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回老家啦
傅小瓷一聽到鍾斯灼要來,頓時有些慌。
自己身上穿着鬆鬆垮垮的小熊睡衣,頭髮亂糟糟的,臉也洗得乾乾淨淨,額頭上冒的一顆痘痘十分矚目。
女人的毅力是驚人的。
剛才還痛到起不來的傅小瓷,硬生生撐着起了床,畫了畫眉毛,把痘痘遮掉。
面前的傅小瓷面色慘白,看起來病怏怏的較弱模樣,她忍痛想了想,又拿出豆沙色的口紅,朝嘴上稍微抹了一點。
啊,看起來好多了。
她趴到床上,累到不想起來,胸前柔軟的觸感讓傅小瓷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現在還是真空狀態。她哼哼唧唧地翻出bra,扣了半天才扣好。
“咚咚咚。”
對方來得恰好,傅小瓷拖着疲軟的身體開了門,打起精神打了個招呼。
“這麼晚打擾你,真的很抱歉。”
鍾斯灼合上門,示意她躺在床上。傅小瓷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好照做。
她柔軟的身體壓在床墊上,瞬間陷下去幾分,因為緊張,細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就連呼吸也變得輕了許多。
“今天吃了什麼?”
“呃……兩片麵包,還有一杯咖啡……”
他突然按了一下她的小腹,傅小瓷嘶了一聲,啞着嗓門道:“痛痛痛……”
鍾斯灼面無表情地放開手:“昨天吃了什麼。”
“學校的飯。可能是酸辣粉,我也忘了……”傅小瓷自知理虧,聲音越來越弱。
他沉默片刻。
傅小瓷眨巴眨巴眼睛,很慫地偷瞄了一眼,恰好被對方捉了個正着。她從小就怕醫生,再加上那雙眼睛隔着金絲框,就那麼冷淡地盯着她,讓她壓力倍增。
“這是葯,膠囊一天兩次,一次一顆。藥片一天一次。”
鍾斯灼從口袋裏掏出葯,像是早算準了傅小瓷的病。他把葯放在床頭柜上,轉身去廚房接熱水。
傅小瓷乖乖躺着不動,安安靜靜地看著鐘斯灼端水過來。
他把葯剝開,傅小瓷盯着他,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是累死累活的外科醫生。她盯着盯着,竟然生出一種奇怪的熟悉感。
一句話不經思考脫口而出:“我們以前……有見過嗎?”
鍾斯灼剝葯的動作一頓,沒有應聲。
安靜片刻后,傅小瓷尷尬地笑了一聲,試圖緩解氣氛:“可能是在高中時有見過面吧。”
“葯吃了。近期不允許吃辛辣油膩,注意保暖。”
不知為何,鍾斯灼看起來比進門時更陰鬱,讓人難以接近。
“哎。”
傅小瓷下意識地拉住他的胳膊。入手的觸感冰冷,有些僵硬,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背對着傅小瓷的臉上似乎在極力剋制着什麼情緒,另一隻手早已緊緊握緊了拳頭。
“對不起,如果讓你不高興……”
“沒有。”他打斷了她的話,抽掉她的手。
“咔噠。”
門合上了。
經過剛才的事情,傅小瓷的腹痛竟然好了一些。她起床吃了葯,又躺在床上發獃。想起剛才的畫面,她不由自主地摩挲觸碰到的手指,冰冷的觸感殘留在皮膚上。
是體寒嗎?怎麼會冷成那樣呢。
彷彿在寒冬臘月里徒步行走,冷到血液幾近凝成冰。
等等……
她似乎沒有給他說她住在哪棟樓?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傅小瓷胡思亂想了半天,漸漸地,藥效開始,持續很久的陣痛總算消失了。
一陣睡意襲來,她打了個哈欠,進入夢鄉。
……
這是?
傅小瓷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到了別人的夢中。
咦,竟然是十二中?
傅小瓷愣了一下,來來回回地張望。落日的餘暉散落在教學樓的玻璃上,映出暖融融的橘色,放學的學生們一個個背着書包,說說笑笑地從校門出去。
她突然停在原地。
校服的樣式赫然是當初還沒有改的舊式校服。男生是白色的半袖加墨藍色長褲,女生則是白色半袖加墨藍色短裙。
這樣的經歷太神奇了。她活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識到一個人的夢境能夠大到將整個校園都重現出來,就像打印機一樣。真是可怕的記憶力!
