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電話
許薔放棄跟蕭綠一起過夜,連夜飛回葉城,面對的果然是院線經理的刁難。
陳嫵約的工作午餐氣氛沉重,幾位院線經理滿臉都寫着高傲,彷彿許薔要求他們排片一般。
許薔保持着禮貌微笑,一語不發,只有陳嫵笑着聽他們提問。
“許小姐往期的電影,也是這樣的排片率,我們按數據說話的。”
“是啊,票房才是最重要的。”
“許小姐這次的排片要求,實在是有點高了。”
幾位經理的言語實在刺人,饒是陳嫵八面玲瓏,還是要組織下語言。
沒想到,她還沒說話,在旁邊裝花瓶的許薔倒是先開口了。
她放下酒杯,端坐着笑道:
“票房?”
剛剛發言的經理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許薔說:“麻煩您,看看上座率?脫離單項數值談大數據是不合理的。”
經理的面子有一瞬間掛不住,他從未想過號稱圈內花瓶的許薔還會跟他針鋒相對。
他說:“總票房確實不理想。”
許薔挑挑眉,說:“所以是不肯增加排片咯?”
她的尾音輕飄飄,頗有一股魅惑人心的意味。
經理心裏想着要再談談,能把價格壓更低一點就行,但已經鬼使神差的點了頭。
許薔禮貌的推開面前的碟子,微微鞠躬,笑道:
“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陳嫵擔憂的看了她一眼,總覺得許薔要說什麼了。
果然,她的預感是正確的。
許薔站起來,禮貌的說:
“《金薔薇》的投資我會追加一筆,屆時宣發上還請幾位多多配合。”
幾位院線經理面面相覷,臉色都變得極難看。
這是擺明了要用錢開路,砸出排片一塊天了。
許薔跟他們道過別,陳嫵跟在她後面,瀟洒的離開餐廳。
出了門,陳嫵緊跟幾步,低聲抱怨道:“我叫你來可不是讓你耍酷的。”
許薔側臉對着她笑,有幾分天真的問:“是嗎?”
陳嫵說:“當然是啊!我只是讓你表現得強勢一點而已。”
她心想:許薔這何止是表現得強勢?這都快把人家的臉皮按在地上摩擦了。
陳嫵問:“不怕他們報復你?”
許薔笑道:“誰會跟錢過不去?”
提到報復,她不合時宜的想起許家了,他們為了跟她過不去,錢都不要了。
許薔這些天除了忙工作室的事外,也沒少去她那些公司打轉,忙得腳底生風,人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許氏集團爆出的醜聞,遲遲沒有落幕,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勢頭。
這事許薔沒人可聊,只得對相熟的記者再三道謝,再請她多做深入調查。
另一面她的公關團隊煽風點火,鬧得許先生四面楚歌。
許家請的公關團隊不怎麼樣,各種稿子發了一篇又一篇,偏偏少有在點子上的。
對此,許薔冷笑一聲。
許屹是爛泥扶不上牆,許先生卻是真的老的。
為了許屹,他死撐着在商場沉浮,可終究是有些跟不上新時代的節奏了。
藉著這波東風,許薔收購了不少許氏集團的子公司。
對於子公司而言,是哪個老闆又有什麼所謂?況且被許薔收購,感情上還好過被別人收購。
好歹還姓許。
這時候倒想起她也姓許了,許薔冷笑一聲,指揮高管團隊大刀闊斧的改制,免得步了她老爹的後塵。
許薔每天來去如風,跟陳嫵吃了這頓工作午餐,總算是被聞栗抓住了。
聞栗問:“你那天接了個電話就跑了,怎麼了?”
許薔說:“去了趟京城。”
聞栗很敏銳,說:“為了小朋友?”
許薔點點頭,說:“她一個人做手術,我去陪陪她。”
聞栗上下打量她一番,嘖嘖稱奇:“看不出啊,你對前女友一往情深。”
許薔卻是瞬間臉色一冷,生硬的說:“別這麼說。”
聞栗是個不怕死的,最愛去戳許薔的爆炸點,椅子轉過半圈,蹭到她面前,捧着臉問道:
“怎麼,都分手了還不是前女友?”
許薔真的生氣了,轉個身用背影對着她。
聞栗覺得不好,忙轉着椅子去哄她:“我錯了我錯了,只是暫時分開而已,我等會給你買蛋糕哈?彆氣了?”
許薔氣鼓鼓的說:“我不許你說她是前女友。”
聞栗哭笑不得,只得笑着點頭應下來。
片刻后,聞栗看她的表情緩和了點,又湊過去,問道:“那你那天幹嘛拉我喝酒?”
她一說,許薔又想起來了。
蕭綠說出“分手”兩個字的那天,許薔離開醫院,直接打車到了聞栗家。
進門第一句話,問她:“有酒嗎?”
