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隱門
兩人碰面沒有太多話。
葉傾對這位多次被她算計的天才劍修不存在什麼複雜情感,這一年時間,他發生了什麼,正經歷什麼,她多是在不經意間聽聞,一共就見過幾面,說實話,不熟。
說不在意,其實也不盡然,對於“劍意”,她多少是有些好奇的。
齊峰顯然也是,但換成平常他或許點個頭,便也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了。可眼下,察覺到那股異樣的冰寒,到讓他體內的劍意活躍了起來,他——想跟她切磋一番。
作為劍修,齊峰是十足的好戰分子不錯,卻也不是什麼人他都想要較量一番的。
若換成了那些異能者,那些只會站樁輸出的法修,他是懶得出劍的,領悟了劍意后,能夠讓他出劍一戰的人,同輩的,大約也僅有那麼兩三個了。
小自在天的和尚;
青木寨的魔修;
還有——就是眼前這個葉傾了。
他也算一路看着她成長過來的,起初小覷過,便因此吃了虧。
——吃了不少虧。
也是荒城那一戰後,讓他徹底意識到,如果不是因為個人際遇的緣故,這人倒是與他如出一轍,很適合走劍修一道——除了金雷靈根外,冰靈根劍修同樣是很可怕的。
其後泰山那一次碰面,他便越發覺得可惜了這樣一個對手。
他沒有遮掩,直接了當地邀請葉傾一戰。
對此葉傾並無不可,欣然點頭,眸中陡然展露一抹戰意。
甚至,她早就期待這一戰的到來,早就想跟領悟劍意后的齊峰一戰,除了想目睹一番劍修風采外,也是想對比一下,到底是劍意更勝一籌,還是極致靈根更具鋒芒。
兩人直接奔離死亡谷範圍,而後掏出了武器,而見到對方執劍的一瞬,兩人無波深邃的眸子,都有些許異色晃過——齊峰之劍比尋常寬兩寸細一看其上紋路頗為眼熟,竟是那荒城中的巨劍!葉傾之劍更是詭異青銅劍身銹跡斑駁,齊峰以往見過,可如今銹跡少了,可其上裸露了銹跡的劍身卻……多了不少的裂痕。他異色再一閃。
可到底這都算不了什麼。
這一場大戰不可能因為這兩把劍不同尋常來歷而停止了。
既要戰,自然不可能畏首畏尾,也不可能收斂,該拿出什麼力量便拿出來,這是兩人的默契。是以一出手,齊峰便動了劍意——頗有雷霆毀滅之意,承載萬鈞殺伐,鋒芒畢露;
葉傾自然不會小覷對手,劍修之強,不能用尋常目光視之,若各般手段齊出,她可以壓過對方,只憑“劍”的話,她便要全力以赴了,到底等待這一天有些時候了。
心念一動,修長手指捏緊了劍柄,極致冰屬性修為頃刻便滌盪。
到了這一刻,齊峰眼眸迸射異芒——極致屬性?原來如此。
他很好奇。
他出身隱門——真正的隱士宗門。
傳承古老且大都流傳了下來,並非幾乎斷絕了傳承,再難有後繼之力的玄門,也非古仙盟那種新晉爆發的宗門,是以,對於極致屬性有不少了解。
然而不論是那“裂劍”又或者極致屬性,都大可在一戰都再看一看。
一場“劍”的較量就此展開,這一打便酣戰了兩天一夜。
既然要戰,葉傾便也將修為克制在半步金丹的力量上——齊峰不愧為劍道的妖孽,劍意僅差一步,便小成了,而雷屬性劍意具備的毀滅之力同樣叫人心驚;
起初齊峰皺眉,心中不屑,他隱約了解一些極致屬性的信息,知道那也是一條完全不弱於劍道的路,可到底也清楚,那同樣很艱難,而一年前她還不曾有這番聲勢,顯然是其後得到的機遇,短時間內不可能小有所成,她居然放棄了金丹的優勢,便覺得葉傾自負了。
可在過程中,對方那絲毫不弱的力量,讓他的態度再一次改變了。
他意識到,宗門所記載的“極致屬性”到底不全面也只是“偶然”聽聞。
最終結果,表面上算是平手了,齊峰卻自覺弱了一籌,清楚自己虧在了劍意臨門一腳方至小成之境,但葉傾卻也因為對於劍道並不熟悉,一個菜鳥馭劍,施展起來四不像。
他到底是完美主義者,不然也不會放棄那一次進階的機會。
不過這都不值得太在意,重點是這一戰兩人收穫都很大,對決地更是酣暢淋漓,過程中不免有損傷,或許不叫損傷——大傷,為了戰個痛快,兩人其實滿身傷痕,都留了不少血,要不是都穿着黑色衣袍,看不出太多痕迹,換成白的,早就染了一身血跡。
不論是劍意又或是極致冰霜的爆裂,都不是普通法器能夠抵擋的,便是能抵擋部分,餘威也很恐怖,若非兩人肉身皆錘鍊過,免不了要皮開肉綻的。
齊峰卻也不在意,劍修一路以來,只要不是死,不是斷手,都不算什麼。
縱是手斷了,也是要克服的。
而葉傾更是,她除了修行功法有些特殊外,還有治癒系變異植物的存在,怕什麼呢?
