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若即若離
四喜端着托盤走過來,看到女子蹲在地上,雙臂抱膝,哭的那樣傷心,心頭一酸,放下托盤,緩緩走過去。
“娘娘!”四喜跪在地上,抱住葉楚,“您別難過,平常百姓還有三妻四妾,何況皇上。皇上就算納了新妃,也還是會喜歡您的。”
葉楚閉上眼睛,胸口空蕩蕩的墜疼。
她明白四喜的話,所以一開始便不願入宮為妃,甚至和蕭冽有了那樣一個可笑的約定。那時候他若納了妃子,她一點都不在意,可是現在她已經做不到了。
愛上蕭冽,就註定要在這後宮中痛苦的活着,看他納一個又一個妃子,看他寵幸別人,然後自己因為嫉妒變的面目全非。
無限的重複今日的痛苦,直到麻木。
葉楚轉頭看向屋檐上碧藍的天空,心頭一片荒涼。
……
宮裏熱鬧了半日,到了午後,才漸漸安靜下來。
而前面的熱鬧似乎和冷宮裏沒有任何關係,這裏比平日還要安靜,宮人們大氣不敢喘,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什麼,雖然從頭到尾,葉楚都沒有對任何人發火。
紅袖幾個人跟了葉楚幾個月,真心喜歡這位好相處的德妃,所以也心疼她如今的處境。
葉楚哭過之後,洗了臉,安靜的吃了飯,然後便一直呆在園子裏。
四喜過去的時候,見葉楚救了一隻受傷的金絲雀,幫它受傷的翅膀上了葯,正嘟嘟囔囔的和鳥說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正在和同命相連的人說她的難過。
四喜心裏一酸,沒去打擾,悄聲退了回去。
是夜,葉楚早早上床休息,卻輾轉難眠。
想到蕭冽今夜寵幸新妃,便心痛的整個心似都縮了起來。
等他有了新寵,大概就真的把她忘的一乾二淨了。
窗外月色明明清亮如水,葉楚卻覺得凄迷冷清,將被子蒙在頭上,隱隱還聽到女子似抽泣了一聲。
忘了也好,總有一日,她也會把他忘了,離開這皇宮,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突然,被子被人撩開,葉楚半垂的眼眸睜大,看到男人清俊的面孔,如墨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葉楚臉上還帶着淚水,月光照進來,照進她驚愕的眼眸中。
有一瞬的沉默,隨即男人俯身,重重吻在她眼睛上,用力的吻着她臉上的淚水,隨即滾熱的唇瓣吻住她的唇,狂烈的吮吸。
她竟然一個躲在被子裏哭?
哭什麼,因為他納了新的妃子,男人心裏突然有些莫名的欣喜。
濃烈的酒氣鋪面而來,葉楚片刻的愣怔后,開始劇烈的掙扎。
她也不說話,只拼了命的反抗。
蕭冽幽深如狂的眼眸中帶了幾分怒意,壓制着她的身體,方才的喜悅不見,又變成了陰鬱,冷聲道,“怎麼,自從見了你師兄,連敷衍朕都不願意了?”
葉楚冷淡的看着他,“皇上今日不是納了新妃,現在是走錯了宮殿嗎?”
蕭冽捏着她下巴,語氣涼涼,無形的壓力壓迫下來,“朕睡膩了你,再去寵幸別人!”
葉楚劇烈的喘息,心中一片寒意,怒極生膽,“可是臣妾嫌棄,被你碰一下都覺得厭惡!”
蕭冽墨眸中湧上一層層怒火,一把將她身上的寢衣扯下,“恐怕由不得你!”
說罷男人將女人翻身趴在床上,欺身上去,用她最不喜歡的姿勢佔有她。
葉楚只覺得屈辱,轉頭雙目含淚,冷冷盯着他,“你不如殺了我!”
蕭冽俯身下來,薄唇勾起淡漠的嘲笑,“等下,朕會讓愛妃欲仙欲死的,說不定,愛妃還會求着朕要你!”
“你休想!”葉楚道了一聲,猛然仰頭低吟,說出的話頓時變的沒有半分氣勢。
蕭冽唇角的嘲弄更濃,不再多言,只順從自己的感覺,釋放壓抑了一個月的情潮。
……
葉楚被折騰了一夜未睡,天亮時才累極而眠。
福公公等人已經捧着龍袍在外殿等了半個時辰,蕭冽掀帳起身,看着陽光照在女子柔軟溫婉的臉上,心緒複雜恍惚,放下床帳,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福公公和幾個內侍,忙上前服侍蕭冽更衣洗漱。
蕭冽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半晌,淡聲道,“昨晚、朕喝醉了!”
“是!”福公公笑道,“皇上納了新妃高興,所以略多喝了一些。”
納了新妃高興,喝醉了酒卻跑到被他打入冷宮的妃子宮裏來折騰了一夜,這是什麼道理?
蕭冽直覺福全是在調侃他,可看着福全一本正經又恭敬的神色,訓斥的話又咽了下去,憋的臉色有些難看,一拂衣袍,大步往外走。
福公公跟在蕭冽身後,低着頭似是偷笑了一聲,快步跟上去。
……
四喜快晌午時,才進內殿,看到葉楚愣了一下,“娘娘,你、你什麼時候醒的?”