聞栗後來形容起來,都說那天的許薔臉色灰敗,看着嚇人。
許薔聽見她舊事重提,沒好氣的說:“我壓力大。”
聞栗只是笑笑,忽然溫柔的摸摸她的頭,說:“你沒事就好了。”
許薔對她露出一個笑容,寬慰她:“我沒事呀。”
她只是特別希望蕭綠能在她身邊而已。
許薔一邊在心中算着蕭綠的手術時間,一邊拿出工作室日曆。
工作室日曆上密密麻麻寫着日程安排,每個人都忙得分身乏術。
聞栗見她看起了工作,想起陳嫵剛跟她說的事,問道:
“聽說你打算給《金薔薇》增加投資?”
許薔正好在日曆上寫這件事,聞言給她亮亮手上的日曆,說:“對的,我個人出,走我公司的賬。”
聞栗說:“看來你最近收購挺順利的。”
“嗯,”許薔寫好了備忘,將日曆放回去,“那幾家公司本該是我的,我只是收回來罷了。”
聞栗咋舌,道:“你家老頭子真挺狠的,你怎麼說也是他親生女兒啊,怎麼小三的兒子反倒寵得心頭寶一樣……”
許薔家裏那點事,在葉城的二代圈子裏根本不是秘密,許薔羞於提起,可許屹卻是三天兩頭跟狐朋狗友炫耀。
她不咸不淡的說:“喜歡唄,小兒子。”
聞栗說:“那他就這樣把你的東西吞掉?你媽那會雖然走得急,但也留了幾家公司的啊。”
許薔笑道:“我這不是正在收嗎?”
聞栗說:“你心裏有數就好,那最近《金薔薇》的宣傳會你還有時間嗎?”
許薔說:“當然有,我再怎麼忙,也不會耽誤正事。”
眼看她的心思還是放在工作室上的,聞栗便放心了。
聞栗有些害怕許薔應接不暇,最終反倒是《金薔薇》這邊疏漏了,那對她們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遺憾。
有了許薔的這筆投資,工作室更是如魚得水,將《金薔薇》的宣發做得滴水不漏。
走在葉城的大街小巷,地鐵和公交站牌上必有這部電影,不少年輕人都在社交網絡上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加之許薔通過幾家影視公司的施壓,之前啃不下的院線經理終於鬆口,答應給《金薔薇》理想的排片。
聞栗很興奮,拉着許薔,不停的說:“我真希望明天就首映!”
許薔正化着妝,等會有一個談話節目,是《金薔薇》宣發中的最後一環。
許薔冷冷的看了一眼聞栗,說:“你急什麼?”
聞栗委屈的說:“興奮嘛。”
許薔說:“別急,等準備好了再首映啊,我先走了。”
她化好妝,走上談話節目的舞台,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許薔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激動,從腳底而起,慢慢包圍了她。
《金薔薇》終於觸手可及了。
談話節目進行得很順利,許薔走出演播室,導演特意從幕後過來,一定要跟她握手。
說是久仰《金薔薇》的大名,對預告片都非常感興趣,許薔將他介紹給聞栗認識,便跟着化妝師回去卸妝。
等到卸完妝,在空無一人的化妝室等待時,許薔終於忍不住,給蕭綠打了一個電話。
蕭綠電話接得很快,但始終只有清淺的呼吸聲。
許薔輕輕的說:“阿綠?”
等了好幾秒,蕭綠才說話:“嗯?”
許薔長舒一口氣,蕭綠正好是第二次手術的恢復期,情緒時起時落,光是聽劉露露的轉述,就讓許薔揪心。
不過,現在聽起來應該還不錯?
許薔說:“我剛剛錄完節目。”
蕭綠還是短促的答道:“是嗎?”
許薔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繼續說下去:“明天是首映會,過兩天京城也是一場點映宣傳,我到時候過來,你能跟我一起看嗎?”
這本是已經約定好的事,許薔從未想過蕭綠不答應。
但蕭綠卻沉默了。
許薔問:“阿綠?”
蕭綠終於說:“……好啊。”
許薔感覺到她的一絲異樣,但終究沒法直接問她。
她們心照不宣的遵守之前的說法,沒有要事絕不互相聯繫,以至於許薔很難察覺蕭綠究竟怎麼了。
難得的電話,許薔本想多說幾句,但蕭綠彷彿不想跟她說話一般,很快掛斷了電話。
許薔坐在化妝室里,拿着手機,感覺有一絲不安。
在她看不見的遠方,蕭綠放下手機,定定的看了一會兒,終於抱着膝蓋哭起來。
她的手中緊緊揪着幾張稿紙,依稀可以看見上面歪歪扭扭的線條,費勁的勾勒着出女人的身姿。
恐懼縈繞在蕭綠的心間,她不禁帶着哭腔問自己:
——為什麼?!手術沒有用嗎?恢復期不是可以寫字畫畫嗎?為什麼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