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第二十四章上虞家送禮】

茵陳看着裝好的餃子和牆邊放着的蘭草,有些無可奈何,眼下只有她跑這一趟了。

虞家沒有住在烏家莊,而是在隔壁的花水灣,來去的路途真不算近,她又只和徐景天去過一次,所幸記憶好,路大都認得,只是有些不好走。

沒有推辭的餘地,她回房重新梳了遍頭髮,換了衣服,玉色的夾襖外面又罩了件水綠色的衫子,配着玉色的棉裙,又換了一雙沒有補丁的鞋子。

收拾俐落了,她這才給房門下了鑰。

一百多個餃子原本也不算重,可這又是食盒又是籃子的有些占手,還要拿着蘭草,實在不便。外面風大,她回去拿了張包頭的帕子,總算是出了門,路上偶爾遇見幾位熟識的人,茵陳皆溫和的向他們打招呼。

以她的腳程,她有些擔心,怕要到下午才能到虞家,還要趕回來,不知會不會落得個趕夜路的下場。

過了大槐樹,就要上大路了,茵陳停下來,心想會不會有剛好要往花水灣的車子,她也好順個路,便站在路口等。因為好些天沒有下雨,黃塵漫道,幸好她捂着嘴,不至於嗆一嘴的灰塵。

過了好半晌,茵陳都要放棄了,才看見有個老漢趕了輛牛車過來,頓時一喜,忙上前詢問了一番,果然是回花水灣的,她便商議了價錢,上車坐了。

趕車的老漢也是花水灣的人,聽說茵陳要去虞家,忙問:「你是虞家的親戚嗎?」

茵陳笑道:「目前算不得什麽親戚,不過他們家三姑娘馬上要和我家大爺結親了。」

「虞家三丫頭?是,他們虞家就只有這老三沒有人家了,如今看來是和烏家莊結親了。」老漢趕着車,一會兒又拿出煙桿來,點了煙草,悠然的吸起煙來,吸不了幾口又咳嗽幾聲。

烏家莊和花水灣是挨鄰的兩個村莊,不過花水灣沒有烏家莊大,沒有這邊人口多罷了,兩個村莊相互有親的不少,來往還算多。

坐在牛車上,倒省了不少腳力,晃晃悠悠的往虞家而去,茵陳慶幸今天出門運氣不錯,希望虞家收到她包的餃子也是高高興興的。

趕了許久的路,總算是來到了花水灣,老漢要忙着回家,所以也沒有送茵陳去虞家,只是給她指了個方向而已。

茵陳大致也還記得,就從衣服里掏出個荷包,數了九文錢算做車資,那老漢大大方方的接下了。

茵陳順着小路而去,走過狹窄的田埂路,穿過了竹林,就見幾間茅捨出現在眼前,和她第一次來的感觸一樣,房屋那麽低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有錢的人家。

茵陳倒也沒嫌棄,過了座小石橋,來到了虞家的院子,只見堂屋的門半掩着,心想好險有人在家,沒有撲空。

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茵陳這才高聲喚道:「有人嗎?」

話音才落,就聽得不知是哪間屋裏傳來應答的聲音,「誰呀?」

「是我!」茵陳連忙答道,突然想到虞家的人和她又不熟,沒見着她的面,如何知道她是誰,只好又添了句,「我是徐家的人。」

回答之後,屋裏再沒有聲音了。

茵陳走到檐下,只見一旁擺着些剖好的竹篾,還有隻編了一半的籮筐,地上一把砍柴刀、一個草墊子,另一頭的角落裏堆放着才從山上砍出來的松柏等樹枝,也沒好好收拾,顯得七零八落。

茵陳將蘭草挨牆放下,一手提食盒,一手提籃子,過了一陣,才見計氏從偏房裏出來。

見着了茵陳,她立馬滿臉堆笑,「呀,我當是誰,原來是徐家的小丫頭,倒讓你久等了。」不見徐景天的身影,她心裏便有些不滿。

茵陳含笑着和計氏問好,又將餃子奉上。

計氏先掀了籃子上蓋着的布一看,裏面盛放着一個個飽滿又勻凈的小餃子,便笑道:「這包得不錯,一顆顆像是麥穗一般。」

接着又去看那食盒,覺得這盒子精美無比,也不知是什麽木頭做的,通體漆成了大紅色,只是有些掉漆了,蓋子上雕刻着花草人物,旁邊還配了幾句話,她一個字也不認得,只覺得好看。

這原是陸家的東西,現在就留給了徐家,平時也閑置在家,沒什麽用處,不過偶爾拿來一用。

「我瞅着這食盒子倒像是富貴人家所用的東西,一般的人家哪裏用這個。」

茵陳忙解釋道:「可不是富貴人家用的,不過偶然到了我們家,又沒拿走,只好拿來自用了。」

計氏見徐家送的節禮只有羊肉餃子,心想也太小氣了些,別的女婿不是送錢送布,就是送肉、送糖,送點心、送果子,哪裏只單單這一樣的,也虧得那徐景天拿得出手。她心裏不滿,只是不好在茵陳面前透露出。

