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欲擒故縱
聽聞蕭破的話，九歌不由地皺起眉頭：“那戰贏的可能性有多大？”
“傾其舉國兵力的話，五成。”
“五成？”九歌有些吃驚地看向蕭破：“那便是破釜沉舟了，昭王如此決斷未免太過冒險了些。”
“棋出險招吧，所謂士可殺不可辱，更何況他乃一國之君。”
九歌眉頭微皺：“可這賭上的是數十萬將士的性命啊，還有舉國百姓的生計和未來，萬一功敗垂成，那便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了。”
蕭破聽聞，只是靜靜地看着九歌，半天不開口。
九歌被蕭破盯地發毛，忍不住打斷他道：“你看我幹嘛？我臉上有字啊？”
“那倒不是。”蕭破搖頭，“只不過你說的話和姬將軍如出一轍。”
九歌瞬間愣住，半晌方有些明白過來：“你是說，姬將軍是反戰的那一方。”
蕭破點頭：“姬將軍正是為此在朝堂上公然反對昭王，使得昭王勃然大怒，當場下旨革除將軍職，閉門思過。”
“革職？”九歌這回是真被驚到了，“原本就只有五成的勝算，還罷免了姬將軍，這仗豈非註定失敗了。”
“噓——”蕭破忙噤聲示意九歌，“小點聲，你這話若是讓人聽去，便是戰前擾亂軍心，你不想活了嗎。”
九歌聽聞方才有些顧慮起來，不由地縮了縮脖子，心下卻還是不滿昭王的行事風格，這不是拿人命開玩笑么。
“說是革職思過，無非是打壓一下將軍的氣焰，逼她就範罷了。”蕭破湊近九歌壓低聲音道：“表面上的文章還是要做做的，不然君威何在？”
“可如何就範，姬將軍一看就不是那種輕易就範的人哪。”
“所以才請了玄玉啊。”蕭破眉梢一揚：“此番玄玉前來，便是受姬將軍之託。”
“你是說玄玉說服了姬將軍備戰？”
“一半吧。”蕭破笑道：“姬將軍的心思，又豈是你我所能琢磨的。”
“那為何姬將軍自己不來？”
“你不要忘了，姬將軍是被革了職的，她如何能來。”
“不是說玄玉說服她了么？”
“可昭王沒復她將軍職啊。”
“那此次的大將軍是誰？”九歌感覺被繞進去了，“玄玉？”
“說對了。”蕭破點頭笑道：“確實是公子玄玉。”
“不懂。”九歌皺眉，“既然姬將軍已經同意備戰，為何昭王不復她大將軍職，反而找了從未上過戰場的玄玉？”
“錯了。”蕭破糾正道：“不是昭王不復姬將軍大將軍職，而是姬將軍不願領命。”
“啊？”九歌這回是徹底蒙掉了，不由地悶悶道：“你可不可以把話一次性說清楚？別再讓我猜了，感覺神經都錯亂了。”
“哈哈哈。”蕭破似是很滿意地笑起來，然後看向九歌：“你說姬將軍和公子玄玉，誰領兵厲害？”
“自然是姬將軍。”
“那若你是那琪君，是希望看到公子玄玉領兵還是姬將軍領兵？”
“這——”九歌想了想，突然恍然道：“你是說姬將軍這是欲擒故縱？先讓敵人誤以為君王與主將不和從而換將迎戰，以使敵方放鬆警惕，掉以輕心？”
蕭破笑着點頭：“領悟力不錯，此乃掩人耳目。亂世之下，間者居多，姬將軍被罷免一事說不定此刻早已傳遍各國。而那琪國，此刻怕是已經朝堂振奮，舉國歡呼了吧。”
“所以玄玉領兵只是個幌子，目的就是先讓敵人掉以輕心，然後再殺他個措手不及。”
蕭破呵呵一笑：“說的不錯。”
九歌看着蕭破，突然皺眉道：“你告訴我這些，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終於問到重點了。”蕭破眉毛一揚，“作為副將，戰前泄密亦是死罪。”
“啊？”九歌呆住，轉而細想之下卻忍不住笑道：“蕭將軍置生死於度外，九歌佩服。”
“哈哈哈。”蕭破笑的歡暢，“好了，和你直說吧，其實並不是我要告訴你這些，而是姬將軍托我轉告的。”
“姬將軍？”九歌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蕭破點頭：“姬將軍說了，你若是願意，此番便隨軍出征，與她一起戰場殺敵。”
九歌呆住，半晌才道：“姬將軍知道我在軍營？”
“那倒沒有。”蕭破突然笑道：“但她怕是私下認為我和你有聯繫，故而才托我之口轉述於你了。”
九歌愕然地看着蕭破，一時間竟有些莫名的感動，她沒想到僅僅相處幾日，姬煢羽會如此相信她。
“是不是很感動？”蕭破笑的一臉促狹。
“承蒙姬將軍錯愛，九歌感激不盡。”
“所以你的意思是？”
