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項可一直到上了過山車還在胡思亂想,工作人員幫他上安全措施的時候,他看到前面一對情侶里女孩一臉緊張地拉着男朋友的衣服:“我怕!”
她那個冷冷淡淡不苟言笑的男朋友就放鬆了神情,牽着她安慰:“抓着我的手就好了。”
手拉着手的兩個人逐漸環繞出一種非常特別的親昵氛圍,就跟這個遊樂場裏其他走路都恨不得黏在一起的情侶一樣。項可莫名的有點羨慕。
程征宴見他一直看着坐在前頭的那個女孩,索性強迫自己將視線轉向遠方。
項可整個人都在蠢蠢欲動,偷看程征宴一眼,啊他在發獃,再偷看一眼,啊他看另一邊了!
另一邊是什麼?項可好奇地跟着看,是正在升空的跳樓機!那有什麼好看的嘛!
他吸了口氣然後鼓住臉頰,呼出來,吸氣,鼓住,呼出來。
過山車終於啟動的那一刻,他猛然生出一股勇氣,伸手——抓住!
程征宴像是被電到那樣轉過來,項可對上他難得能明顯看出“意外”這種情緒的雙眼,身體裏興風作浪的狗膽如同“咻”一下被戳破的氣球,立刻視線游移地小聲說:“……你……你怕不怕?”
兩個人傻傻地對視了一會兒,項可感覺到自己抓住的那隻手反過來將自己握住了,然後一點點一點點,捏得越來越緊。
下過山車的時候程征宴的臉色是鐵青的,直接拉着同樣頭暈目眩的項可開始找衛生間,好在緩了一會兒之後兩個人都沒有真的吐出來。
居然會在吃飽了之後選擇這種上下翻轉倒麻袋一樣的項目,程征宴在給項可拍後背的時候忍不住懷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也跟着這裏的氛圍被壓低到了平均線以下。但那股從昨晚起就盤旋心口如影隨形的陰鬱,在他抱着因為肚子難受窩進懷裏閉着眼睛哼哼唧唧撒嬌的香香的項可時,早已經不知所蹤,
出來起一直肩並着肩走路,但接下去的時間裏,他們突然跟這個遊樂場裏其他的情侶一樣,變成了手牽着手。
但畢竟是兩個大男人,光明正大的牽着手未免太顯眼了一些,幾次被人回頭打量后程征宴就將項可拉近了,然後牽着他的手,揣進了自己的外套兜里。
這樣從外面看起來就像是普通並肩而行的兩個人了,無非是站得近些而已。
程征宴的手心暖暖的,程征宴的身上香香的,程征宴的口袋大大的!跟其他衣服一點都不一樣!
項可的情緒莫名高漲起來,跟進入遊樂園那會兒只想着吃東西不一樣,他開始想玩項目了,各種各樣的,只要跟程征宴在一起,哪怕是碰碰車也行!
程征宴也越來越少發獃,明明剛到市區那會兒經常會放空視線,到後面卻時常笑出聲來,甚至還摘下口罩跟項可一起鑽進了那台往來路過嘲諷了數次的大頭貼機。
程征宴拿到照片的時候都感到難以置信。天啊,拍大頭貼,他居然做了那麼智障的事情!
項可卻完全沒有一個曾經數次受邀出席過米蘭時裝周的前衛男星的認知,還挨着程征宴一臉認真地問:“這個照片可以發微博嗎?”
程征宴:“………………”
天啊。
他背着項可那個幾乎沒吃掉什麼東西的還塞着滿滿糖果零食的背包,沉吟了很久該怎麼才能讓項可不掃興一些:“……你經紀人會不高興的吧?”
是哦,項可有一點失望,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特別特別特別想讓這張照片被全世界看到,他甚至想就在這裏摘掉口罩大聲叫程征宴的名字,讓所有人都知道程征宴今天跟他一起到遊樂園玩了!
讓全天下都知道他們倆的關係特別好!
項可想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看了眼手錶,發現已經時間不早了。按理說他應該提出回劇組的,項可卻沒有,他抬着頭,有些依依不捨地問:“程征宴,我們一會兒去哪兒啊?”
程征宴胸口莫名軟得慌,就連抓着項可的手心都冒出了汗。情緒居然時刻被另一個人牽動着變化,這樣的表現讓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可程征宴發現自己居然還有更不理智的衝動,比如將口袋裏偷偷摸摸牽着的手抽出來光明正大地交握,又或者就站在這個人流如織的廣場低下頭去親吻項可的嘴唇。
他想張嘴說我們去XX酒店吧。
明明口袋裏裝滿了套和潤滑液,明明從早上出門的時候就做好了決定,他有至少一百種理由可以輕鬆把項可騙到酒店甚至騙上床——項可太笨了,笨到就連笨蛋都可以牽着他的鼻子走。
天色已經暗了,廣場上圍繞着樹木做的燈帶星空般閃爍着,東南方向購物商店外牆的led大屏幕開始播帶有娛樂性的節目,似乎是一個網絡上正熱的訪談,主持人帶着攝像機在路上隨機攔截路人問一些有趣問題。
“請問您覺得喜歡和愛之間的區別是什麼?”
項可側目朝大屏幕看了一眼,這話題真奇怪。
程征宴捏着他的手卻越發緊了,項可有點害羞地收回視線,目光掠過不遠處一個發光提示:“唉?七點整廣場居然會放煙花嗎?那我們看完煙花再走好了……”
大屏幕上的路人們對這個問題給出各種更加奇怪的回答——
“啊?喜歡是喜歡,愛就是比喜歡還要喜歡吧?”