虞水仙從自己房裏走了出來,倚在門口見是茵陳,張口便問:「徐大夫怎樣了,好利索沒有?」

茵陳連忙回道:「多謝虞姑娘關心,我家大爺已經大好了。本來他要親自登門送東西的,只是臨時又有人來請,才脫不了身。」

虞水仙還沒發話,計氏先撇撇嘴道:「他這個人怎麽如此不通呢,別人一句話就給叫走了,還讓你這麽個小傢伙送東西過來,也真是放心。」

聽着計氏的埋怨,茵陳也不敢辯解什麽,又對虞水仙笑道:「別人送了大爺幾株蘭草,大爺讓我拿兩株來給虞姑娘。」

虞水仙這才看見地上那兩株像是韭菜一般的東西,臉上並未露出什麽歡喜的神情,只淡淡的說道:「知道了,多謝徐大夫費心想着。」

計氏趕着將餃子都揀了出來,茵陳便在檐下等着,

虞水仙跟了她母親去,見了這些白白鼓鼓的餃子,冷笑道:「這就是冬節的禮嗎?」

「可不是嗎,就這些餃子。我說這徐女婿是不是太摳門了些,只送了這個來,還是頭一年呢,也沒人教教他。」

虞水仙踢着門檻道:「他一個光棍,又沒個爹娘教,能想着送東西來就不錯了。」

計氏將餃子都揀了出來,又細細的數了一遍,數目倒不算少,又將手裏的這個食盒拿着看,心裏越發不舍起來。

虞水仙一眼知曉了母親的心事,在旁邊道:「娘既然喜歡,留下自己用吧。」

計氏忙問:「這妥當嗎?」

「如何不妥當?眼下定了親,徐家的東西也是我們虞家的,別說這麽一個盒子,就是別的更好的東西,母親開口問那徐大夫一句,那徐大夫不得巴巴的送了來?」

聽見女兒這麽說,計氏便厚着臉皮收下了,沒什麽好回的禮,她便在茵陳的籃子裏塞了顆老南瓜,沉甸甸的,連蓋籃子的那塊布也給留下了。

虞水仙又說:「我閑着沒事的時候給徐大夫做了雙鞋子,我讓外面那丫頭一併帶回去。」

計氏笑道:「你對這徐大夫還真是喜歡,巴巴兒的給他做鞋子。他能入你的眼,還真是他的福氣。」

虞水仙一笑,「娘如今也來打趣我。」說著轉身出去了,又叫茵陳,「喂,你過來!」

茵陳便跟着虞水仙進了她的卧房。

屋裏陳設倒還簡單,床上的被褥也都是蓋了好些年的,也不知道夜裏冷不冷。

虞水仙沒有急着將鞋子拿出來,而是一屁股坐了下來,遞給茵陳一把梳子,「我常見人梳那螺髻實在是好看,你替我梳一個吧。」

茵陳拿着梳子顫顫巍巍,她哪裏會梳什麽螺髻,聽也沒聽過。

徐水仙見茵陳杵着不動,便踢了她一下,「怎麽,我使喚不動你嗎?愣着做什麽?」

茵陳不防虞水仙這突如其來的一腳,也沒躲開,拿着梳子又下不了手,只好道:「虞姑娘,對不住,我不會。」

「不會?一個丫頭連梳個頭也不會,徐大夫的那些糧食是白養着你的?」

茵陳不知虞水仙為何會發火,心想自己只是不會梳頭,怎麽就得罪她了?

虞水仙喝了一聲,「你給我跪下!」

茵陳只得跪下。

虞水仙兩腿交疊,慢悠悠的說道:「你什麽都不會,以後我如何使喚你?趁早給我學去,否則趕明兒我找徐大夫說去,讓他趕了你,重新再買個能幹的來。」

茵陳一聽這話便慌了,忙告饒道:「好姑娘,求求你,別讓大爺趕我。您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虞水仙見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不由得笑了,生平還是頭一回有人這樣跪着求她,一股愉悅感頓時油然而生,此刻她覺得自己真如那有錢人家的當家奶奶一般,奴役丫鬟下人,心裏好不愜意爽快。

「既然開口求我了,那得看你自己的表現,下次再吩咐你做事,我可不想又聽到什麽不會的字眼,明白沒?」

茵陳戰戰兢兢地答道:「虞姑娘教誨,我明白了。」

虞水仙點點頭,活了二十幾年,頭一回知道奴役人的感覺原來這麽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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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家小戶女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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