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情在紅塵 第十七章 夜談
“等一下，修淇，本來是想親手還給小差的，現在，給你也是一樣。”見柳修淇想抱小差離開，風決連忙站了起來，修淇一怔，“是什麼？”
風決並不回答，從身後的位置上取出一個黑色精緻盒子慢慢的推移到修淇面前的桌子上，轉身黯然的走了，只剩一顆還帶着溫度的淚水無聲的留在了桌子邊緣上。
修淇看着他凄楚的背影，無聲的嘆息了一下，白宇暉和孟文浩也彼此交換了一個惋惜的眼神，宇暉眼中更是盈滿問號，大門復又關上后，修淇才輕輕的揭開盒子，裏面裝的赫然是小差那件黑色的祥雲金絲袍，被熨的平整如新的裝在盒中，“也是一個痴兒！”
若他愛上的不是小差，衝著他這份痴心深情，即便他看上的是玉帝的女兒，他柳修淇也定要幫他的忙，可是他愛上的偏偏是他的小差，不管再怎麼同情和惋惜，他也不可能有一絲一毫的退讓，隨即像想到什麼，回頭道，“文浩，以後不管風決有什麼事，你都要盡量幫忙，我柳修淇欠他一個人情，你便代我還了吧，就當這是我贈柳氏給你的條件，正好你也不必覺得對我有虧欠，可好？”
“少爺，你放心吧，我既已答應接下柳氏就不再去計較什麼其他迂腐的理由了，少爺的事便是文浩的事了，今世若不能為少爺還上人情，文浩的子孫也定當還給風家子孫。”孟文浩一整肅容道。
“如此我便放心！”修淇點了點頭，“宇暉，我不便再招待你了，你和文浩隨意吧！”
“修淇說哪裏話，小差的身體比較重要，正好我也有些事和學長談呢！”白宇暉也知道柳修淇的心已經完全飛到了這個昏闕中的男子身上，連忙回答道。
修淇只淡淡的點頭，彎腰輕輕的抱起小差，像抱着一個羽毛枕頭般毫不吃力，讓宇暉暗自咋舌，剛剛他居然看見真的內功療傷耶，若不是見到小差真的口吐鮮血，他還以為是在拍電影呢，若說剛剛還有一點點的懷疑的話，此刻再看到這個看似如柳絮風飄的絕美男子抱着一個大活男人，用着那明明看似緩慢的優雅步伐，卻幾步就消失在了樓梯的邊緣的場面，他想不相信都不行了，他可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兩人就已經平空不見了，實在是讓他有了種鬼的感覺。
對於這種情況，孟文浩反而鎮定多了，比起少爺用手指當剪刀，唐小差的單手破門，這次好歹有了心理準備，還不至於驚訝，權當臨波微步搬到了現代便是了。
“這，這怎麼回事？人怎麼一會不見了，這樓梯有機關？”白宇暉指着那木製的樓梯，還試圖掙扎的道，不可能的啊，是人都不可能做到那種程度的，電影變成真的了？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樓梯有問題，文浩不響，只用眼神回視他，像是再說你可以自己去試一下，白宇暉還真的不信邪的踏上樓梯，輕輕的上下兩三層台階，一切正常，腳下的木板雖然古樸比一般的材料厚實，但也的確是貨真價實的木頭，也沒發現有什麼機關，那也就是說剛剛他看到的一切全部都再真實不過了，看向孟文浩，“學長，你一定知道對不對？”
“跟你說了，可不許大驚小怪，大聲嚷嚷，少爺他們還在樓上呢！”孟文浩見他難得露出那如兒童般狐疑的眼神，滿臉都是問號和不可置信，就覺得真是萬分可愛，便忍不住吊他胃口。
“快說啦，我保證很安靜，也保證不告訴別人。”白宇暉舉手做童子軍手勢道。
“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可能風決知道的更多一些，我只知道少爺他們來自古代的江湖，所以他們有真正的武功，就像你之前看到的一樣。”孟文浩故作輕鬆的聳聳肩，像是再說一件平常的事一般。
