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253這是讓我無可救藥的原因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該慶幸,張代沒有在我還沒徹底放下他之前,給我來一個迎頭痛擊。
沒有正面回答我這個問題,這個醉醺醺的男人,他捆綁着我的手更緊,他的聲音被酒精撕扯得就像是一捧迎風飄搖的沙:“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有所有人性的弱點。”
而我唐二,到底也是這個世間上普普通通的女子,我有着大部分女人那種不討喜得讓人詬病不已的習性,我時常大大咧咧,卻也心細如常,我能勇敢匍匐,卻也有懦弱迴轉,我的身體裏也根植着人性這種控制支配着我的東西,它讓我在面對這個橫穿了我大半個青春的男人,打過的決心也能土崩瓦解,破開的城牆也有固若金湯的時候。
我還愛他,這是讓我無可救藥的原因。
他有本事瞬間讓我心灰意冷,卻也能夠勾起我內心的百轉千回。
懵懂橫生,被他禁錮着的腰間滿是他手臂帶來的炙熱,醇厚地穿刺過我的衣服,似乎要將我灼燒起來,燃成灰燼。我該就在此時趕緊自救,我該趕緊把自己從這一場鉗制從解救出來,我該把他今天的發酒瘋當成一場傷風感冒,可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的該,還是有無數的人前赴後繼走着別的路子。
比如我。
在張代酒意朦朧的覆蓋下,即使我知道我肯定沒有機會聽到有效的回應,我卻終有勇氣徹底破開自己的內心,我顫着聲音問:“張代,是不是因為我願意為你未婚生子,所以在你的眼裏,我唐二就顯得廉價了?”
回應我的,只有張代一聲含糊的哼哼。
但我卻像是揪住了最後一根拉我上岸的救命稻草,我繼續:“是不是因為我從孕期就胖起來,哺乳期不敢節食讓那些肥肉繼續掛在身上,你看到了這樣與過去不對版的我,就倒盡了胃口?”
張代的鼾聲,慢慢在耳邊起伏着很快形成不錯的節奏感,他搭在我腰間的手,力道鬆弛了大半,他壓在我後背上的重量,越來越沉。
我努力挺起腰來,用儘力氣去支撐着他的身體,我繼續:“這幾天以來,我時常回想我與你在一起的種種,我發現我們最適合的時候,是我們在大學那段時光,因為那時候的我們,都窮。我們有着同樣的起點,我們有着同樣的生活觀念,你愛我,我也愛你,那真的是我們最好的時光。後來,即使在我們那段婚姻的續存期間,其實我們之間不過是苟延殘喘吧,你已經不同,你站在食物鏈的頂端,我雖不至於在食物鏈的最底層,可我就算疊十個八個凳子,我也夠不上你的高度。好吧在生孩子之前確實是你一直在遷就我,但事實的本質是,我在一路追趕你。但有些東西,它真的是根植在骨子裏面的,就算我輕裝上陣連滾帶爬,也未必能追上你的步伐….”
臉貼着我的脖子蹭了蹭,張代整個身體勢如破竹般壓倒過來,我趔趄半步,將腳交錯着,還好我站穩了。
這會兒,更像喝醉的那個人,是我。
完全開啟酒醉要命的話癆模式,我換了一口氣繼續:“比如在孩子出生之後,剛剛開始你執意要請兩個保姆,一個帶孩子一個做家務,而我有空逗逗孩子逛逛街買買買就行,而在經歷了那麼多事那麼多風波,我怕了,我怕即使夏萊她倒下,還是會有人前赴後繼來撕扯我,撕扯我的孩子。我可能有被害妄想症,我總怕只要我稍微沒看住,那些原本表現得好好的保姆阿姨,看着淳樸善良的保姆阿姨,就會把我的孩子偷走,我一秒不盯着,我都怕。我還覺得孩子是自己的,我不過是平凡普通家裏出來的人,別人能自己帶孩子為什麼我不能,我又何須那麼大的陣仗。然後好了,我辭職在家,我成功地把自己從一個職場女性,變成了全職媽媽。好吧好吧,我就算全職了,我要是能經受得住孩子日日夜夜的折騰,還能有心思收拾收拾我自己,不讓自己太過形象堪憂,或者我還不會顯得那麼可笑。但,偏偏我卻在這日漸疲憊的生活里,把自己硬生生熬成了一個連我自己都不太認識的人。好吧,別說你嫌棄我胖,我現在也有點嫌棄這樣的自己。”
抽了抽鼻子,我頹然笑了笑,逕自開展着毫無回應的獨角戲:“可是張代,我嫌棄我自己,和你嫌棄我,是兩碼事。我知道人性經不起考驗,我也知道大部分的人都在追求美的東西,人有時候無法控制自己以視覺去作出判斷,大多數人都更喜歡讓人賞心悅目的東西,我也一樣。但如果我唐二,不曾懷孕生孩子,或者我永遠不可能有變成這樣的那一天。我不想說我是為你生孩子才這樣,畢竟孩子我也是為我自己生的。可我多希望你,不是那麼膚淺的人。而我也後悔,在生下孩子之前,我竟然沒有在你面前丑一回。如果我能丑那麼一回,如果你的態度也因我的丑而起波瀾,或者我們現在根本不需要被一個孩子捆綁着湊合在一起。我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進退兩難。我不否認,我現在這樣的境遇與我的作死不無關係,但是張代,既然你不能待我如一,不忘初心,你踏馬的又何必招惹我….”