床帳掀開,葉楚及腰的墨發散在身後,盤膝坐在床上,懷中抱着一個軟枕,滿面悲憤。
“娘娘!”四下小心上前一步。
“他是皇上就了不起啊!”葉楚猛的將懷裏的軟枕扔了出去,氣喘吁吁,怒道,“他是皇上,是男人就可以強迫別人,他就是仗勢欺人!”
她只恨自己武功不如他,力氣不如他,否則一腳踹出去,管他要殺要剮!
“娘娘!”四喜看了看窗外,忙將軟枕撿了起來,“這些話您藏在肚子裏就好了,不能說出來。”
葉楚瞪她一眼,本溫婉柔和的眸子裏都是怒意,氣道,“我就是要說,他在這裏我也敢說!”
“好,好,娘娘高興就好!”四喜忙哄她。
“嘰嘰喳喳”
突然一聲鳥叫傳來,一隻金黃色的金絲雀飛過來停在窗欞上,歪着頭看着葉楚。
是葉楚昨日救的那隻小金絲雀。
葉楚一伸手,那雀兒立刻撲着翅膀飛進來落在她手心上。
葉楚看着它更覺得委屈,哽聲道,“你我都是可憐的人,被當成寵物一樣,想寵就寵,想棄就棄,可是你有翅膀,為什麼還不飛走?”
四喜看着自家小姐同一隻鳥兒說話覺得可憐又覺得可笑,掩唇笑了一聲。
鳥兒似聽懂了葉楚的話,瞪着黑漆漆的眼珠瞅着她,隨即一展翅膀飛了出去。
葉楚抱緊雙膝,美目流盼,羨慕的道,“我若也有翅膀該多好!”
蕭冽新納的妃子是張太傅的孫女,
張嫻,被封為淑妃,娶賢淑之意,住在秋月殿。
一大早,淑妃醒了以後,坐在妝枱前由宮女們梳妝打扮。
昨晚是淑妃第一日進宮,皇上竟然沒有過來,昨晚淑妃一夜沒睡好,此時臉色也不太好看,旁邊的宮女侍奉的小心翼翼。
貼身宮女月雲稱讚道,“娘娘真是天女下凡一般的美貌。”
淑妃看着銅鏡中的裝扮明艷的自己,終於露出一絲笑容,“本宮第一日進宮,很多事還不太懂,接下來要做什麼?”
月雲道,“娘娘要去給太后和太皇太后請安!”
淑妃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以後,都要請安嗎?”
月雲低着頭道,“按規矩是的!”
“真是麻煩!”淑妃小聲嘀咕了一句,宮人皆不敢言。
早膳后,淑妃先去了容太后宮裏,卻被告知容太後去福壽宮了,淑妃只得又帶着宮人去福壽宮。
進殿後,容太后和蕭太后都在,淑妃款款上前,端莊行禮,“臣妾參見太皇太后,母妃!”
蕭太后臉色有些淡,吩咐如意姑姑道,“給淑妃讓座!”
“是!”如意姑姑搬了椅子給淑妃,宮人也端了茶上來。
容太后溫和道,“淑妃剛剛入宮可還習慣?有什麼需要和宮人們說便是。”
淑妃靦腆一笑,“一切都好。只是、”
她語氣一頓,沒再說下去。
“怎麼了,有什麼不適嗎?”容太后問道。
淑妃忙道,“沒有,只是昨晚臣妾第一日進宮,剛剛離開家裏有些孤單,以為皇上會來陪着臣妾,誰知道皇上竟沒有來。”
這是向兩人來告狀來了。
容太後端着茶淡抿,蕭冽能去她宮裏才怪。
葉楚畢竟是蕭冽自己選的,所以於情於理,開始的時候即便不願意也會去應付一下,而這個張嫻卻是自己送上門的,蕭冽哪怕是應付都免了。
前幾日宮中辦宴,張太傅帶了自己的孫女張嫻赴宴,結果宴會結束的時候張太傅醉酒把自己的孫女給忘了,張嫻便在宮裏不知道哪個角落裏呆了一夜。
第二日張太傅進宮找回自己的孫女,偏說他孫女在宮裏呆了一夜,宮裏宮外都知道了,於名聲有損,要蕭冽納張嫻為妃。
這是進宮“碰瓷”來了!
怎麼可能把自己孫女丟了都不知道,就算張嫻被落在宮裏,她為何不找宮人求助?
種種疑點,張太傅皆不管,反正就賴上了蕭冽。
蕭冽不理他,他便去找蕭太后討說法。
張太傅三朝元老,又是蕭冽的恩師,倚老賣老,蕭太后也不能不給幾分薄面。
何況張嫻如今年方雙十未嫁,也的確和他們皇室有些關係。
早先本來太上皇是要將張嫻許配給蕭冽的,後來蕭敬求婚,又準備許配給蕭敬,哪知道蕭敬之後又看上了玉瓏郡主。
張嫻在氏族的圈子裏成了一個笑話,她又心高氣傲,所以至今未嫁。
張太傅鬧了一通,又是抹淚又是要長跪不起的,蕭太后只好答應下來,讓張嫻進宮,封了淑妃。
蕭冽就這樣突然便多了一個妃子。
蕭太后對張嫻總之有些芥蒂,聽她抱怨,心裏更不願意,淡聲道,“皇帝他日理萬機,朝政繁忙,你是嬪妃,應該多理解才是!”
