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還是活着比較有意思
“哈哈哈哈……愚蠢……原來一直笑別人愚蠢的我，才是愚蠢之人嗎？”男子低頭顫抖着右手捂臉喃喃自語道。
在旁人看來，這個渾身髒亂精神恍惚的傢伙不過像是發神經一樣，突然間哈哈大笑，然後又笑又哭而已。
此時雨點已經漸漸變大，大街上的行人匆匆地伸手擋住頭頂，尋找避雨的地方。
見到這樣一個渾身髒亂的傢伙，居然坐在雨中的街頭突然之間大笑起來，過往的行人紛紛本能般地做出了側身躲避動作。
唯獨那一個，唯獨那一個一開始來到他身前的少女沒有。
男子右手顫抖着，分不清從指間溢出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先生你需要幫助嗎？”也許是看見男子久久沒有回話，少女再次問道。
少女的聲音成功打斷了男子的回憶，男子微微抬頭看向仍舊站在面前的少女。
也許是剛才的低頭哭泣，又也許是因為情緒波動過大，男子的雙眼微微泛紅。
此時男子雙眼抬頭看向少女，就是一個如此簡單的動作，
惹得一直站在少女身後撐傘的壯碩侍衛“達爾”做出了一個微微側身的小動作。
當然，顯然這位少女並沒有注意身後侍衛的這個“小動作”，但是戰鬥經驗豐富的男子卻非常清楚。
這簡單的一個姿勢的改變，可以讓這位渾身肌肉的侍衛，趕在他做出任何對少女有攻擊性行為的動作之前，瞬間擋在前面或者是做出更多的防衛動作。
至於這位大個子侍衛的靈敏度，男子是毫不懷疑的，這一點早在剛才大個子侍衛瞬間出手逮住那個小偷就能看清楚了。
不過他也沒打算對面前這位少女做什麼，如果他想要出手的話，雖然以此時虛弱的身體的確難度有點大，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不過現在的他已經沒有興趣這麼幹了，也沒有任何的理由這麼干……
曾經的他，為了生存下去，從千百個同伴中殺出一條血路。眉頭一下也沒皺地一次又一次對那些陌生人下手。
他只是想着如何才能確保自己活下去，卻從來沒想過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活下去……
直至真正去想這一個問題的一天，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此時的他根本就沒有興趣，也沒有理由動手，擦覺到這位大個子侍衛的小動作，純粹只是他的本能而已。
多年來的習慣已經讓他習慣性地觀察身邊的幻覺，觀察身邊的人的每一個動作、身體，從而做出多種攻擊計劃，然後採取最合理、成功率最高的進攻手法……
簡單來說，就是職業病……
“幫助？我不需要幫助……”男子輕嘆一聲，如此說道。
“但你看起來需要幫助。”少女如此說道。
男子嘴角微微咧開，露出了一個輕蔑的笑容。
“這個傢伙雖然看起來好像腦子有毛病，有手有腳卻不去工作。但也許是遇到了什麼困難呢？”
“選擇幫助他，如果他只是好吃懶做，那麼損失的也許也就是一點對你微不足道的財物而已。如果他的確是遇到了什麼困難，那麼你的幫助對於這個倒霉的傢伙就猶足珍貴了。”
“被騙不過是損失一點錢財，但如果我沒有騙你的話，那麼就是拯救了一條人命。”
“所以你選擇相信我，是嗎？即便我看起來渾身都寫着可疑。”渾身髒亂的男子自嘲笑道。
男子的這一番話，正是少女剛才向他解釋放過那個小偷的邏輯。
此時男子的確是渾身看起來都寫着可疑，一身破破爛爛的一副，不知多久沒有修剪的頭髮沾上黑色的泥土一類的污漬后，如海草一樣貼在腦門上，臉上還滿是邋遢的鬍鬚。
整個人混身上下都非常髒亂，如果此時不是下着小雨，沖刷了他身上的氣味，相信也會有着一股濃重的異味隨之撲面而來。
面對一個帶着善意，想要幫助自己的人，男子的此番言行顯得有點咄咄逼人了。
那位大個子侍衛達爾立馬指向他，
“你這個傢伙！怎麼不識好歹！”大個子侍衛喝道。
只是立馬便被那個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制止了。
“達爾。”少女叫了一聲，臉上仍舊掛着笑容，似乎並沒有因為男子的實力而生氣。
少女回過頭來，對上了男子的視線。
那一雙碧藍色大眼睛異常清澈，男子甚至能看到自己這渾身狼狽的倒影。
“你說得沒錯，我願意相信你，相信你需要幫助。”少女溫柔地笑道，那一雙碧藍色的大眼睛彎成了一個非常好看的弧度。
被人道出心中想法，少女卻沒有絲毫介意的模樣。
不，應該說少女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隱藏自己的想法，無論是面部表情還是肢體動作，男子都可以輕易揣測對方的心理活動。
“哦，是嗎？”男子輕笑，然後仰頭看了一眼此時已經烏雲密佈，豆大雨滴不斷往下落的天際。
雨點不斷滴落在男子的身上、臉上、甚至是眼睛裏，但他卻面無表情，甚至連眼皮也沒眨。
“你非常有意思，這次談話也非常有意思……”男子輕笑。
“但我並不需要幫助，你走吧。”男子笑道。
聽到男子拒絕的話，少女沒有轉身離開，而是繼續駐足於原地。
“為什麼？”少女輕聲問道。
“你明明需要幫助，我想你身上應該沒有錢，應該很久沒有吃東西了，再加上現在正下雨，這樣淋雨會生病的，疾病會讓你的狀態再度變差，然後……”少女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
其實少女的話已經說得非常委婉了。
準確來說，也許等不到疾病，光是被雨水帶走體溫，已經能讓此時虛弱的男子死翹翹了。
“為什麼？”男子輕笑，說話聲音卻非常小，與其說是回答，不如說是在喃喃自語。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知道我還能為什麼而活下去。”男子說著，抬頭看向少女。
“為什麼而活着？”男子反問道。
正是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他。
“嗯……這個問題，我倒是沒想過呢……”少女好看的眉頭輕皺。
不過對方答不出來，顯然也在男子的預料之中……
不過很快，便再次傳來少女的聲音。
“嗯……這個問題我倒是沒有想過。一時半會也無法給出太過‘正確有理’的回答。”少女老實承認道。
不過也正是因為少女的毫不掩飾，所以男子才會和她談論這麼久吧？
“但是……我覺得，活着很好啊。可以享受飯桌上喜歡的食物、可以玩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認識非常多有意思的人……”
少女低頭掰着手指，似乎是在努力回想那些“有意思”的事情。
“哦……今天的晚飯好像是牛排耶……還有聽說盧娜大嬸的店子裏新進了一批有意思的玩意，不過現在下雨了看來是去不成了……”
男子輕輕抬頭，看向面前的少女。
此時女孩真一臉認真地掰着手指，細數着最近有趣的事情，稚嫩白皙的小臉上卻是意外地認真。
“哦？看起來……還是活着比較有意思呢。”男子輕笑。
聽到對方的話，女孩眼前一亮，回答得理所當然。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