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第一印象
甩開了莫名的負面情緒，何珅趕上了正在馳道上行走的曹軍。此時，夏侯淵和曹仁的軍隊已經歸隊，正走在後方。曹洪樂進的軍隊則在前方。
何珅歸隊的時候還是下午，沒有到紮營之時，所以只能一邊策馬行走一邊跟曹操彙報軍情。
聽到自己和任峻的家小都已經到了甄城，頓時鬆了口氣，接着聽聞范縣和東阿尚在自己人的掌握之中頓時喜笑顏開：
“妙極！妙計！好一個程仲德！不枉吾的一番信任！甄城糧草尚在！和范縣東阿恰好連成一線！黃河南岸的東郡尚有半數在吾掌握之中！尚可跟呂布一爭長短！”
說完之後曹操讓何珅回到親衛營隊伍中，然後派身邊的騎兵去前後傳令，先就近到東阿修整。
何珅回到了隊伍中，看見隊伍中間的典韋滿臉憂色隨即問道：“典校尉。我之前聽聞你說尚有一子，如今濮陽失陷，是否在擔心令郎安危？”
典韋連連搖頭：“他的安危我一點都不擔心，因為他並不在濮陽！老子見他跟我一樣，喜歡刀兵，怕他成人了就是一介莽夫，所以懇求文若先生做他講席。所以他在甄城！暫時應當沒有危險。”
“那校尉為何煩憂？”何珅笑問。
“本來整個兗州都是我們的，現如今才剩下三個縣，州牧還能如此歡喜，就算是為了激勵士氣也不用如此吧？他如今的表情只有親衛營的兄弟們看得到，我們哪一個不是跟他出生入死的人？何須如此強作歡笑。”
何珅微笑道：“倒不是強顏歡笑，而是州牧真心歡喜。”
典韋瞪着何珅說道：“嘿！為何你用我的詞改了一個字老子就的覺得好聽了不少？強顏歡笑？好詞！你方才說甚？州牧是真的歡喜？為何？”
“典校尉，大軍這一路行來，是不是都吃了閉門羹？”
“閉門是沒錯了！至於羹，呵呵，連個醬瓜都沒有，你還想吃羹？”
何珅一愣，想到閉門羹的典故應該是在幾百年後，頓時失笑：“是我用詞不當。校尉見諒！這些州郡對我軍不理不睬，其實就是想等着我們進東郡等呂布擊潰我等，然後他們向呂布投誠。”
“這還用你說？此事我也知曉。”
“所以嘛，這些郡縣的太守、縣令都打算作壁上觀。所以啊，這兗州，既不是我們的，也不是呂布的。兗州到底是誰的，那還得看這一站我們誰贏誰輸了。頂多陳留算是他呂布的，因為陳留太守張邈跟呂布已經勾結了。”
“哦！作壁上觀！這詞老子知道，是在《史記》裏項羽本紀上說道：及楚擊秦，諸將皆從壁上觀。你小子果然讀過很多書！而且你還會武藝，我覺得你做我兒子的講席比較好。”
何珅聞言哭笑不得，覺得眼前這位驍勇無比的仁兄思維跳躍堪比科學家，一時竟然無法接話，好在典韋又回到了之前的話題：
“你是說，呂布現在算是佔着東郡十五個縣城裏的十二個，而吾等則佔着十五個縣城中的三個，張邈是幫呂布的，所以只要我們贏了張邈和呂布，兗州還是吾等的兗州。”
“正是，而且比起之前，兗州的太守和大戶們應該更加聽話一些。”
“之前他們不聽話么？”
“....典校尉難道不知道兗州大部分郡縣都不上稅給州牧么？我送老曹公的時候還碰到了子孝將軍，他正在外面追各郡縣的稅收呢！”
“哦！老子和親衛營的兄弟們俸祿一直沒短缺過，所以並不知道這些事兒。”
何珅心下瞭然，這就是所謂的各司其職。在典韋的角度，他只需要負責曹操的安全，別的事情他沒有必要知道。隨即笑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典校尉不知道也是尋常。”
“恩....恩！我不知道是很尋常的。但是你知道就很不尋常了！你剛才又說了一句好詞：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話我聽人說過，可是不記得是哪位先賢說的。永曾，我是越來越佩服你了。以前在鄉下，有一個挺有學問的老頭，當然比起文若先生來那是差得遠了。他說，越是有學問的人，知道的事情就越多。戰國時，有一個老頭很有學問，所以他周遊列國，因為他心懷天下。這麼看來，永曾你也是一個有學問的人，至少你入曹軍的時間比我短，懂得的事情卻比我多，好像兗州的事兒，你就比我明白。”
何珅笑着搖頭：“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正是校尉說的那個有學問的老頭說的。他叫孔丘，字仲尼！”
典韋大笑：“好！我那兒子就交給永曾你了，多讀書，少習武。但是也不能不習武....”
這時候，一個清亮年輕的聲音突然在兩人身邊響起：“典校尉說得真沒錯，這位何牙門可真是博聞強識！若不是通讀《史記》和《論語》豈能在談笑間信手捏來這些詞彙？不知道何牙門是讀的《齊論》、《魯論》還是《古論》？”
何珅聽到這突兀的插話頓時一愣，按照道理來說，典韋是武猛校尉，自己是牙門將，親衛營里就數他們兩個官最大，現在說話的人明顯就在親衛營的隊伍里，而且還沒騎馬，那定然是一般的屯長。
曹軍制軍嚴整，上級不讓你說話就不能說話。這樣插話是可以拉出去打板子的。所以驚訝之餘何珅回頭看向那個插話的人，那是一個身材高挑，手長腳長，相貌清秀的少年，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
典韋的聲音正好在這時傳入耳中：“哦，忘了引薦，這位是州牧的大公子。永曾離開的這幾日他正好單騎趕到我們這兒告知州牧甄城的形式，順帶隨軍歷練一番。因為跑得倉促，馬死了。州牧罰他順親衛營步行十日，警戒他日後愛馬....”
何珅聞言頓時語塞。曹操的操作他是完全不明白，卻可以理解。但是眼前這位州牧的大公子曹昂的操作他更加不明白而且完全不能理解。現在兵凶戰危，他卻孤身犯險離開甄城來找自己老子，只為了報個軍情，實在是不像一軍統帥的做法。
如此輕佻，難怪短命....這是何珅對這位歷史上英年早逝的少年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