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要逃亡
少紫,呵,他現在不過是個廢人,你想問他前塵往事,那也要他記得起來才行。
***
葉深深氣得說不出話,神殿裏陰氣森森,配着再風度翩翩的離清,也只能讓人感到恐懼。她算是明白了,這個謙謙君子樣的離清,實則是個無賴!跟他講理,壓根就不可能。既然這樣,那還不如搏一搏,反正橫豎都是被他抓住,倒不如跑跑看。
主意定下來,葉深深咬咬牙抬起頭擠出一個笑,悄悄斜眼看了看周圍情境,不着痕迹地後退,最後趁着離清不注意,拔腿就跑!
殿門就在眼前了,她不敢放鬆,一鼓作氣沖了出去。
殿門外站着個人,媚態百生,看到她魅然一笑,輕輕鬆鬆倚着殿外的樹榦伸出一隻手,意思再明顯不過:我不讓你過去。
居然是很久沒有露面的那個夜明砂。
混蛋……
葉深深狠狠咬牙,誰說人家伸出個手意思一下她就得乖乖停下來打架?這麼囂張的攔法,咱就當做沒瞧見哼哼。二話不說,怪了個彎兒照沖不誤。
錚——
一到亮光,在她眼前閃過,她急急停下腳步,就看到了離她一步之遙的樹上着了火,嘩啦啦倒下了一大片樹枝。
葉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氣,握緊了拳頭,回頭恨恨地看着身後那個可惡的母狐狸,母狐狸笑得前俯後仰,扶着樹榦嬌喘吁吁,看到她回頭,她細聲細語地說:“陛下娶你,可是你上輩子的福分,不要不知好歹。”
“混蛋!!”
除了喊混蛋還能怎麼樣呢?她葉深深不怕死,但是怕死得不明不白稀里糊塗莫名其妙,他們都是厲害得不得了的妖怪,她打不過跑不了,連拚命的機會都沒有,到最後,還是被夜明砂押到了神殿裏。
“有沒有受傷?”離清見了她問。
“沒有。”夜明砂替她回答了,“陛下,怎麼處置?”
怎麼處置?葉深深想笑,抬頭狠目瞪着離清:有種,殺了我!
離清對她殺人一樣的目光置之不理,依舊笑得風淡雲輕。他說:“深深,婚宴之前,就暫且委屈你住到聽雪居吧。”
***
如是,一句話,把她軟禁在了那個叫聽雪居的地方。
到了聽雪居,葉深深第一次知道原來湖眉還有那麼個地方,明明是湖眉山頂,天上卻時時刻刻積着厚厚的雲朵,一日十二個時辰有八個時辰是天明,卻沒有絲毫的陽光照射進院子裏,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擋住了一樣。那裏常年積雪,又距離山上湖眉有些距離,四下望去,視野中就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聽雪居是她見過的整個湖眉曇蓮花開得最旺盛的地方,一片白靄中開着數不盡的白色曇蓮,花上點點朱紅如同雪上灑了血,成了這聽雪居里少有的鮮艷。
聽雪居靜得詭異,葉深深卻笑得合不攏嘴:那麼大個地方居然沒人看管,又不是只有上山的一條路,那不是很容易就可以逃出去了?
摸透了聽雪居的地形,第二天她就賊頭賊腦地出了聽雪居,卻迎面撞上了一個人,夜明砂。
……
…………
老天爺,你不至於那麼偏心吧……
“嘿嘿,夜明砂,你不至於那麼傻讓我留下來跟你搶你家狐后的位子吧?”面對卑鄙的人,比她跟卑鄙是必要的,夜明砂看離清那眼神,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那裏面的縷縷情思。
“你想說什麼?”夜明砂嬌笑。
“簡單,你放了我,我一輩子不回來湖眉。”葉深深拍拍胸口保證。
“真的?”夜明砂眼睛閃了閃。
葉深深見希望來了,趕緊擠出了個真誠的笑容:“只要離清還是狐王,我就絕對不會回來,你放心。”鬼才會回來找虐!
夜明砂卻沒有她想像中的高興,她說:
“陛下命我來轉告你,好好休息,準備半月後的婚宴。”
……
搞到最後,居然瞎忙活的只有她一個人。
混蛋!
“這聽雪居庭外十丈便是結界,如果不想受傷,勸你還是少走動。”
夜明砂拋下這麼一句話就走了,氣得葉深深在原地喘不過氣,干瞪了半晌,最終還是泄了氣折回了屋子裏。
聽雪居靜得猶如死地,葉深深百無聊賴,稀里糊塗地靠在桌邊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渾身發冷,有個暖呼呼的東西躺在她的膝蓋上,毛茸茸的縮成了一個球。見她睜開眼,毛球興奮地眨眨眼:“喵~”
思凡?
“你怎麼在這兒?”不是有結界么,他怎麼進得來?