我一籮筐的話還沒倒完,張代原本環在我腰間的手,徹底垂下,脫離了我的身體。
雖然我現在挺壯,不過相對於張代而言,我還是輕了點。已經徹底沉睡到沒有自主意識的張代,他身體所有的重量全然壓在我的身上,我感覺我的脊梁骨都快要壓塌,我也怕我一個支撐不穩會讓他摔個人仰馬翻,我小心翼翼地挪動着往床邊移,費了老大勁將他放倒在床上,我拉過被子給他蓋住,藉著床頭燈發出來的柔和光線我盯着他的臉看一陣,我長長吁了一口氣:“其實,我也不應該怪我。要怪怪我,我曾經以為兩個人有愛情,就必須在一起。我沒有想過,其實柴米油鹽的雞飛狗跳,它可以殺死所有東西。好吧,是我犯賤,才讓自己栽在你身上,一栽栽這麼多年。”
呲了呲嘴角,我輕笑:“不過還好,不管我在哪裏栽倒,哪天我想爬起來,我還是能爬起來。所有張代,我們今天就先聊到這裏。但,這應該也是我最後一次跟你這樣促膝長談了,哪天我想走,我肯定跑得比兔子還快,我一定會比乾脆面還要乾脆,就這麼著吧,晚安吧。”
用手抖了抖細碎清爽的短髮,我抱起剛剛扣起來的筆記本電腦來到大廳,裹了條毯子又開始做布線圖。
沉湎在那些正正負負勾連的線路里一個多小時后,我的手速越來越快,我開始覺得這簡單的線路圖有些索然無味起來,我想到儲物室那邊有我以前在博朗時候收集過的各種各類的二手帶程序晶片,我尋思着反正我毫無睡意,我還不如去翻幾顆出來破解着玩玩,也權當練手得了。
打定主意,我披着毯子站起來,輕手輕腳徑直往儲物室那邊走去。
儲物室的位置,靠着陽台,是在最裏面,去那裏必須經過書房。
可能是因為張代剛剛執拗着要拿手機放書房裏面充電,我在快要走過書房的門口時,有些潛意識作祟,我用半束目光往裏面飄了飄。
巧的是,我的視線剛剛掠過,張代的手機屏幕,突兀亮了起來。
就像是被鬼上身似的,我先是頓住了腳步,然後是鬼迷心竅的移步走了進去,湊到了手機屏幕面前。
張代的手機屏幕,一向不似現在的大多數人,非要弄個彷彿特能代表自己個性的屏保,他的屏幕保護面,是一片很簡單的藍,於是在這樣素凈的背景下,那條短訊就越發顯眼。
是劉深深,她說:你回到家裏了嗎?你今晚讓我考慮的事情,我在微信上給你答案吧。
這簡單的短訊里,沒有稱呼,介於熟絡與曖.昧之間的意味,滿溢着張牙舞爪暴露在我的面前。
我的腦海里,有個問號弧頃刻形成,我不知不覺中動用了自己所有的想像力,去想像張代到底讓劉深深考慮什麼,她才沒有能立馬給出答案,而是需要回去經過深思熟慮后,再傳達給她。
但即使沒有什麼限制我的想像力,我依然無法從這簡單的只言片語裏揣摩出內容來。
盯着已經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我的大腦混沌一陣,我仍舊像是被鬼火燒心那般立在那裏,愣是挪不開腳步。
我站了大概有五分鐘,屏幕終於再次亮起,那界面上提示着有條新的微信過來。
看來,張代讓劉深深考慮的事情,真的沒有那麼簡單,總之接下來短短的十幾分鐘裏,手機不斷響動,上面的微信信息一轉眼堆積了七條。
那明明滅滅晃動着的屏幕,它彷彿是在調皮地引誘我動手去把它拿過來,解開鎖窺探它隱藏着的勾起我所有好奇心的東西。
好在,我終是守住了自己的底線。
我和張代的關係,即使表面在粉飾太平,實質上或者已經是風聲鶴唳,我沒有必要再自尋煩惱,我也不想再因一些無謂的人,與他再起衝突。
他與劉深深,工作關係也好,私底下有曖.昧暗涌也罷,隨他吧。
反正,他現在已經不再是我世界所有的中心點,他無法再帶給我全線的潰退。