只兩人各盤坐時,葉傾從空間折出幾片葉子,好心分給齊峰兩片,
“……”齊峰見此深邃的眼中有那麼點波動,臉色也有些許變化。
對方那頗有些吃癟的表情,淡是淡了點,葉傾卻依舊覺得,
嗯,這傷……不冤。
齊峰也不是矯情的人,即便對這充斥濃郁生機的葉子有不大好的回憶,結果也是淡然接過,兩人很快便憑藉這兩片治癒系變異植物的葉子調整過來。
葉子到底不如以往了,或者說他們的修為提高傷勢也愈加嚴重后,已經很難有以往的笑過了。便也如此,倒也是好了小半,面孔也逐漸有了些許的血色,不至於蒼白若紙。
葉傾遞葉子是刻意,卻並非是真打算“膈應”齊峰,反倒是想借這一場交鋒,這兩片葉子,了了以往的恩怨;她擺明了是在算計對方,可對方若是接下來,便也是有意如此了。
這一事也就順勢揭過了。
其後兩人順着“劍”聊了下來。
很快,齊峰的目光便落在了無常劍諸多裂痕上,起初見這青銅劍時其上裂痕便引起他注意,他到了有幾分擔心這劍能否撐起這一戰,結果他很意外,也很驚訝。
“這劍來歷不簡單。”語氣意味深長。
順勢,葉傾便詢問他能否有辦法修復,而齊峰伸了個手,她心道有戲——她此前不曾離開而是選擇留下,除了有一戰的心思外,便是想着借個面子,跟齊峰討教一番。
而如今這片世界,如果說還有誰能夠對於“劍”有深刻的造詣,便也只有連玄門老祖都忌憚三分的隱門了,若連齊峰都沒辦法,那她更是沒有半點關於修復無常劍的頭緒了。
順勢將無常劍遞了出去。
而後的半天時間裏,場面沉寂了下來,齊峰在研究青銅古劍,而葉傾則抓緊時間修復傷勢,別看齊峰不過半步金丹,劍意甚至剛入門差一步方小成,然而他對於“劍道”造詣卻很不凡,這還是他等級桎梏了,沒辦法施展那些高階劍術,不然這一戰可慘了。
當然葉傾也有很多底牌未出,但對於齊峰不免又有些期待,看他的目光,除了冰冷外,多了一抹明顯的戰意——他若是金丹后,再一戰,或許會更加酣暢淋漓吧?
兩人皆沉寂之時,白虎也終於將心中的恐懼平復了。
對於齊峰它是打從心中恐懼,卻也誠服,知道他來歷不簡單,而它能夠在這麼短時間內達到這種境界全依賴他,它倒不是願意依附在他手下,他們之間連契約都沒有,可它卻不敢跑,除了曾經就被打趴下數次外,如今,他依舊予它一種無法攀登的高山之感。
即便踏入了五階,可它依舊有種恐怖直覺——若是想跑,絕對會被那把劍刺成篩子。
同樣,它對於葉傾,有着近乎相同的感覺,踏入五階時,還曾想找她尋仇,若非她,那樹,那鳥就不會被放跑,它若吞了定然有不同尋常的機遇,可如今看來,難了。
這一場大戰後,“尋仇的心思”,它也不說完全打消了,卻也埋在了心中。
它並不蠢,打不贏還想什麼呢?
