。”

虞安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正撞上奚清楷不知道哪裏摸出眼鏡,在短袖衣衫的一角上細細擦了擦,他戴上細框眼鏡,柔和的眼角蕩漾着微微的笑意,深邃溫和:“不過,會早點的。”

虞安把門完全拉下來,聽到他這樣講,耳根無故地有些發燙。

當晚回去,奚清楷有了眼鏡視力更清晰精準,把房間裏裡外外整了一遍,床縫隙都不放過,最後他發現少一瓶消毒液。

奚清楷站在床邊,直起腰來,緩緩推了推眼鏡,面無表情地冷笑了聲。

他出門的時候,正撞上虞安。她被冬天的大風推進了屋,整個人還冒着冷氣,小巧精緻的鼻尖凍得紅彤彤的,手上緊緊捧着一疊海報,背面朝上。

虞安指了指屋外:“你要出去?”

“嗯,買點東西。”

“十一點多了,外面沒什麼商店是開着的。”

聞言奚清楷歪頭看了看她手上的一沓海報:“那你這是在哪買的?”

虞安轉了轉眼珠子,把海報默不作聲地抱緊了一些:“不是買的,撿的。”

奚清楷哦了一聲,懶得戳穿她,越過她出了門:“去找找,沒有就沒有了。”

虞安:“……不信就算。”

她在臨安待了多少年,經驗不比他多多了。

“小安,這熱水你自己過來看下好吧,還能不能出水了,冷的咧,我手都快斷了,你這個月交了費沒啊?”

只要她在家,鄭從來不閑着,需求多如牛毛。

聽見那聲音拖得長長的從廁所里傳出來,虞安從胸口吐出一口氣,她快步走到自己房間門口,把捲起來的海報扔到床上,轉身朝洗手間走去。

奚清楷站在門外最後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關門走人。

門背後隱隱傳來一聲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水!!水噴我頭上了——”

他唇角弧度淺淺一翹,真是怎麼都不會讓自己吃虧啊。

奚清楷去了趟西區,沒過午夜,場子還沒熱起來,觀眾零零散散的坐了幾個在席上。

他換了件淺藍色細條紋衫,袖子挽至肘關,膚白而出塵,挺直鼻樑上金絲邊眼鏡後面黑眸淡然,好看的令人側目。

奚清楷走到後台,路緒一看到他立馬散了手下人,到了跟前,低頭恭敬道,凱哥。

他沒看路緒,朝台上淡淡掃了一眼:“今天那個簽了生死狀?”

這是第二次。黑市的地下拳賽也有相當一段時間沒玩這個了,主要是老闆也怕承擔風險,改天查到自己頭上,罰款坐牢都是小,以後永遠被盯着出來還做狗屁生意。但第一天,他就請動了久不出山的泰國散打選手Orlando,不知道奚清楷與他談了什麼,總之那晚他願意和對手同時裸拳上場,加簽生死狀。四周城市聞風奔來臨安的人不少,那晚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館子一夜爆紅。

路緒答道:“是,今天其中一個是新人,沒簽到其他地方,最近成績不錯。”

他自己一開始弔兒郎當,答應和奚清楷一起做事時,不大上心的敷衍着,準備第二天先翹班來個下馬威,奚清楷當時二話沒說,抬手就把路緒的唇環扯了下來,淡淡道,身上別有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路緒疼地嗷一聲一蹦三尺高,捂着流血的嘴一拳就揍上去了。

……後面的事……嗯……他不大想回憶。

總之對這個人,他是服氣的。眼光毒辣,鎮得住場子,氣場駭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別人沒被凱哥生生扯掉過唇環。

反正路緒是有些怵。

奚清楷沒再多問:“有消毒液嗎?”

路緒剛想說話,就明白過來了對方意思。

就是你有也得有,沒有也得有。

這算哪門子問話……路緒淚流滿面。

總之這天晚上,奚清楷帶着消毒液回了家,到家時狹小的客廳已一片黑暗,他沒開燈,正準備進屋,眼角餘光瞥見他旁邊的主卧燈影隱隱透縫而亮。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無聲息地進屋關門。