“喵~族長擔心姐姐,又不肯進來嗚嗚,思凡只好一個人進來了喵~”蹭蹭。
“……思凡,你正經點。”
葉深深皺着眉頭揪了一把他柔軟的耳朵——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傢伙腦袋可比玄歆不知道聰明了多少,這副小孩子模樣指不定是他什麼癖好。
“喵……”
思凡立刻淚眼汪汪。
葉深深冷眼。
思凡垂下腦袋動了動耳朵,跳到地上打了個滾就變回了小孩子模樣,揉揉被揪疼的耳朵奶聲奶氣:“姐姐,你跟族長的事情我都看不下去了,他現在就在外面,人家好不容易幫你抓過來的哦,你還揪人家耳朵。”
“……”這隻小狐狸……
“姐姐,你不出去族長會害羞地跑掉的喲~”
“……”
果然,整個湖眉最單純的就她家天然小呆一隻。
玄歆真到了門外,葉深深又有點彆扭。一會兒見了他,她該說什麼呢?你都跟姑娘我肌膚之親好幾次了,早就是姑娘我的人了,所以跟我走吧?
或者是小呆啊,你說過要負責的哦,現在咱就天涯海角去吧?
……
從屋子到大門,葉深深幾乎是挪着過去的。玄歆昨天好像是誤會了她在糾結跟離清的前生事,她必須跟他解釋清楚才行,卻又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解釋。
這要是擱在幾天前,打死她都不信她葉深深也會有近君情怯這碼事,可事實就在眼前,還沒見着玄歆的,她的心早就七上八下的了,真是窩囊啊啊!
或者,可以學夢裏的那句話,轉變一下:玄歆啊,你呀,真是個天然小呆,呆成這樣沒人要,只有我委屈要你?
“姐姐,你再不開口族長可就要跑啦。”思凡稚嫩的聲音這會兒說不出的可惡。
“閉嘴。”這個小狐狸精。
葉深深剛才一直低着頭混亂,抬起頭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門口。門外是昨天被夜明砂劈了一半的那顆已經成了焦炭的樹,玄歆一身白衣站在樹邊,看着居然說不出的舒服。
“玄歆,你來找我?”……好彆扭。
“嗯。”
“那、找我幹什麼?”
——這什麼跟什麼呀,葉深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卻看到玄歆臉上又露出幾分笑意。這個傢伙,自從桃澤一行,好像變得愛笑了?一笑起來,整個人氣質都變了,好看得不像話。
“深深。”
“什麼?”
“前塵往事,究竟重要不重要?”
——怎麼又是這個問題?
葉深深對這個問題已經恨得咬牙切齒了,偏偏還是有人死命往刀口上撞。什麼前塵往事,八輩子之前的前塵往事計較個鬼!管她姜寐跟離清或者少紫有什麼關係,她這輩子是葉深深!張三李四王五的事情,她自己沒有記起來,誰說都沒用!
“不重要!一點也不重要!”
玄歆的神色忽而有些怪異,他猶豫了很久才輕輕開口:“如果……不止是陛下一個人在等……我們今生雖然相遇不過數月……”
“你別跟我談什麼前生今世!”葉深深對前生這個詞已經厭惡到了極點,她毫不留情地打斷了玄歆的話,“玄歆,前生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再去追究了,離清也好,少紫也好,我不管他們五千年前是什麼樣子,這輩子我絕對不會因為那些有的沒的煩惱。”
玄歆,你知不知道,葉深深這輩子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你,因為牽着你的手偷笑半天?
“無論是誰?”
“對!”
“那,”他垂眸,輕道,“我呢?”
這……又是什麼跟什麼啊,葉深深臉上有些燙,彆扭地移開視線,“你當然是今生最實實在在的啦。”
玄歆忽然不說話了,只是定定看着她。
有那麼一瞬間,葉深深忽然覺得他遠得遙不可及,就像是飛鳥,看起來隔着短短一丈天,卻不知道隔了幾萬里。
原本是翠竹一樣的人,這會兒卻好像經歷了滄海桑田,說不出的落寞。這樣的他居然笑了,看得人格外的心疼。
“我大概,有一陣子不能過來了。”他微笑着說,“好一陣子不能過來,你不要跟陛下動手。五千年前你尚且不是他的對手,這次就別逞強了。”
“你什麼意思?”
葉深深察覺了他言語間的不對勁,急急上前想抓住明顯就想離開的玄歆,卻被結界反彈了回去,痛得眼淚汪汪。玄歆在她摔倒的一剎那想上去扶,卻在一瞬間停滯了動作,臉色蒼白,額頭冒出了細細的汗。
聽小狐狸思凡講,這個結界只對外族人有效,也就是說並不能阻止玄歆到她身邊,而他卻沒有靠近。
葉深深不是傻子,玄歆又不是個擅長撒謊的人,他的閃爍其詞她全部看在眼裏。看到他這番神色,她頓時警覺了。
“你受傷了對不對?”她盯着他的眼。
玄歆卻沒有正視她,轉身就走。
步履分明有些不穩。
“喂,你等等!”
她急了,不管什麼結界不結界,直接往前沖。最後被狠狠砸回了地上。而遠處的玄歆已經消失在白茫茫一片中。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葉深深慌亂地回頭找思凡,卻發現思凡早就不見了,整個聽雪居又恢復了死氣沉沉,好像剛才發生的事都是一場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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