傅小瓷有些興奮。身邊的人看不到她,她便爬到教學樓上看自己的班級,教室里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人在。她從教學樓下來,跟隨記憶,朝操場的方向走去。
從小道穿過去,隔着紗網,有規律的砰砰聲不停響起,像是有什麼擊打着牆壁,一下又一下。
她停下腳步,望向露天網球場裏的女生。
偌大的場地只有她一個人,汗水已經浸濕了她的止汗帶。她拿起球,輕輕拋起,網球拍狠狠一揮,咚地一聲,黃色的圓球撞在牆壁上,劃出優美的弧形,又被她的球拍準確擊中。
“咚、咚、咚……”
偶爾側身的瞬間,露出一張年輕的漂亮的側臉。那模樣和傅小瓷幾乎一模一樣,只是稚嫩了些許。
好長時間沒有打網球了啊。
原來在旁人看來,她是這樣子的。
傅小瓷望着自己陷入了沉默。只是,有誰的夢境裏會把她的習慣性揮拍動作都復原得一清二楚呢。
忽然,冥冥中有種預感,傅小瓷別過頭,與她間隔不過三四米的距離,同樣有一名年輕的男生正在盯着球場內的一舉一動。
他的側臉……
傅小瓷的目光由疑惑變成了不敢置信。
對方似乎察覺到什麼,原本冷漠的目光瞬間冷戾,望向傅小瓷所在的方向。她一驚,下意識地倒退幾步,下一秒,傅小瓷就從夢境中醒來。
如同做了一個噩夢般,她大口大口地喘氣,後背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
那個人……那個人不是鍾斯灼嗎?!
與此同時。
從睡夢中醒來的男人睜開眼睛。
他安靜片刻,從床頭櫃拿起一個相框,轉過來,久久凝視。
相框裏是一張捕捉到對方倩影的照片。女生一手舉着球拍,笑容燦爛,一雙星眸熠熠閃光,讓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就被她吸引住。
下面寫了一行筆鉤鋒利的字——
5.22/周三傍晚
*
傅小瓷對於鍾斯灼的事情,不知不覺已經有了幾分了解。只是年關將至,她沒時間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收拾了東西便回家了。
剛打開家門,傅小鈺熱情地把行李箱拉了進去:“姐,有沒有冷到?快換了衣服吃飯吧!”
傅小瓷:“……”
不對啊,這狗崽子平時沒這麼熱情啊。
“你是不是又闖什麼禍了。”她一臉質疑。
“哪有哪有,我在學校可乖了。”他嘿嘿笑了一聲。
“那你犯什麼神經。”
“不是,我對你好還不行啊。你是不是斯德哥爾摩症?”
傅小瓷一巴掌拍到他腦袋上:“我只記得上次給我獻殷勤,結果讓我給你頂了壓力,還被逼出去相親。”
“我現在沒想這事情了。”
傅小鈺一張臉白白凈凈,遺傳了傅母的桃花眼,有幾分漂亮的女相。他撒嬌的時候,傅小瓷還真是拿他沒辦法。
兩個兒女都回來了,傅母下廚,老公給她打下手,兩人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
“快坐下吧,小瓷現在才回來,一定是餓了。”
傅母笑眯眯地給傅小瓷舀了一碗烏雞湯,湯汁清澈,飄着一絲油花,十分鮮美,烏雞肉嚼勁十足。傅小瓷喝了兩碗,身上的冷意早被這湯驅散得乾乾淨淨。
聊着天,吃着菜,傅父在旁邊優哉游哉地小酌,傅小鈺眼饞想喝,被傅母一手拍掉。
“就你這酒品,還敢上桌喝酒。”她瞪了自家兒子一眼。
傅小鈺還很委屈。
不就是上次喝多了,一邊錘門一邊哭嘛。他自己都還沒嫌丟人呢。
“小瓷,最近相親怎麼樣?”