淑妃忙低下頭去,“是,臣妾明白!”
……
自福壽宮出來,淑妃滿心不快,卻也只得忍耐,悻悻回了自己的宮殿。
然而一連數日,淑妃連皇上的人影都看不到,不由的開始着急。
去福壽宮請安也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晒網,高興就去,不高興便不去。
天氣連陰了兩日,雖然已經九月,卻是悶熱難當,這日入了夜,電閃雷鳴,一場大雨終於落了下來,將最後的暑氣清掃殆盡。
蕭冽坐在御書房內,聽着外面雷雨大作,心裏莫名的有些焦灼難安。
房內燭火連連閃爍,更是擾的人不寧,福公公見皇上一直看着窗外,上前道,“皇上,快三更天了,回去休息吧!”
蕭冽微一點頭,放下摺子起身。
殿門一開,雨聲嘩嘩入耳,帶着濕氣的冷風鋪面而來,一道閃電劃過黑夜,隨即悶雷滾動。
兩側的宮人忙將竹傘護在蕭冽頭上,以免他被廊外的雨水濺濕。
蕭冽停在廊下,看着深秋雨夜,眉頭蹙起,躊躇了一瞬,突然探手接過宮人手中的竹傘,大步踏入雨幕中。
“皇上!”
福公公驚呼了一聲,身後眾宮人忙惶恐上前護駕。
“都不要跟着!”雨聲中傳來男人沉淡的一聲。
宮人們停下,惶恐的看向福公公,皇上這是怎麼了?這麼大的雨皇上要去哪兒?
福公公沉思一瞬,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容,道,“皇上既然不讓跟着,你們都下去吧!”
“是!”
……
蕭冽踏着被雨水衝過的甬道,穿過重重宮殿,停在僻靜的宮門外。
推門進去,紅燈在雨幕下發出幽暗凄冷的光芒,長廊蜿蜒,草木幽深。
蕭冽穿過長長木廊,守夜的宮人被驚醒,見是皇上,欲上前問安,被他揮手退下。
推開寢殿的門,蕭冽拂了一下衣袍上的水汽,才緩步往內殿走。
宮燈已經熄了,只有桌案上一根紅燭發出如豆的光芒,蕭冽徑直走到床前,掀開床帳,果然,女子蜷縮在床角,用錦被將自己圍的嚴嚴實實。
蕭冽心頭莫名的酥軟,伸手去撩她身上的被子。
此時一道驚雷炸響,女子被子被撩開,看到一道黑影坐在床上,頓時尖聲大叫。
蕭冽一把將她擁進懷中,“別怕,是朕!”
葉楚被嚇壞了,不斷的掙扎,口中驚叫不止,
“啊!”
蕭冽哭笑不得,自己本是來陪她的,沒想到竟會把她嚇的更厲害,忙抱緊了懷中驚慌的女人,不斷的在她鬢角輕吻安撫,
“別叫了,是朕!”
“再亂叫,朕就把你扔出去!”
葉楚略平靜下來,從他懷裏抬起頭來,口中發出急促的喘息,待看清男人的面孔,眼圈一紅,用力的抱緊了他。
蕭冽低笑了一聲,安撫的拍着她肩膀,“這下不怕了!”
半晌,女人的呼吸終於平穩下來。
蕭冽脫了外袍,躺在床上,將葉楚摟抱在懷裏,像每次雨夜一樣,守護的姿勢抱着她,一手捂住她的耳朵。
葉楚偎在男人胸口,手掌攥着他的衣服,聞着熟悉的冷香,心裏徹底踏實下來。
黑暗中,她睜着眼睛,長睫掃過他胸膛,低聲問道,“皇上、怎麼來了?”
“打雷了,知道你會害怕!”男人聲音低沉,語氣淡淡。
葉楚突然淚目,胸口湧上千萬種情緒,全部堵在那裏,堵的她心痛。
他還關心她?
既然已經又娶了妃子,為什麼還要對她好?
她寧願他不理她,寧願他再殘忍一些,讓自己徹底沒有了希望。
偏偏,他若即若離,冷漠過後又是這樣的體貼,讓她死不了心,更加痛苦。
兩人各有心思,相擁而眠,一夜無語。
次日葉楚醒來的時候,蕭冽已經走了。
窗外雨停了,天氣卻依舊陰沉着,黃葉落了滿地,一片深秋蕭瑟之景。
秋雨連綿,下了七八日,天氣才放晴。
大概是因為連日陰雨的關係,蕭太後身體不適,召了蘇家大夫人進宮聊天,順帶着將蘇九也召進宮來。
蘇九進宮的時候手裏牽着一個孩子,三歲左右,長的乖巧可愛,進了宮覺得新鮮,左右張望,面露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