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王氏沒多少腦子,但是定南侯不一樣,如果定南侯真的不顧臉面要賴帳,這錢,自己是要還是不要?
稍稍遲疑了一下,她很快就發現,這根本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事情,且不說現在的她沒有什麽底牌可以要脅王氏,王氏早已經命人把她那幾件衣服捲成包袱,直接扔到她面前。
「走不走?若不走,我只好叫人『請』你走了。」王氏刻意加重了語氣。不用想也知道,這絕對不會是有禮的請。
姜錦心裏也明白,眼下這情況,只能吃這個暗虧了,只是一想到柳葉,她又硬氣起來,「別的我可以暫時不管,柳葉的身契呢?」
「什麽身契?哦,你是說你那個丑丫鬟啊。」王氏哪裏會把一個小小丫鬟的事記在心裏,早就把這事忘了。
然而誰都知道,照這情況看,柳葉將來在侯府里肯定活不下去,就算什麽都不要,姜錦也一定要把柳葉的身契要回來。
這卻讓王氏覺得是捏着把柄在手,雖然這也的確是姜錦的軟肋。
「身契能給你,但是……」
「但是什麽?」姜錦深吸一口氣。王氏的無恥,或者說定南侯府的無恥,真真是超過了她的想像。
「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拿了東西就立刻馬上給我滾。」
姜錦正要一口答應,身邊有個聲音傳來——
「我已經是個廢人了,姑娘,你別管我了。」
見着柳葉這般虛弱,姜錦突然鼻頭一酸,眼淚一下涌滿眼眶,然而在王氏面前,她並不想示弱,到底還是強行按下崩潰痛哭的衝動,轉頭對柳葉道:「何必說這樣的喪氣話,不過是些皮外傷而已,咱們出府後就找個大夫,很快就會好了。」
說完,她轉而深深看了一眼王氏,「我答應你,身契拿來。」
王氏被這恍如寒芒的眼神一看,不知道怎麽的就退了一小步,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現在身邊有大群奴僕環繞,根本不必怕一個醜丫頭,只是昨晚的景象浮上眼前,她真是丟了好大的臉,又受了那麽大的驚嚇,到底有些心虛。
「自有人送來,你急什麽?」
過了片刻,果然有人拿了柳葉的身契過來,王氏刻意羞辱地把身契扔在地上,嘲笑道:「就在地上,你撿啊。」
姜錦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在場的所有人,心中恨意滋生,慢慢彎下腰。
所謂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她就不信定南侯府能笑到最後,就算她是女子,身處重男輕女的封建社會,也不代表她什麽都做不了。
見姜錦低頭彎腰,柳葉嗚咽哭了起來,卻又不敢大聲,十分凄涼。
而同樣見姜錦彎腰低頭,王氏心中的這口氣終於順了,哈哈大笑起來。
姜錦撿起身契,定睛看了王氏一眼,到底沒有再說什麽。
王氏笑得太早,這可還不是定局。
是,她現在低微如塵埃,但只要有心,十年、二十年,總有一日,她會成功。
【第四章心機與算計】
離了小屋,手拿着包袱,見姜錦沉默,柳葉傷心極了,虛弱地伏在她的肩頭,眼淚瞬間沾濕了她的衣服,「姑娘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
姜錦卻笑着拍了拍她,「不要這麽想,說到底是因為王氏。好了,不說這些了,我扶着你走,接下來就要過新生活了,應該高興才是。」
至少不用再被強迫吃素了。不過姜錦還是有些惋惜自己和錦娘抄的那些經文,四年時間,抄了差不多一屋子的經書,真是便宜定南侯府了。
這時候,王氏也沒閑着,本來想暢快地笑一笑,然而門房來稟報,說大皇子、三皇子和七皇子一起來了。即使侯府也是顯貴,對待這些皇子龍孫還是要小心伺候着,定南侯父子又不在,王氏也只能硬着頭皮頂上了。
此時姜錦和柳葉也到了定南侯府門口,她們走的不是正門,姜錦一面扶着柳葉,一面還要提着包袱,多少有些困難,跨過門檻的時候不慎一個踉蹌,差點摔了跤,侯府門房卻是冷嘲熱諷,哈哈大笑。
姜錦雖然心智堅韌,此時也忍不住脾氣了,要不是帶着柳葉,真恨不得回頭就放把大火把這侯府燒個乾凈。