“沒什麼合適的。”
傅父是個慢吞吞的好脾氣,聞聲,笑着勸道:“你別著急,日子還長着呢。”
她哼了一聲。
“我能不着急嗎,一個個凈讓人操心。算了算了,你們先好好吃飯。”
傅小瓷沒敢在這方面搭話,生怕傅母再給她安排什麼相親對象。她默不作聲地繼續吃飯,傅小鈺沒有消停,又被繼續問話了。
“最近學校怎麼樣?”傅母問。
“還不錯。啊對了,我下學期實習。”
傅母的臉上頓時多了幾分笑意:“哎呀,都快實習了啊,在哪兒實習?”
“金融嘛,就是那種私企實習。”傅小鈺咽下一口紅燒肉,嘴油亮油亮,“就在S市,放假還能和姐一起回來。”
傅小瓷一口飯差點噴出來。
原來大招還在這裏擱着?不對啊,僅僅是這件事,傅小鈺不至於那麼諂媚吧。
“那也行,不要招你姐煩,到時候有時間我會過去看你們的。”
姐弟兩人:“……”
傅小鈺收到自家姐姐仇恨的眼神,有些訕訕:“姐,來,吃魚吃魚。”
一頓飯吃得肚子渾圓。
桌子上的東西都被收拾到廚房,傅小鈺繫上圍裙自覺地洗鍋,傅小瓷站起來走動走動,母親突然叫住她:“小瓷,去換身衣服。”
“什麼?”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還記得你陳阿姨的女兒嗎?她回國了,正好你們一起出去談談心。”
傅小瓷:“……我和她好像並不熟吧。”
傅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縫:“這不是小鈺想見見嘛。”
怪不得!
廚房另一頭的罪魁禍首一直悄悄聽着他們的對話,聽到傅小瓷被迫答應的聲音,笑嘻嘻地探出頭:“你真是我親……嗷!”
一隻拖鞋正中他的臉。
……
當天晚上,跟在傅小瓷身後的弟弟異常乖巧,只是一側的臉頰還有些紅。
從國外回來的陳安娜精神幹練,也算是個小美人。只是她的身旁也坐了一個年輕的男性,兩人相貌有七八分像,只是男人的神色有些萎靡不振,在望向傅小瓷的時候,眼神亮了亮。
不是吧……
“你好,我叫陳安娜,這是我的哥哥陳安檸。”
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四人相親大會嗎。
陳安娜回國找到了一份非常好的offer,過完年之後就去任職。她的哥哥還在讀書,大概是因為準備讀博,挑燈夜讀,神色看起來極不好。
傅小瓷全程不想說話。陳安娜有心要把自家哥哥也推銷出去,傅小鈺有心捧哏,兩人一唱一和,沒有冷場的時候。
好不容易,眼看時間不早,傅小瓷表示要回家了。
幾人客客氣氣地寒暄幾句,結了賬,從咖啡廳出門。
門外,寒風冷冽,傅小鈺還在跟陳安娜說話,只見風一吹,傅小瓷恰好看到陳安檸頭頂的頭髮猛地吹起一塊,差點飛了出去。
“咦咦咦!”傅小瓷嚇得面色鐵青。
“不好意思,壓力太大。”陳安檸尷尬地捂緊腦袋。
“怎麼了?”正在說話的兩人望向她。
傅小瓷有些崩潰。
“……沒什麼。我想回家了。”
回到家,姐妹兩人的表情完全相反。傅小瓷沒有好臉色,傅小鈺反而紅光滿面,一副中了六.合.彩的興奮表情。
“姐,我們下周一起去電影院吧,有開心麻花的電影。”
“不要。”傅小瓷脫掉鞋,“我再也不會去了。”
娘禿禿一個,爹禿禿一窩。傅小瓷的腦海忽然浮現她靠在地中海男人的身旁給他挑選假髮,自己的兒子也在鬧着要假髮的恐怖景象,頓時不寒而慄。
他不敢置信她就這麼輕易反悔:“不是說好幫我一下嗎?”
傅小瓷瞥了他一眼:“你還是母胎solo一輩子吧。”
“你這個大屁.眼(騙)子!”他一臉委屈。
聞聲高高興興趕來的傅母正要問情況如何,恰好聽到這句話,笑容漸漸消失。
“……”
下一秒,一道怒吼帶着掃帚掃了過去:“你這個臭小子,怎麼罵你姐呢!”
“嗷嗷嗷姐救命!快替我解釋一下啊!媽我不是這個意思嗷別打我明天還要見人呢!”
傅小瓷淡定地拍拍手。
那就祝你新年大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