靜默等待着屏幕徹底暗掉,我強迫自己抬腳邁出了書房,懷揣着凝固的心潮,去儲物室拿了幾塊通路多布線複雜的晶片和一個我之前從華強北淘來的二手燒錄器出來。
努力把劉深深剛剛那條短訊給我帶來的波瀾壓制下去,我拚命把注意力放回到研究晶片上。
一旦沉湎,很難抽身,我越玩越順溜,越玩越不知時間穿梭,等我把破解掉的晶片一字排開,頗有成就感地伸了伸懶腰,再扭了扭身體我眼睛的餘光朝落地窗那邊望去,這才發現天居然已經麻麻亮。
往保姆阿姨住的那個房間望了望,我想着小二代至少得睡到八點多才會醒吧,我還是趁還早,出去麻溜跑幾圈,甩甩肉。
打定主意,我躡手躡腳回到還暗得要命的卧室,輕輕推開衣櫃門,用手摸出一套運動裝拿去浴室換了。
拉好衣服的折角,我想了想,又找了個以前衝浪用的頭巾,把細碎的短髮給盤了上去。
別說,就這麼一整,我往鏡子裏面瞅瞅自己,我覺得我還真踏馬的帥。
用手撩了撩頭髮,我滿意的正要下樓,沒想到身後傳來了張代有些模糊的聲音:“你要去哪裏?”
就算我知道這卧室除了我自己,還躺着另外一活人,可我注意力特集中在臭美上時,冷不丁傳來聲音着實把我驚了一下。
身體條件反射顫了顫,我反應過來,連頭也不回:“跑步。”
窸窸窣窣的,沒幾秒床頭燈亮了,張代的聲音清晰了不少,但皺褶也多:“現在才幾點,你去跑什麼步?”
腿長我身上,別說我要清晨去跑,就算我通宵去,他也管不着。
當然,心裏這樣想,我嘴上不會這麼多。
畢竟,我不想再在他面前,落下個不能好好說話的罪名。
淡淡的,我說:“六點出頭,我走了。”
讓我意外的是,張代很快接我話茬:“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怔滯,我緩過勁來:“我習慣了一個人跑。”
才亮起來沒一陣的燈,頃刻暗下去,張代的聲音重新混沌:“哦,好。”
咬了咬唇,我三作兩步疾疾下樓。
不知是不是被我吵醒了,大廳里肉鬆包和小寶,竟破天荒起了個大早,它們你追我趕的兩隻狗子嬉戲得分外開心,它們一見到我就奔了過來,一邊一隻的抱我大腿,我摘都摘不下來。
無奈,我只得給它們倒了點狗糧和牛奶。
好不容易把這些狗子打發好,我在玄關處換鞋時,張代居然穿着一身運動裝出現在我的視線里。
挨上來,在我身側換鞋,他用似乎漫不經心的語氣:“你剪頭髮了?”
我擦,他這不是廢話是什麼。
同在一屋檐下,這會兒我們又沒啥衝突,我總不能像只鬥雞似的,於是我中規中矩:“嗯。”
把門拽開,張代更是隨意侃大山的口吻:“怎麼忽然就想到去剪頭髮了?”
要是以前,我可能會開玩笑說,我逗狗的時候不小心讓狗子啃了頭髮,它啃得不夠整齊我出去找人修修啥的。
但我和張代,或者已經再也無法回到心無旁騖開玩笑的那一天。
大步邁出門口,我串頻道:“我先走前一步,等會怕太陽出來,曬。”
不料,張代亦步亦趨:“一起。”
真心不想被他看到我跑起來,那些肥肉一抖一抖的,我皺着眉加快步伐:“你這麼早不睡覺,瞎湊什麼熱鬧。”
仗着自己腿長,張代毫不費勁趕上我,他的聲音沉了沉:“我有事要跟你說。”
心忽然綳起來,我的步伐稍稍一滯:“說吧,啥事。”
張代也隨我微微頓了頓腳:“明天,你把你身份證和你的戶口本給我一下。”
在之前,我到佛山上班,在佛山買房之後,我把戶口從家裏遷到了佛山,所以我的戶口是單獨的,戶口本也確實在我身上,張代要用,我隨時都能拿出來。
換是以前,我估計問都不會問,就乾脆把這個給他,可現在已經不同。
斂了斂眉,我用餘光掃蕩着張代的臉,問:“你要那個,做什麼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