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逼上梁山
玄玉此時收回目光,轉身正對着九歌。九歌愣住,想了想還是走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一禮:“屬下見過公子。”
“為何還會來軍營?”
淡淡的一句問的九歌有些不知所以,思索半晌,九歌如實道:“在此之前屬下便已投身軍營,除了軍營,屬下想不到其他去處。”
“在此之前?”玄玉淡淡道:“在此之前我並不知你是女的。”
九歌心中一涼,瞬間明白了玄玉的用意,於是不得已下跪道:“公子恕罪,九歌一心從軍,絕無二想。”
“軍中有軍中的規矩,女子不得參軍,你一再藐視軍規已是死罪,看在煢羽的面上,我可以饒你這回,你回去收拾收拾,儘快離了軍營。”
“可除了軍營,屬下沒有去處。”九歌心中微顫,卻仍是放低聲音道。
“那是你的事。”玄玉面色清冷:“如果不想節外生枝,明日一早便行離開。”
“為什麼?”九歌忍不住抬頭,強忍着委屈看向玄玉。
玄玉並沒有理會她的情緒,只是淡淡的給出幾個字:“女子不得參軍。”
“不行。”九歌再無法隱忍,心中的不滿瞬間蓋過了身份的差異,努力剋制住心中的怒氣道:“屬下不知犯了何錯,公子一再與我為難。”
玄玉面色如常,卻不置一詞。九歌猛吸一口繼續道:
“在將軍府,公子說我意圖不軌,未免累及將軍,屬下毅然選擇離去。”九歌停頓一下,儘力舒緩自己的情緒道:“如今好容易進了軍營,公子又以女子身份相要挾,再次驅逐於我。是,九歌是女子沒錯,可姬將軍亦是女兒身,為何同為女子,姬將軍可以馳騁沙場,而屬下就不能為國效力?公子要屬下離營,可給出的理由太過牽強,恕九歌不能從命。”
玄玉淡淡地看她,深邃的眸子稍稍有了波瀾,“你把自己和煢羽相比?”
九歌心中微驚,面上卻依舊不服輸道:“是,同樣是女子,姬將軍能做到的,我九歌也定會努力做到。”
“巧言令色,領兵打仗豈是兒戲,你上過幾次戰場?”
“一次,還贏了。”九歌回的果斷,眼神裝滿了堅定二字。
玄玉似有些意外,波瀾不驚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動容,她這股子犟勁倒是和煢羽有些相似,一樣的天不怕地不怕:
“那好,既然你覺得自己能和姬將軍比肩,眼下便有一個證明你的機會。”
“什麼機會?”九歌有些懷疑地看他,她可不認為他會真的有什麼好機會讓給自己。
“助微抗琪。”玄玉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她:“你若是想像煢羽一樣立足軍營,那便憑自己的真本事,給出一條合理的作戰方略,我便認了你這女子身份,此後不再干預。如若不能,那便乘早離營,否則,身為本次出征的大將軍,我定會將你軍法處置。”
九歌面色一沉,果然是個狠角色,看樣子,這個不平等條約自己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了,想到此,九歌忍不住開口:
“公子此舉,是否有失公允?”九歌看向玄玉:“公子方才的訓話屬下可是認真聽了,天命神受,你讓我一個區區凡人拿出一份能和神媲美的戰略來,我想,即便是姬將軍出馬也不一定能辦到吧。”
九歌有意強調神意,目的便是想以此證明玄玉的不公,從而為自己爭取一點時間,或是降低一些難度,結果,
“若是這樣的夢話你都信,又何苦再在此給自己難堪?”玄玉看一眼九歌,神色如常道。
九歌頓時被噎的瞠目結舌,一言難出,自己長這麼大,能如此坦然出爾反爾的,他是第一個,那句流傳千古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被他活生生提前了若干個朝代。
“若是後悔還來得及。”玄玉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便翩翩然轉了身子,末了還不忘提醒道:“半天時間,傍晚時分你來我營中彙報成績,一個晚上,足以讓你收拾行李了。”
九歌木然看着玄玉那飄然出塵的背影漸行漸遠,突然有種想一盆涼水潑過去的衝動,他這哪是給人機會,分明是強人所難。看似給了台階,卻高的依然會把人給摔死。
九歌收回目光一臉悲憤,什麼不理世事,蕭破先前對他的描述猶然在耳,現在想想這蕭破也是夠簡單,和玄玉比起來,他才是那個涉世未深的幼稚園孩童吧。
這邊九歌自顧自的生着悶氣,那邊龍五咆哮一陣后便氣沖沖地向這邊走來,狹路相逢勇者勝,氣勢上,龍五明顯高出九歌一成。
龍五原本便憋着一肚子氣,此刻卻見九歌一個人在路中間跪着,凝重的表情夾雜着汗水反倒營造出一份莫名的虔誠,龍五心中煩悶,忍不住皺眉道:
“你這是在幹嘛?大熱天地跪在這兒,拜神嗎?”