若是葉傾得知它心中所想,必也會誇讚——它雖不懂“君子報仇十年未晚”這句話,卻執行的挺到位的。同樣也會感慨,這頭曾經掌控她生命的凶獸,如今也伏低做小了。
半天後,齊峰大手一抬,將無常劍遞還了葉傾,而後看向她,只目光讓人有些猜不透,沒有說無常劍的問題,而是岔遠了,問她,“嗯……葉傾道友有沒有轉修劍道的打算?”
葉傾聞言,心中一怔,面無表情。但頃刻間對於齊峰的透出的神秘以及他所詢問的內容,就有了多個版本的猜測……最終,她似是詞不達意,道:“金丹碎容易,重聚可就千難萬難了,況且……長白山還有一場惡戰等着我。”
一般人或許會認為葉傾這便算婉轉地拒絕了,可齊峰卻聽出了其中深意。
對於首都那三個勢力間的齷齪他多少有些了解,對於葉傾的處境同樣。
可交淺言深想來是大忌,他不便說什麼。
而長白山其中到底有多少危險,他更是不會吐露,他清楚這對於葉傾而言,是一個考驗,她到底根基太淺,需要有許多未知的兇險,未知的機緣去砥礪根基。
他最終,對於他挑起的這個話題,也就只說了一句,“你未來若是想好了,可以來找我。”他與葉傾一般,面孔終日冰冷,但也有區別,葉傾是冷漠不近人情,而他則是孤傲與不屑。葉傾是後天,末世中一點點,而他卻是天生,且有種從沙場征戰的凌厲。
葉傾心中頗有疑雲,但對於隱門傳人的邀請,不會拒絕,冷漠地點頭。
數千年來,隱門多不出世,可一出世卻幾乎是每一代中的傳奇人物,若是傳聞也就罷了,可能夠培養出齊峰這樣的苗子,她對於這個隱士宗門,不免有些好奇了。
她對於劍道也確實有幾分嚮往,想看一看其中深淺,至於最終如何選擇,就再說了。
走一步看一步,可若是拒絕,這樣的機會打着燈籠也難找了。
聊了兩句,這才將目光放到了無常劍身上,而後他目光一轉,先是道了句,“你確定要修復這青銅劍?是打算將它作為本命法寶?不打算換一柄?”
葉傾心中一動,隱約猜測到他詢問必有深意,可她確實很喜愛無常劍,或者說,將它當成了夥伴,沒有必要遮掩什麼,沒有半點猶豫,直接肯定地點了頭。
之後,齊峰才接着道,“這劍來歷詭異,其鍛造的材料更是神秘,並非表面上的青銅,我也是曾在隱門祖地看到過寥寥幾句記載,想要修復,這條路很難,若是有心,【長白山·秘境】后,可以跟我回一趟祖地,當然,我先提前告知,不論結果如何,都不是無償的。”
他提出了兩個條件,一個是讓葉傾棄法從劍加入隱門,另一個便是五年內替他收集幾件材料,而後他從儲物戒拿出了一個玉簡幾道神識刻印后,丟給了葉傾。
七樣材料——沒有一樣是葉傾認識的。
便是身負冰魄仙子傳承,可對於“煉器”,冰魄仙子並未傳下多少的信息。
結果葉傾收下了,沒有拒絕,也不覺得這兩件事是他刻意為難自己,他已然很明顯地照顧了,否則宗門祖地,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會輕易帶人前往。
看完,才問他,“你這是要煉製本命飛劍?”
齊峰只點了點頭,到底沒有多說什麼。至於葉傾的加入問題,他倒是給出一句很明確的話——未來群雄盡出,大爭之世,隱門只他一人,怕是不夠。
話鋒到這便又點到即止了。
又提到了未來,而“大爭之世”“群雄盡出”到底代表着什麼呢?她看得出來齊峰不想多談,倒也識相,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她非對方宗門之人,提點兩句已然是夠義氣了。
一場酣戰結束,一場對話終結,兩人各有事,皆打算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