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這是她屋子裏的存糧,她特意偷藏的。

為此,吳婆子呼天搶地的大哭,硬指李景兒偷了蕭家的糧食,可是白紙黑字的和離書上寫得清楚,又有里正和族老在場,蕭家人只能眼紅的看着她拿走能果腹的糧食。

加上孩子的重量,背上的竹簍里少說五、六十斤,但對長年負重的消防員而言根本不是問題,縱然換了一具身體,李景兒稍微加以自我訓練后,背起六十斤都十分輕鬆。

一些消防裝備可比這重得多了,若她背不動如何前往火線救援,一個合格的消防員要有強健的身體和強悍的意志。

而她是這一行的佼佼者,少數的女性消防員。

「意思一樣,是夫家不要的棄婦,和離是好聽一點的說法,還不是休棄。」說話的是名二十四、五歲的婦人,帶着一子一女,看得出來很久沒吃飽了,母子三人都瘦得見骨,她的丈夫正在生火,煮一鍋稀得見底的野菜粥。

「和離能帶走全部的嫁妝,被休則是凈身出戶。」李景兒平心靜氣的說著,一點也沒想過要把手中的饅頭與人分享。

離開蕭家時,她手裏有六兩三百二十五文錢,她盡量不吃竹簍里的糧食以防萬一,沿途買十幾顆大饅頭和幾張易保存的餅當乾糧,腰上繫着路邊撿的葫蘆,去籽裝水當一路行走時口渴的飲用水。

她的竹簍底下壓了幾塊肉乾,趁着天黑時放入口中嚼上幾口,她需要足夠體力才能走完全程。

即便如此,她還是吃得比其他人「豐盛」,一天吃兩頓,能吃八分滿,比起全是水的野菜粥,那真是人間美味。

李景兒很冷靜的穿上有補丁的衣服,和所有難民相同的裝出三餐不濟的樣子,好像饅頭、大餅吃完了就要斷糧似的,因此周遭的百姓雖然肚子餓得很也不貪她那口吃的,她畢竟還有個孩子要吃奶。

周氏便是看着李景兒吃的那一個,她很想搶過饅頭往自己嘴裏塞,她太餓了,但是她只要動手,饅頭吃不到反而會挨打,她丈夫太正直了,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不許她搶奪。

所以她只能說兩句風涼話噁心噁心人一下,她自個兒不好過也不想別人太好過,大家一起比慘。

「那你現在兜里有不少銀子嘍!難怪吃得起饅頭。」滿嘴酸溜溜的周氏盯着她咽下最後一口乾糧,喉頭也跟着吞咽一下。

「你以為養着十幾口人的農戶能有多少銀兩,賺的錢要上繳公婆,我走時可扛不動家什,只帶着幾十文就走了,不然還用得着邊走邊刺繡嗎?」裝窮誰不會,她的確很窮。

為免被當成肥羊盯上,也是想多攢些錢,李景兒練就了一邊走路,一邊刺繡的本事,五天能綉兩條帕子,她再把綉帕賣了,用明面上的進項買口糧。

孩子還小,吃奶的,她一人吃兩人飽,其實沒花什麼銀子,故而不怎麼引人側目,多少避開一些麻煩。

不過難民之中也有貧富高低之分,有的還有肉吃,像她這般隱晦的便不令人注目,彷佛一滴水滴入大海中,瞬間隱沒。

「那你還挺行的,一個婦道人家背着娃娃還能走這麼遠,瞧我這一兒一女瘦骨伶仃的,要沒我丈夫幫忙拎着,我連閩江地頭都走不出來。」周氏帶了幾分炫耀口吻說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好歹她是有男人的,再困難也好過帶着幼女的棄婦。

「命里碰上了,咬着牙根也要硬撐,日子總要過下去。」喝了口水,她拉高棉被,把自己和女兒裹在棉被裏,餵奶。

李景兒還是十分慶幸自個兒的好運道,名義上的丈夫未死在她生產前後,讓她有時間調理氣血虧損的身子。

當她攢了一些銀子,覺得可以開始暗中安排和蕭家斷絕關係的時候,傳來她那位有分無緣的丈夫戰死沙場的消息,一筆勾人動心的撫恤金順利地助她脫離只想把她當下人使喚的蕭家,上天對所謂的穿越人士還有幾分厚待,給了她一個「已婚」的身分,不用擔心到了年紀愁嫁人,還怕嫁錯郎,雖是無夫卻有一女,背着「寡婦」、「棄婦」的名聲,相信會讓不少人滅了心思。

「這話說的也對,我們在那邊也是沒活路,不是乾旱便是洪水,要不滿天黑鴉鴉的蝗蟲,這才被逼着要往京城投靠親人。」樹挪死,人挪活,離鄉背井是為了活下去。

「你們要去京城?」天子腳下謀生不易,看似繁華似錦,實則藏污納垢,十個官兒就有七個是皇親國戚。

既然招惹不起就躲遠點,以免惹禍上身。

身為穿越人,李景兒從不認為自己適合爭鬥不休的宮廷世家,或是左手鑲金、右手鑲銀,隨便開個鋪子就能賺錢如流水,王爺、皇子如打不退的忠犬環伺在身邊,深情不悔的寵着眾人眼中的異類。

那不實際好嗎!古人也是有智慧的,這些天之驕子打小就洗腦洗得很徹底,看重門第觀念,兩情相悅是很美好,但更重要的是門當戶對,即使是現代也少有貴公子娶貧家女的婚姻,就算偶然有一對,傳得轟轟烈烈,非某人不可,可是悲劇收場的也不少,更多的是娶的是某某財團的千金,就算貌合神離也死不離婚。

這就叫現實,愛情敵不過金錢至上。

所以李景兒不去空想可笑又無稽的事,她是既來之則安之,打算做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不做出頭的事以求平安度日。

「你不去京城?」周氏哄拍着小兒子的背,睡著了就不餓了,她是這麼想的。

「不去,我準備往有大山的北邊去。」山裏有很多山貨,只要肯用心就不怕會餓死。

李景兒之前住的卧龍村附近也有山林,但山不高,野生的飛禽走獸少得可憐,大多被村裏的小孩閑來用彈弓打、設陷阱給捉得差不多了,她想弄只山雞祭祭牙口也找不到。

靠山的地方不用擔心沒糧食,滿山遍野都是食材,山夠高、夠大便會有水,有了水便於植物生長,長草了動物便會來吃,循環的食物鏈因此產生。

以她的情形少與人往來為佳,認識的人太多,難保有一天遇上個得道高僧,一眼看出她的來歷。

天下事無奇不有,只有想不到,沒有不可能,要不然她也不會從二十一世紀的李雙景變成為人母的李景兒。

「為什麼不去京城,那是個可以賺大錢的地方。」彷佛看見銀子滾滾而來的周氏笑得兩眼發光。

「我現在只求安穩,孩子還小。」喂完奶,李景兒攏好衣襟,讓女兒靠向肩頭,輕拍她的背。

看了一眼長得不算白胖但討喜的小女娃,周氏再看看自己快滿十歲的女兒,心有戚戚焉的嘆了一口氣。「都是兒女債,我這兩個不知養不養得大,之前沒了一個……」

之前那個孩子養到七、八歲得病而亡,所以她特別在意還活着的這兩個,為了他們從家鄉走出來,看能不能博個前程,一輩子種田哪有什麼出息,只能靠天吃飯。

一提到孩子,身為母親的感觸良多,一群難民隨地而坐,每個人臉上都少了笑容,李景兒見狀把懷中的女兒摟得更緊,和幾戶和善的人家坐得更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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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妻嫁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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