“古人？大俠？穿越來了現代，還出現在我身邊？天啊！”孟文浩看着他自言自語的邊說還邊用手捂住嘴，生怕驚訝的叫出聲來，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是啊，我開始也覺得不敢相信，可是這是事實，他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那，那個小差他也是？”那個被柳修淇愛着的唐小差也不該是等閑人物才是，之前光看他坐在一邊的氣勢就已經非同尋常了。
“蜀中唐門的大少爺。”孟文浩簡捷的話一出，又引來白宇暉瞪大的眼珠，用力呼吸的起伏。
“唐門？我的天啊！我要暈倒了，我不是在做夢吧！導演又拍什麼新片了嗎？還是該死的經紀人又給我安排參加了什麼整蠱節目？”白宇暉開始團團轉，桌下牆角沙發邊的亂找，半天也沒發現一個錄像探頭。
“是真的，我親眼見過少爺卡嚓一聲，就剪開了油紙厚實的檔案袋。”孟文浩形象的學着柳修淇手指的動作，成功的讓白宇暉的腦袋跟着他的手動了一下，真是太可愛了。
“是真的！”白宇暉喃喃的道，柔順的髮絲隨着他垂下的腦袋慢慢的滑下，陡然的抬頭，髮絲飛過一道弧線又甩回了腦後，抬起的臉上亮晶晶的兩隻眼盛滿了激動，“學長，我去求修淇他們收我為徒，好不？”
本來正欣賞着學弟可愛又別具誘惑風情的孟文浩聞言，也不禁臉部一陣抽筋，“少爺他們的脾氣不大好，我看還是算了吧，何況你剛剛也聽到了，他們要去隱居，以後不會再見面了，再說了，你演了不少古裝的電影，大俠癮還沒過夠啊？”
“那不一樣啊，那是用鋼絲吊著的，既痛苦又不真實……”見他有滔滔不絕之勢，孟文浩連忙拉走他，“我們走吧，你不是有話跟我談？別打擾少爺給唐先生治傷了，我請你去吃日本料理！”
“可是……”白宇暉被他拉着，還不停的回頭。
紅酥手，青藤酒，幾番交錯在心頭；
離別恨，無言愁，情到濃時終聚首。
“小差，你醒了？覺得如何？胸口可還悶着？”修淇見他睜開眼睛，眼中一陣歡喜，連忙上前托扶起他的頭，讓他靠進自己懷裏。
“我沒事，很好，現在什麼時辰了？”小差直覺得喉嚨口一陣乾渴，聲音居然也沙啞了起來，渾身也沒什麼力氣。
“現在快亥時了，你該口渴了吧，來喝口水！”床邊的小几上一壺茶水已經冷卻了，說話期間，修淇已不動聲色的把手覆上壺表面，用內力給水壺裏的水加熱。
“修淇，我居然睡了這麼久，你守了我這麼久？為什麼不叫醒我？輸給我這麼多的內力，可有調息好？覺得怎麼樣？累嗎？”屋子裏沒有開燈，只在床腳處，安放了兩盞夜燈，微微的燈光柔和卻不至於影響到他睡眠，他的修淇全身冰冷，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獨坐在床頭守了他一個下午外加大半個夜，握住他胸前的玉手，觸手冰涼，修淇一向體寒，即便是大冬天，他的身體體溫也很低，修淇說這是因為他孤單慣了，所以熱不起來，可是每每在他懷裏熟睡后的修淇觸手溫潤的暖意總讓他安心寧靜，此刻這隻手又冰冰涼了，坐在黑暗冷清中守侯着自己，想起就覺得心微微的抽疼，用力的握緊他的手，在手裏揉搓。
聽着他一系列的問題和習慣性的動作，修淇的嘴角上揚起了優美的弧度，帶着暖暖的溫柔，倒了已然溫熱的水，伸到小差嘴邊，“喝水吧！我沒事，我很好，難道你忘記了，你是病人！”
溫熱的水滑入喉間，小差知道這個時間不會正好有水溫恰好的水在身邊，必定又是修淇趁着他說話不注意的時候耗費內力做這種事，感動卻又忍不住想責怪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修淇你……”
“再喝一杯！”趁他要說話的時候，再度遞上一杯水，小差無奈的只好喝水，見他喝完，修淇放下茶杯，兩隻手一起攬住他的身子，“不許再說話了，不想我耗費更多的內力就要乖乖的快點把身體養好，經過這一遭，你的修為恐怕所剩無幾了，小差，你可傷心？”