與此同時,客廳的角落裏一雙眼無聲打開,陰沉地朝客房望去。

那該是她的位置的。

***

奚清楷連着十天半夜三點去看,虞安那房間的燈永遠亮着。

虞孟清的作業不可能坐到那麼晚,一般十一點半之前虞安就會給她熱杯牛奶,把人早早趕上床睡覺。她白天忙得跟陀螺一樣,入了冬後生意要比上個季難做了不少,虞安不得已,只能撿起不久前辭掉的倉庫工作,想着多一點是一點。奚清楷發現,她雖然賺錢不行,存錢還是可以的。就跟把食物存到腮幫子裏的松鼠似得,只進不出,當然進的也不多。

奚清楷當面跟她說也沒在怕的,一邊咬着盛滿菠蘿炒飯的勺子,一邊誠懇地說完他的看法。

虞安氣得跟燒開的水壺差不多,冷着臉將他的碗奪走了,死死護在自己手邊,憤然道:“給狗吃也比給你吃強。”

奚清楷左手拿着勺子,右手屈成拳乖乖放在桌子上,低聲道:“我覺得我還是強一點,我交錢的。”

在旁邊默默扒飯的虞孟清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小心嗆的滿臉通紅。這兩個人,搞什麼啊。

當她偷偷打電話跟哥哥彙報了這事以後,對方很堅定地讓她把什麼兩字去掉。

虞孟清驚呆了,對面的人沉默片刻,說:“我快放假了,會儘快回去,等我。”

虞安對此一無所知,她每天最想做的事就是睡覺。上街溜一圈連去西街餛飩店的力氣都沒有,在店裏整理東西整理着整理着靠着貨架就能睡着。

有天狗成正好帶着他妹來買飲料,順便看她,一踏進來就見虞安頭搖搖晃晃,坐在沒有椅背的椅子上,頭一歪就要栽下去。

“哎——”

狗成妹妹急的叫了聲,奈何手短,趕緊推了把兄長:“倒了倒了——!!”

狗成一個箭步準備衝上去,結果從背後的架子上忽然閃出個人來,他右手還拿着一盒沒放好的餅乾,左手已穩穩噹噹接過她的腦袋,把人重新小心擱回櫃枱上。

奚清楷這才看向他們,禮貌頷首:“要買點什麼嗎?”

最近也不是沒見過面,這聲音比他平時要輕了不少。

旁的人不知道,奚清楷是知道她一天睡多久的。

是為了……考個什麼試。

奚清楷是覺得挺不可思議的,他學歷基本可以算沒有,初中沒有讀完就出來討生活了,後來學習倒是沒停過,語言天賦尤其高,他一開始最大的機會就是去香港和過境的鬼佬談生意,英文粵語德文來回切換,腦子轉的比語速還快。

他趁虞安白天去店裏,特地折返回去她屋子裏,看桌子上的都是些什麼書,一進卧室就被她牆上掛的帥哥海報震得沉默三秒,一屋子帥哥涵蓋歐美中日韓,含情脈脈注視着他。

奚清楷翻了翻她在複習的考試參考書,心裏有了底。

出了房間,他聽見衛生間有聲響,看到個穿花色棉褲的女人蹲在地上。

鄭禧?

奚清楷走過去,看到鄭禧正在用牙刷刷馬桶。

他一眼便看到了淺鵝黃色的小牙刷,那是虞安的。

奚清楷眼裏有什麼幽幽沉下去,他抬手,曲指扣了扣開着的門。

鄭禧嚇了一跳,眼下的眼袋裏都寫滿了惶恐,但一見是奚清楷,她提起來的氣又松下去了。

這男人在虞安面前乖得跟孫子似的,從來不頂嘴,給虞孟清補作業也是溫聲好語的,平時低着頭進出家門,都是早出晚歸。

幸好是他。

鄭禧甩了甩牙刷上的水,撐着邊緣敲了敲酸漲的腿,抬了細眉:“你們都不擦這個馬桶的?臟死了。”

奚清楷看她兩秒,忽然淡淡笑了。

他往前走了幾步,用腳帶上了衛生間的門。

虞安她媽晚上吃飯的時候責備她性子急,但虞安看得出來,她是開心的。

游輪出事了以後,游輪公司給上了險的遊客一家賠七十萬。中獎的船票里保險費用是自理的,虞安父母沒有選人身意外險。但這件事鬧得很大,一船人在風浪里無一生還,迫於壓力公司給所有死者的家人都賠了款。