幾乎是同時,侯府正門前,一行人正在下馬,看看這神駿的寶馬和華麗的馬車也知道這些人出身不凡,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王孫公子來侯府拜訪。
姜錦不是很關心這些,她現在自顧不暇,沒那心思看熱鬧,然而似乎有人察覺到這邊的境況,很快就有個壯碩的侍衛過來問道:「我家主人看姑娘有些麻煩,是否需要幫忙?」
姜錦雖然有骨氣,然而此時的窘境讓她很難拒絕幫助,何況柳葉實在需要找大夫看看,她便先謝過對方,再道:「還請這位大哥幫我叫輛車,我想送我的丫鬟去醫館。」
那侍衛雖然長相凶了點,人倒是挺好的,只猶豫了一下就說道:「我去跟我家主人說一聲,親自送你們過去吧。」
姜錦連忙點頭,她在侯府逞了很多強,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也是精疲力盡了。
侍衛請示過後,很快就從街上叫了牛車過來,送了主僕二人去附近的一家醫館。
下了車,姜錦誠懇地朝他表達謝意,「真的很感謝您。對了,您主人是誰,日後我好登門去道謝。」
「沒事,我也是舉手之勞。登門致謝就算了,我家主人是七皇子,如今還住在宮裏。」侍衛憨厚地笑了笑。
姜錦點頭,「我明白,那還請大哥幫我向七殿下道謝,只恨我身無長物,無以為報。」
方才有那麽一瞬間,順勢攀上七皇子的念頭劃過她腦海,然而想想對方畢竟只是偶然好心,到底還是消了這個心思。
侍衛不知道她的心思轉了好幾轉,只笑道:「殿下是好心人,姑娘您好好過活就是了。」
「話雖這麽說,可我也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人。對了,大哥您怎麽稱呼,來日也是應該向您致謝的。」
姜錦其實已經很累了,幾乎兩天兩夜沒怎麽睡,又鬧了這麽多事,今天到了現在也都沒吃飯,不過是勉強笑着,她的眼前都已經有點發黑了。
侍衛笑道:「我姓蔣,行二,都稱我蔣二郎,你也可以這麽叫我。」
「這可真巧,我姓姜,雖然不是同姓,卻是同音。」姜錦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微弱,「真的很感謝二哥……」
一語未了,她眼前突然一黑,再也說不上話,整個人往後倒去。
蔣二本來還想說笑兩句,眼見她竟直直倒了下去,連忙伸手扶住她,一面掐她的人中、一面叫大夫快過來。
其實姜錦也沒什麽大事,只是因為過度疲勞,而且餓太久,不過這樣子真的挺嚇人,柳葉本來就愧疚,此時又被嚇得大哭。
蔣二見這情況,索性好人做到底,用了好半晌安慰柳葉。
不過柳葉心思單純,不似姜錦心智成熟,倒是被套出不少話來。蔣二本來就是他主子派來了解情況的,如今可算是完成任務了。
柳葉是這幾日侯府事端的直接見證人,知道得再清楚不過,對着蔣二就把所有事情倒了個乾凈,蔣二聽了也挺憤慨,沒想到定南侯府從上到下都這麽不要臉。
這定南侯府實在糊塗,其實這事挺好解決的,姜錦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或是收個義女、或者給些厚贈,日後誰說起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如今弄成這樣子,縱使寫了和離書,官府是管不着,但傳出去了也不會好聽。
他想了想,對柳葉道:「你們今兒就該跪在定南侯府門口的,就說是被侯府逼着寫了和離書,實際上該給的銀子又不給,根本是不給你們活路。」
柳葉嘆道:「我倒是沒什麽,但是姑娘肯定不同意,姑娘性情堅毅,之前就說過,她這雙膝蓋跪天地神佛父母,絕不跪這等無恥之人。」
蔣二笑道:「那你去跪啊,也不是非得要姜姑娘本人去,如今姜姑娘病着,你這個被打的貼身丫鬟出面,更有說服力。」
柳葉原先有些遲疑,到底還是被說動了,主要是她心裏有愧,總覺得如果不是為了她,姜錦就算是和離出了侯府也不至於這般狼狽,那一千兩銀子也不會拿不到。
「不過若這般做,我就不能出面了,畢竟我上面還有我家主人在。」蔣二嘆氣,從袖中掏出十兩銀子塞給柳葉,「這錢你收着,雖然不多,想來也能派上用場。」
柳葉沒有太多猶豫,還是收了這錢,她也知道她和姜錦的狀況,如果不是之前在衣服里縫了點散碎銀子,看大夫的錢都支付不起。
事情辦完了,蔣二趕忙回去覆命,主子還在等着看熱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