九歌看一眼蕭破，笑道：“我本就是一名武卒，自然是隨時待命的。”
“如此甚好。”蕭破很是高興：“有你在，戰場上以一敵百絕對不在話下。”
九歌愣住，她現在還真不敢保證，電視劇里的戰爭場面若是挪到現實里，自己能否可以從容應對。
“好了，時辰不早了，我還得去其他軍營點兵。”說著蕭破笑看一眼九歌，轉身便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
“對了，公子玄玉會暫駐軍營。”說著蕭破沖九歌詭異地一笑：“你若是有什麼怪招可以事先找他說說，可別像匈奴對戰那會兒擅自行動，萬一再被砸，可就沒那麼好運氣了。”
九歌怔了怔，轉而有些無語地看向蕭破悶悶道：“知道了。”
下午的操練，韓都尉親自到場指導隊列和陣法，公子玄玉在一旁觀陣。幾番演習下來，韓修沐一整顏色，抬手示停兵士：
“亂世之下，硝煙四起，我君體恤民情，休兵養息，存糧以備。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眼下微國有難，遭琪國覬覦，無奈之下求救於我昭國，我王大義，決定助微抗琪，以正國威。爾等食王祿，受王恩，若要一展我大昭武卒神威，便隨我一同上陣殺敵，共討暴琪。”
一席話，說的場下兵士無不心潮澎湃，情緒高亢：
“揚我神威，共討暴琪，揚我神威，共討暴琪......”
韓修沐目光凌厲，再次抬手示意大家安靜：
“為漲我軍士氣，王上特派公子玄玉親自領兵出征，名正言順，鬼服神泣，決心志堅，誓死不渝。”
“決心志堅，誓死不渝，決心志堅，誓死不渝......”眾人再次高聲附和，情緒激烈。
這時，公子玄玉緩緩走上前來，只見他唇角輕勾，淡然深邃的目光掃過場上眾人：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莫名的一句，使得場上瞬間安靜下來，眾人莫不屏息凝神，緊張而困惑地看向公子玄玉，九歌亦按住內心的波動，一臉惶惑。這聽起來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可從他口中說出，卻能讓人感受到無法言說的力量和威嚴，就像是表面上看起來波瀾不驚的海面，你卻不知道下一刻它會翻起多大的波浪。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玄玉看一眼眾人，平靜道：“昨夜我因戰事所困，翻閱兵書之時竟不覺睡着，夢裏便有一玄鳥飛至跟前，化身玄女。”
眾人忍不住輕呼，場上微微有些騷動，九歌看向他，卻猜不透他的意圖。
“上古之時，黃帝繼位二十二年，因蚩尤殘暴，為拯救蒼生，黃帝出兵討伐蚩尤，與其戰於涿鹿，但蚩尤憑藉妖術，多方變化，呼風喚雨，吹煙噴霧，令軍士不見天日，難辨方向，困於太山之下。”
九歌愣了愣，有些困惑，又有些眉目。
“此時玄女降臨，傳授三宮五意，陰陽之略，太乙遁甲、六壬步斗之術，陰符之機，靈寶五符五勝之文，以及兵符印劍。黃帝得玄女輔助之後，再次與蚩尤大戰於中翼，最終將蚩尤殺之，天下大定。”
九歌目光閃爍，突然有些吃驚地看向玄玉，他此言的目的是想借夢以向眾人表明他身受神命，攜玄女兵法，若由他領兵，昭琪一戰必然出師大捷。
九歌不覺心生欽佩，從古人天命神授的觀念來看，這一陣前訓話是實實地壓制住了大家潛意識裏的恐懼，給自己的求生慾望找了一個合理的出路，不但平増了自己的威望，也使得士氣尤其高漲。
果然，一時間軍心澎湃，眾人眼中滿是躍躍欲試的激動和亢奮。
韓修沐見時機已到，大踏步走上前來揚臂高喝：“天授兵法，昭軍必勝。”
“天授兵法，昭軍必勝。”
“天授兵法，昭軍必勝。”
......
一時間，場上兵卒無一不信心倍增，吶喊聲振聾發聵。
九歌此刻也是從未有過的澎湃和激昂，對蕭破口中那個不問世事的玄玉第一次有了合乎人情的改觀。
午時吃飯的時候，九歌耳邊充斥的幾乎全是對這個新將軍的溢美之詞，九歌不由地笑笑，這人心收買的還不錯。
走在路上，遠遠地瞧見龍五似在和百夫長爭執什麼，張牙舞爪地模樣看的九歌忍不住搖頭。於是折轉了方向繼續走，結果沒走幾步，卻又瞧見玄玉一人站在樹下，目光無波地看向遠處。九歌悲劇地停下，回營房也就這兩條路，難不成要自己再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