他們家沒花那兩百塊,虞安本來沒期待得到什麼賠償。最後有二十萬打到家裏的□□上,到賬的當天,鄭禧就連夜找上她促膝長談,想要借五萬走。

父母對鄭禧的態度她看在眼裏,思來想去后還是借了這筆錢。最後才知道,五萬里一大半都變成了她兒子的毒|資。

虞安實在……實在是無法理解。

那錢裏帶血,她怎麼花的下去。

鄭禧拖着一個大蛇皮口袋,縮着肩膀腦袋站在門外,憔悴地想要前進一步,被虞安直接堵了回去。

“要說什麼就在那說吧。”

“虞安,你們原來沒換地方啊,真好,真好,”鄭禧訕訕道,左手的袖套滑下去了一些,她又把袖套拉上去,沖虞安擠出一個笑來:“我們能不能……談談?”

“錢我沒有,你要談什麼。”

虞安抱臂看着她,眼裏是不加掩飾的冷漠和嫌惡。

“能不能,讓我在這住兩個月?”

鄭禧的眉頭沒怎麼皺,就被皺紋擠出了一個川字,她顫顫巍巍從兜里掏出皺巴巴的散錢,兩張一百,幾張二十和五塊、一塊:“我……我會再給你錢的,先給你這麼多,行嗎?”

虞安掃了一眼,說:“不用了,我怕不幹凈。你另找旅店吧,我能讓我們家人勉強活下來就了不得了。”

眼看她轉身就要進屋,鄭禧一下急了,說話連珠炮似的:“你忘了當年你們家那麼難,是誰在那時候搭了一把手的?沒有我,你們早都喝西……啊!”

虞安一把提起她的領子,把人掄到了牆上,用小臂橫亘在鄭禧脖頸處卡着,眸中閃着冷冷的怒火:“我他媽最後說一次,別給臉不要臉。我只提醒你一次,別把我當我媽,我初三開始就他媽的想打你,那五萬我喂狗,都比給你強。”

鄭禧發現形勢不對,以前任打任捏的小雞崽翅膀硬了,連忙服軟,眼淚簌簌地順着臉上的溝壑滑落:“我真的,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我沒錢住旅館啊,兩個月後我肯定離開臨安,我發誓,不走我天打五雷轟。”

虞安語氣放輕:“是嗎?聽着不錯。但很可惜,我們家最後一間房間已經有人住了。”

她驀地鬆開鄭禧的毛衣領子,朝屋裏喊了一聲,帶着難以察覺的顫音:“顧凱,出來。”

沒有多久,男人推開門,從那黑洞洞的屋裏出來,像從一團深霧裏走來的人,高又瘦削,肩膀很寬,黑眸沉沉,像冰涼的玉石,整個人光華內斂,卻依舊能第一時間抓住旁人的視線。

鄭禧愣了好一會兒,不敢相信他們家竟然多了個陌生男人。

“你,你,年紀輕輕就跟人同居嗎?”

虞安右手輕攔了一把他,示意別說話,轉頭跟鄭禧笑道:“這是我家的房誒,我想跟誰住就跟誰住吧,與你何干?”

說到最後四字的時候,虞安唇角的笑容消失的乾乾淨淨。

奚清楷站在門沿上,頭頂堪堪過了最高那條線,他只得繼續向前一步,眼神卻落在虞安攥得死緊的拳頭上。

她不太高,頂多一米六齣頭,在他肩膀下一點。

所以……奚清楷若有所思地垂下眸,看着她攔在他身前那隻手。

這種老母雞護小雞似的姿勢是要怎樣?

“走了走了,進去!”

虞安扭過頭來,把他往屋裏推,兩個人剛踏進屋裏,她那邊便飛快關上了門。

門一合上,虞安背順着門板就滑下去了。她蹲在地上,用手掌的掌根抵住額頭,擋住自己的臉,不過兩三秒,她就飛快抬起頭來朝客廳望了一眼。

奚清楷站在旁邊,低着頭道:“她洗完碗就回房了。”

虞安疲憊地鬆了一口氣,嗯了一聲,再度把臉埋進了手心,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謝了。”

奚清楷說:“客氣。”

她用長袖蹭了兩把臉,很快就抬起頭,撐着地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朝奚清楷伸出了手:“四百五。”

在車上他遞給她了,那時候虞安正在氣頭上,沒接。

奚清楷把錢給她,她裝了三百五在兜里,遞了一百過去:“我妹下個月月考,如果英語進步十分以上,以後……以後的補課費再商議。”

