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竹樓老人
陳楓剛一走，老楊頭身邊的一個幫閑就湊過來說：“這小子去停屍坳，您老說能支撐幾天？我賭不到三天！”
老楊頭一把將手中的銅錢丟在一邊，卻不理會幫閑，兀自嘟囔着說：“要不是這停屍坳實在沒人願去，哼，一個外來人五個銅錢就想從我這得到個職司，沒門！我倒是希望這小子能多待一段時間，血氣方剛的小子，應該能受得了那裏的陰寒。不然我還得再去找人。前幾天縣裏的黃師爺托我兒子傳信說，這停屍坳不能荒廢了。不過想想現在的停屍坳，還真不是人能待的地方，夜夜都得出點動靜。”
老楊頭說著，不由心頭一寒，兩個幫閑不由也哆嗦了一下子。
“你去，將這銅錢還給那小子，就說我不收他錢，免費。”老楊頭略一思索后對一個幫閑說。
“為什麼不收？蚊子雖小也是肉啊？”那幫閑雖然這麼說，但還是恭順地將銅錢拿起來。他眼珠子一轉，已經打算走到老楊頭看不到的地方，將銅錢收進自己兜里。頂多在外面轉悠一圈，就可以回來交差。
“那小子去了停屍坳，我估計下場好不到哪去。你說，死人的錢，我能要嗎？”老楊頭的聲音懶懶地傳來。
剛剛想要中飽私囊的幫閑在大白天太陽底下一哆嗦，趕忙去追陳楓去了。他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必要因為這五個銅錢沾染了晦氣。
陳楓沒想到幫閑會將銅錢送過來。那幫閑二話沒說，將銅錢丟給陳楓就快步走開了，連看都不願多看陳楓一眼，彷彿陳楓身上有許多晦氣一般。
陳楓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自己，看不出什麼古怪，也就爽快地收起銅錢繼續前進，心說這老楊頭看起來倒不像外表那樣慳吝。
遠遠地一路行到射鹿鎮南邊的林子，順着林子往東，便是一大片平整的荒地，停屍坳便是坐落於此。
一路上，陳楓又詢問了幾個人，漸漸對這停屍坳也有了一定的了解。這個停屍坳沒有名字，佔地範圍也不大，不過整個射鹿鎮附近這些區域就這一個停屍坳，某些時候，倒也不能缺少他。原來看守停屍坳的，是縣衙退下來的一位老仵作，這倒也是個十分適合他的職務，老仵作倒也盡職盡責，整個停屍坳裡外都相安無事。可是前段時間不知為何，老仵作突然瘋了。最初，大夫說是驚嚇過度，後來則改了說法，說是普通的羊角風，再後來，老仵作就死了。一個與屍首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人會受到如此驚嚇，誰都不會相信。可是，後來陸續有人聽到了停屍坳之內總是有些古怪的動靜，甚至有個別人從停屍坳附近經過，也中了邪一般驚叫不止。至於個別為了生計去停屍坳做看守的，要麼離奇死亡，要麼無故失蹤。縣衙里派人來調查了幾次，也沒有什麼結果。漸漸地，也無人願意來此做看守，停屍坳逐漸成了一塊禁地。
聽到這些傳聞，陳楓自然不會全部將其當真，不過卻也暗暗警惕。不過，為了能夠報仇，陳楓不得不走出這一步。沒有足夠的銀錢，陳楓是很難進入林漠山脈深處的。
進入停屍坳之前，陳楓意外地在林子的前面看到了一座竹樓，裏面彷彿有人居住。按照別人的說法，停屍坳附近已是禁地，不可能有人煙出現才是，怎麼可能有人在此常住？陳楓決定拜訪一下裏面的住戶，就算不能探查出什麼關於停屍坳的有價值的訊息，也算合乎鄰里之間的禮儀。
陳楓聽那些年老的、曾經走南闖北的人說過，在紅楓島的南部，土氣多瘴癘，山中常常生出有毒草及沙蟄蝮蛇，所以那裏的人不分種族，一律並樓而居，蹬梯而上，稱為“桿欄”，所有的民居住宅，全部依山而建，取坐北朝南的方向，為了避免毒蛇毒蟲，複式結構的木樓底部都採用九柱落地，橫樑對穿，使樓台懸空，這樣的建築也叫“吊腳樓”，每家吊腳樓下，又都供了個奇蟲異獸的木雕。眼前的這個竹樓便是模仿這種風格建造的，與陳楓平日裏見到的房屋樣式格格不入。
陳楓敲了敲竹樓一層半掩的竹門，一直沒有人答應，可是陳楓又確確實實聽到了竹樓上傳來的咳嗽聲。沒辦法，陳楓只好先進去，然後再向主人請罪了。
徐徐登上二樓，陳楓直接進了敞着門的房間，裏面十分地陰暗，面積也不大，六七平方米左右，毛坯粗糙的竹子和茅草、木板搭建的房子式樣極為簡單。
陳楓最先看到的是牆角的幾個竹簍，裏面傳來“沙沙”的聲音，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麼東西。
牆壁上掛着幾張獸皮，大概放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顏色灰暗，有些地方的毛已經剝落，光禿禿的了。
獸皮下面鋪着一張小床，十分的骯髒凌亂。床上也沒有什麼像樣的被子、枕頭，只有幾件破衣服和獸皮鳥羽。床上坐着一個老人，皮膚髮青，臉色黝黑，頭髮凌亂，鬍子上還沾着飯渣，手上的骨節極為粗大，手掌上佈滿厚實的老繭，一看就知道他經常從事體力活。雖然天氣已經轉暖，但也算不上熱，偶爾還有冷風肆虐，他卻赤着膀子，腰間胡亂纏繞的一塊獸皮，大概有兩個巴掌大小。獸皮底下露出的腿乾瘦乾瘦的，長了一些老年斑。
聽到有人進來，原本閉目養神的老人緩緩睜開了眼睛，灰色的眼珠原本十分黯淡，再看向陳楓時卻突然發出凌厲的光芒。陳楓不由一驚，好厲害的目光，彷彿能看到自己心裏的所有想法似的。此時，陳楓竟然有面對的是黑潮那些大神通人物的味道。不過相比黑潮的兇殘，眼前的老人則顯得相對和藹一些。
陳楓十分客氣地向老人行禮，老人擺擺手，咳嗽了半天說：“來了？坐。”接着，目光便盯在陳楓的身上，久久不願移開，神情忽喜忽怒，變化無常。
陳楓自然坐不下去。他被老人看得渾身不舒服，緊張之下，又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