九歌木然地低頭,這才發現自己居然還跪着,於是揉了揉有點發麻的膝蓋起身掩飾道:“大將軍都說了,天授兵法,我瞧此處風水甚佳,便順道拜了拜。”
“風水甚佳?”龍五輕嗤一聲:“今兒個是怎麼了,一個個感覺都快趕上巫祝了。”龍五突然一整顏色,眼神詭異地湊近九歌:“你說咱之前是不是白忙活了,早知如此,便將那巫祝直接捆來軍中算了,擺個台,施個法,保管比那將軍來的玄妙。”
九歌奇怪地看向龍五:“你不信那將軍所言?”
“你說呢?”龍五白她一眼:“難道你信?”
當然不信,九歌心道,那玄玉自己都說了是夢話了,自己還能信嗎。也虧得他敢在大白天裏說夢話,居然還唬到了一大片。
“知道我為什麼不信嗎?”龍五見九歌不說話,忍不住壓低聲音道。
“為什麼?”
“我剛聽說,姬將軍被革職了。”龍五以手掩口靠近九歌耳邊。
“啊?”九歌聞言故作驚訝道:“為何?”
“臨陣換將。”龍五輕哼一聲,鼻孔朝天道:“人姬將軍根本就不贊同打這場仗。”
“所以,你是說那公子玄玉現在是頂了姬將軍的職。”九歌被龍五這一鬧,感覺心情好了許多,於是有意配合他道。
“現在知道了吧?”龍五故作老成的一拍九歌肩膀:“那公子玄玉壓根就不是什麼打仗的料,為了拉攏軍心在這妖言惑眾,而你們這群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小兵卒,還忙着給他拜神,這若被姬將軍知道,估計得氣死。”
“是,是,龍爺教訓的是。”九歌輕輕拿開龍五的爪子,心裏卻格外舒暢,想不到這玄玉也不光是遭自己恨嘛。
“今天倒是開竅。”龍五奇怪地看一眼九歌,心中疑惑她居然也有認同自己的一天。
九歌笑着看向龍五:“方才見你和百夫長貌似發生了爭執,是為了上戰場的事嗎?”
“當然不是。”龍五白一眼九歌,“這種小事,需要我發這麼大火嗎,再說了,之前都尉也已經默許我出征了。”
默許?九歌愣了愣,她當時在場可一點沒聽出默許的意思。
“別猜啦。”龍五打斷九歌道:“告訴你也沒什麼,剛才我和舅舅爭執的源頭就是這新將軍。”
“為什麼?”九歌疑惑地看他。
“什麼為什麼。”龍五顯得莫名其妙道:“方才不都和你說了嗎,他就不是個帶兵的料,我讓舅舅找我爹,讓他去勸勸昭王,打仗又不是兒戲,性命攸關的事兒,可開不得玩笑。”
九歌聞言,忍不住失笑。
“嘿,你可別笑。”龍五看向九歌:“我原話是這麼跟我舅舅講的,你要是不想你親侄子枉死在戰場上,你就去找我爹說服昭王讓姬將軍領兵。”
“然後呢?”九歌忍住笑道。
“然後?然後你不就看到了么。”龍五立馬泄氣道:“我舅舅將我罵一頓,說我要再廢話就回家待着去,你說氣不氣人。”
九歌笑着點頭:“氣人。”
“可不是,然後又見你在這拜神,我這肝都要被烤熟了。”龍五看着九歌,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是是是。”九歌忙虛心稱是:“我這便回營閉門思過,龍爺您也消消氣兒,為那將軍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嗯。”龍五稍稍舒緩了臉色:“這句還算是人話,你比我那舅舅頭腦清醒,走了。”
九歌看着龍五垂頭喪氣的模樣,忍不住輕嘆一聲。他這一攪和,心情雖說是好了許多,可難題依舊擺在眼前。不光是題目本身的難度,更重要的是這一作戰方略的成敗直接關係到昭國接下來的走勢。
若是贏了戰爭,自是皆大歡喜,得一附屬國不說,更是平增了昭國在眾國跟前的威望。
可若是輸了,那這些年的韜光養晦,休兵養息便通通付諸東流,而且附帶上數十萬將士的性命,以及百姓的希望,也將毀之一炬。
想到這,九歌突然弄明白一件事情,在大勢之下,自己的去留根本不是重點,若是策略不當,自己即便留下了,也是送去戰場當炮灰。所以,即便玄玉不與自己為難,為了生存,自己也該為將來好好籌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