他微微愣了愣。

虞安被盯到不自在的扭過頭,轉身就往廚房裏鑽,留下一句:“吃飯你自己看着辦,想來提前說一聲,午飯我不負責,我都不吃。”

奚清楷神色複雜地看了看手上的一百塊。

這人還真是……善變啊。

但對他來說,是顯而易見的好事。

“對了,你手機號碼多少,我存個。”

虞安從廚房裏冒了個頭,問道。

“我沒有手機,以後發了工資才能買。”奚清楷說。

虞安本來想着有一個月了,結果轉念一想,反應過來他在醫院還待了一段時間。

“行吧,買了告訴我。那就這樣說定了。”

變化就這樣發生了,每周一三五的晚飯,家裏都會多一雙碗筷。有時候周六日也會來,是需要突擊補課的時候。

虞安並沒有全盤接受他的說法。她抽空去了趟警局,找了呂明,問他知不知道顧凱的情況,包括但不限於身份、年齡、怎麼給人弄成那樣的、醫藥費誰付的等等。

呂明說你當我12345市民熱線吶,問她要知道這個幹嘛。

虞安:“那天不是我報的警撿的人嘛,你就當我售後回訪吧。”

呂明煙都笑掉了:“回你mmp的訪哦……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為好,何況我們調查了什麼都是保密的,不能隨便對外公佈。”末了,呂明故意意味深長地來了一句,把她徹底堵了回去。

虞安回家吭哧吭哧扎了個小人,頭上寫了個‘呂’,身上寫了個‘明’,看店時沒事就用針氣哼哼戳幾下。

……哦,對。她家還留了個店面,在東街口的最邊兒上,最開始她媽想做成早餐攤來的,但手藝太穩定了,穩定的爛:鍋貼出一鍋糊一鍋,后就來給改成雜貨店了。

鄭禧要回來的事,虞安其實比西施知道的要早,在她聽說了這事的第一時間,就把雜貨店關了,白天出去找臨時工,好在都是日結,也不會耽誤家裏的生計。

因為時隔這麼多年,鄭禧不一定能找到已經搬過一次的家,但一定能找到街口的店。

某種程度上來說,虞安想躲的不止是鄭禧,而是她身後那段時光,她避之不及的一段漫長無盡的時光。

她想要生活安定一些,把家建在牢固的地上,四個角釘死了,十級大風也吹不走。現在虞孟清上小學還算好,等以後越來越大,花錢的地方會越來越多,遑論還有外面那個……虞安其實早都發現了,她害怕太多的改變,可事實就是沒有新變化來衝擊,待在原地,她只會越來越疲憊,跑死在轉輪上。

令人愉悅的事也有,比如補課確實卓有成效,虞孟清最新一次單元考,一向拖後腿的英語考了九十四分。

顧凱真的是個優秀的老師,他教人時極有耐心,而且條理清晰,虞安有兩三次正好在旁邊聽,零零散散的都記下了不少。

吃飯的時候,他也從打下手漸漸變成了掌勺的人。

廚房的天花板對他來說其實有點逼仄了。

虞安觀察了很久他的頭頂和天花板間的距離,忍不住開口:“顧凱你小心點,頭別碰到了。”

他正在放鹽,聞言嗯了一聲,即使沾着油煙繫着圍裙,男人卻依舊溫潤如玉,略微清冷,從骨子裏透着莫名的矜貴。

“對了,別叫我大名了,叫我阿凱就行,”奚清楷頭也不回地道:“店裏人都這麼叫我的。”

虞安洗菜的手一頓:“阿……凱?”

會不會有點太那什麼了。

奚清楷剛好要衝手上迸濺的油點,順便看了她一眼:“對,不想嗎?”

虞安吧,本能的覺得有點不對,但她又說不出哪不對,現在西施猴子歪脖正都不在臨安,狗成也去外地進貨了,他們暫時沒人知道這幾周……家裏這點細微的變化,要不就可以問問大家意見了。

奚清楷是那種很好相處的人,並不是說他多會活絡氣氛,只是他在桌上,即使沒人說話,也不會顯得很尷尬。她或者虞孟清誰要無意開啟了什麼話題,他也能很快地接過,話雖不多,但句句都在點上,絕無半點廢話。只是,越是這樣,虞安越覺得,好像中間隔了一層透明的網,看着很近,其實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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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錢給我折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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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Ch.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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