“有什麼好傷心的，能跟修淇再一起，即便武功全數毀了個乾淨，我也願意，只是，以後沒有武功保護修淇了，修淇可嫌棄？”小差雲淡風清的道，心境異常豁達，反正他再怎麼練，武功離修淇還是有很遠的差距，有沒有武功對於他來說實在不算什麼了，他早就告別了當初為武功而生出自卑的日子了。
“當年若不是一心憂我，小差如何會落下今天這樣的場面，平白受這許多的苦，小差可怨我？”修淇避而不答，反問他。
“傻修淇，我也就隨口說說，你又提當年做什麼？你明知任何為你的事，我都是做的永不後悔的。”小差溫柔的摸着修淇光亮的黑髮，不願意他還背着他受傷的包袱。
“那以後就別再提嫌棄兩字了，雖知你是無心，我卻揪心不已。”修淇微蹙的眉還未成形，小差的手已然撫上阻止，仰頭映上自己的唇，彼此交換無聲的承諾。
這一夜，誰也未盒眼，整夜的回憶過去，說了許許多多彼此知道又有些未曾說過的話語，敞開心胸想念不在身邊的人，他們兩人都一起說凡兒，也說小心小蝶，甚至當小差提起白永清時，修淇的心裏也沒有了恨，只剩下模糊的情緒，甚至以為被遺忘掉的回憶悄然回到腦海中。
那些回憶把他帶到更遙遠的過去，他記起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娘和爹還很恩愛，也很愛他，他的爹那麼的溫文儒雅，謙謙君子，練武時被娘親笑話也不生氣，每日裏有很一段時間專門陪着自己玩耍，總是喜歡穿白衣，被自己污上黑手印反而笑的開懷不宜，那個才是他的爹。
這也許就是他為什麼後來誰都可以原諒，惟獨不能原諒他的原因，那個變的嫉妒、惡毒的嘴臉的男人哪還有半分他慈祥溫柔的爹爹的模樣，他根本不承認這個背叛了自己母子的男人是疼愛自己的爹爹，他害死了他的娘親，因為太愛所以太恨，恨的不肯放過他，也讓自己痛苦，如今千帆過盡，他已經明白了，也解開了這個結，卻永遠也不能當面告訴他一聲爹，我原諒你了！
“小差，人生是不是總是在得到和失去間徘徊，在未得到也未失去時不停的追尋，我們總說要珍惜，其實總在不滿足中追尋着，卻失去更多的東西，等到後悔想回頭時，卻發現來時的路已然找不到蹤跡了。”修淇不無感嘆道，大自然有無窮的他們未知的變化在等待着，而他們恰恰正好闖進了這無法回頭的局面里，為了還一份被虧欠的愛，結果卻虧欠了更多人的愛，凡兒、小差的家人、還魂、回陽還有白家堡的親人等等，他已經說不清值得與否了。
“如果沒有這樣的過程，一成不變的生活真的就平靜無瀾了嗎？誰又肯定此時的一切就已經成為不可改變的永恆了呢？所以戀人間常常海誓山盟之後，卻依舊渴求對方每時每刻的重複更多次，怕的不是對方的變卦，而是世界的改變；我們此刻在這裏，誰又肯定我們會在這裏十年，還是明天又突然回去，然後發現原來的一切還在原地等待我們，常常這麼想，不是會好很多？”
小差的一番話讓修淇茅塞頓開，心更寬廣了起來，原來沒想明白的地方一下子全通了起來，以讚歎的目光注視着小差，“沒想到小差的心胸這麼的豁達，修淇真的受教了，我現在有些明白了，也許我是為了逸敏的再生而來，你是為我而來，可是不管如何，我們的到來對於這個世界全源於我們巨大的信念，而老天成全了我們，總要收回些什麼，總要賦予我們些新的使命，也許這些未知的使命完成之後，我們又真的得回我們的安寧和幸福也不一定，所以實在無須此刻的過多煩惱，以後豪情笑傲，天地任揮灑吧！”
小差的眼睛也晶晶發亮，他只是說出他想說的話，沒想到修淇理解之後又有了更深的意境，也朗聲笑道，“豪情笑傲，天地任揮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