“喜歡就談戀愛,夠愛就結婚咯~”
“喜歡就是高考填志願的時候,我哭着求考得比較好的他填跟我同一個大學和專業吧?”屏幕上一個長長捲髮的女孩平靜地面對鏡頭,“愛大概是畢業之後只有他拿到他夢寐以求的offer,卻因為我每天失眠不知道該不該出國的時候,我提出分手吧?”
“咦?”這個回答就連提問的主持人都發出了驚奇的疑問聲,“為什麼?”
那個漂亮的捲髮女孩笑了笑:“因為喜歡是放肆,愛是克制嘛。”
指針的轉動讓廣場上走動的情侶們都放慢了腳步,項可也跟着期待的人群一齊探頭,而後一個瞬間——
音樂忽然蓋過了還在播放節目的大屏幕,廣場正中央高高的雕塑頂端忽然爆發出璀璨的火焰。
無數驚嘆聲中,煙火升騰而起,在深藍色的天幕下轟然碎裂。
這是一個相當具有儀式感的時刻,廣場上許許多多駐足觀看的情侶們都開始相擁或忘情接吻。項可目光在自己周圍掃了一圈,他跟程征宴已經走到了一處相對隱匿的大樹下,天色很暗,大家都在忙,沒有人注意到這邊。
“程征宴……”他回頭看程征宴,對方的眼神很複雜,複雜到裏面好像塞滿了讓人看不懂的東西,項可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到自己細如蚊吶的呼喚。
然而不知道是被裏面什麼樣的內容激勵到了,下一秒項可忽然摘下了自己的口罩,然後抬手,提起程征宴的,微微墊腳。
“啾——”
已經不是第一次觸碰到對方的嘴唇,至少在片場,他們至少走過幾十條吻戲了。
但這一刻,強烈的不知名情緒依舊令項可不知所措,他心跳激烈得像是要衝出胸口。
在他退縮之前,一條有力的胳膊環上來,緊緊扣住了他的後背。同一時間,那條濕潤的舌頭,也帶着令人愉悅的清爽氣味,挑開嘴唇鑽了進來。
嘴唇被用力吮吸,相互牽着的手也沒有鬆開,項可抓緊程征宴胸口的衣料,這個親吻前所未有的兇猛和深入,令他幾乎窒息。
程征宴所有的感知都陷落進了這個親吻里,他再度確認項可是帶着香味的,哪怕對方今天一個下午都沒有吃奶糖,依然有令他沉醉的氣味。
趕在真正窒息之前項可終於被鬆開了,但緊接着又被狠狠抱住,項可頭暈眼花,還沒來得及看清程征宴的表情,對方就已經把頭埋在了他的頸窩裏。
“項可——項可——”
急促的呼吸噴在項可脖頸的皮膚上,濕濕熱熱的,一聲一聲反覆喊他的名字。項可縮着脖子,想要逃避這種陌生的感覺又有一點不捨得,他把側臉貼在程征宴的側臉上蹭蹭,發出疑惑的鼻音:“嗯?”
“項可——項可——可可——”
程征宴卻還是在叫,項可有一點擔心地反抱住他:“程征宴,怎麼了?”
程征宴卻不說話了。
煙花放完了,代表今天樂園裏的活動已經全部結束,項可看着遠處,廣場上的情侶們已經三三兩兩開始朝出口方向走。
他問程征宴:“我們接下來去哪裏啊?”
下一秒被抱得更緊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鬆開。程征宴站直身體,似乎已經恢復了正常,項可卻覺得望着自己的眼神比之前還要深邃。
沉默着對視了片刻后,程征宴再度低頭,他親昵地用鼻子蹭了蹭項可的鼻尖,然後開口說:“該回去咯。”
“啊?”項可有點失望,“不繼續玩了嗎,我還以為可以去夜市……”
程征宴看了他幾秒,然後笑了,親了親他的側臉:“已經七點了,再不回去,劇組裏的人要着急了。”
項可鼻子裏發出不情願的哼哼,緊緊地黏在他懷裏,像一個耍賴的小孩。程征宴也好脾氣地抱着他,兩個人就這麼在原地晃來晃去。
好一會兒之後項可才妥協道:“那殺青之後,我們再去夜市。”
程征宴想說傻孩子我們的約會教學已經結束了啊,但安靜幾秒鐘后,還是嗯了一聲。
項可得到承諾又高興起來,回去的路上腳步輕快:“今天真是太好玩了!”
雖然遊樂場裏很多項目趣味度真的很一般,可他從來從來沒有感覺那麼盡興過。
程征宴整個人看起來都和早上出來時不一樣了,微笑的時候,多出了一種項可非常非常想要抱住他磨蹭的氣質。
會讓項可情不自禁害羞起來。
回到影視城的時候項可睡著了,程征宴停車后沒有開燈,藉著微弱的天光看了很久。
然後他輕手輕腳熄火開門,將項可用外套緊緊裹住,然後背了起來,這傢伙對他簡直毫無戒心,這樣都不醒。
程征宴感到很無奈。
晃晃悠悠走了一會兒后,他聽到肩膀上項可半夢半醒的哼哼:“程征宴……”
程征宴看着腳下的路:“嗯?”
項可沒聲了,果然沒醒,過了一會兒才又迷迷糊糊地問:“……你今天開心嗎?”
程征宴沒回答,他發了會兒愣,然後失笑地看到遠處一個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的胖墩墩的身影怒氣沖沖朝自己這邊走來。
“嗯,開心。”他回答了一聲,然後哄道:“乖,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