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放開胃口
傍晚的醫館挺忙碌，小店地方不大，人倒是很多。許多人延邊靠牆坐着，等樓上藥童煎藥，想趕在天黑前把湯藥領回去，另有不少人堵着內屋門，等着進內堂看郎中。
主動招呼馬瑞的是一個精瘦的夥計，之前馬瑞摔傷，醫館郎中沒少帶着這夥計上馬瑞家裏瞧病把脈，認得出這是馬家小少爺，格外顯得殷勤。
“什麼風把您給吹來啦！”夥計滿臉堆笑，說話也很乖巧：“給家裏抓藥還是想把把脈？”
達官貴人們往往諱疾忌醫，即便進了醫館也不願被視為病人，所以夥計的問候很得體，絕對不說一個病字。
“呃……也沒什麼大事，就隨便看看。”馬瑞帶着侍女進門，夥計又如此熱情，吸引了屋內許多目光，而馬瑞自己想做的事不能向人明說，於是打着哈哈直接往抓藥的櫃枱走。
夥計保持笑臉，嘴裏連聲附和，陪着馬家小少爺走到一整牆的葯櫃跟前，等待馬瑞主動求助。
夥計心裏跟明鏡似的，這些少爺千金們進了醫館大多這幅德行，越是不說話，說明越見不得人，一會抓起葯來就越是不在乎價錢！難道你指望哪家少爺進門就嚷嚷自己不舉了，求一副壯陽葯么？或者指望哪家千金小姐進門就問有沒有打胎葯？
等吧！夥計整暇以待，陪着笑臉跟着馬瑞。
馬瑞在葯櫃前走了三個來回，本以為能看到標註妖獸名字的藥材，結果發現都不認識，別說鹿茸了，連蛇蛻也沒找到。
“那個，這裏有沒有妖獸身上採集的藥材？”馬瑞不得不轉身求助。
“少爺，我們這都是按方抓藥。”精瘦夥計壓低聲音，”單獨的藥材我們可不好賣，您哪不舒服讓郎中瞧一瞧吧！”
夥計更加篤定這位小少爺有什麼難言之隱，一般都是根據藥效買藥材，哪有根據出產之處買藥材的道理？再說了，要是買了砒霜回去，吃死人可怎麼辦？
“不是我不舒服！”馬瑞連連擺手，“朋友說你們這有妖獸材料，我就想來看看，開開眼。”
夥計見慣了這套說辭，推脫不是自己生病，栽贓給朋友的事迹比比皆是，朋友不舉了，朋友懷孕了，朋友染上梅毒了，到最後連吃藥都由自己代勞，騙鬼呢！
“哦……”夥計假裝會意，誇張地點點頭，稍微思索了一會，輕聲反問：“只要是從妖獸那搜刮來的都算嗎？”
“對！拿出來我瞧瞧！”馬瑞一聽有戲，立刻來了精神。
眼看這位少爺堅持自作主張買藥材，那也由得他，只要不給他毒藥，治不好遲早還是要到醫館來求醫治病。
夥計小心翼翼抽出一屜葯格，將一小撮灰黑的粉末擱在了葯紙包上，推到對面慎重介紹道：“毒沼重甲巨犀的犀角粉末，鎮痛消炎……”
馬瑞猶豫了一下，這些角質粉末可能也就相當於人類指甲，不知道吃了會不會有效，但值得一試，於是點點頭：“抓一兩給我！”
“這是致幻嗜血蝠的夜明砂，清火明目……”夥計又拿出一些跟花椒似的藥材。
“也抓一兩。”馬瑞裝模作樣點點頭。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藥材，但聽名字好像挺厲害。
“這是玄冰蠶砂，想必您不會需要……”夥計點了點葯櫃，不過沒有伸手，打算直接跳過。
“別，我也要一兩！”馬瑞一聽玄冰蠶，感覺也是不得了的妖獸，自然不肯放過。
“這，這是治療婦女經期血崩的呀！”夥計目瞪口呆，這小少爺到底要幹嘛？
“你別管！”馬瑞也有點不好意思，揉揉鼻子，打岔催促道：“還有沒有？”
“還有……爆炎戰熊熊白。”夥計抬眼看了看最上面一排葯格，無奈一笑：“不過那可不能賣。”
馬瑞凝眉沉臉：“嗯？不賣？”
“小少爺，這是給老爺們預備的，治療外傷所用，只不過暫放在小鋪，沒他們批准小的不敢擅自取用。”夥計苦笑搖搖頭。
雖然藥材都是醫館收來的，但珍貴的資源可由不得醫館夥計說了算，即便同樣付錢，那也只有楓林鎮馬氏宗族的權勢人物才能享用。
“沒有其他妖獸材料了么？”馬瑞有些不甘心，那熊白說不定可以想辦法搞來，但加一塊也不過四種而已！
夥計一攤手：“妖獸太過兇殘，我們也只是挑一些現成之物，太難獲取的沒辦法長期供應，也就不會收購了。”
不管怎麼說，有妖獸材料就算沒白來！
“都給我包起來吧！”馬瑞指了指櫃枱上三種藥材，回頭吩咐侍女：“梅兒，付賬。”
身後的侍女滿臉莫名，櫻桃小嘴張了張才小聲尷尬提醒道：“少爺，梅兒可沒帶錢啊！”
馬瑞心裏咯噔一沉，不可置信地轉過頭，胖臉幾乎貼到侍女跟前，低聲疑惑道：“難道不是侍女替少爺管錢嗎？”
梅兒感覺小少爺的氣息都噴到了臉上，頓時面紅耳赤，不過眼前的狀況可容不得少女扭捏，只能硬着頭皮回道：“話是如此，但……按規矩您要親自去賬房領錢交於梅兒記賬，可這兩個月以來您一次也沒去領過呀！”
馬瑞一聽就明白了，這裏沒有銀行卡，管錢的賬房不會自動打款到卡上，需要自己去領，再交給下人保管記賬。而自己已經兩個月沒去領錢了，侍女這算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不打緊，不打緊。”夥計很懂事理，雖然沒聽清這主僕二人嘀咕什麼，猜也能猜到，趕緊樂呵呵打圓場：“少爺您先把葯帶回去，治病要緊！葯錢您方便就差人跑一趟，不方便也就算了！沒事！”
這話可謂漂亮至極，馬家家大業大，自然不會在乎這點藥材錢，而夥計表示醫館也不在乎少爺的錢，說明和馬家少爺講究的是情分！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誰能保證一輩子無病無災啊？夥計一點也不急。
馬瑞客氣兩句，多看了這位醫館夥計兩眼，轉身出了醫館往回走。
侍女小碎步跟在身後，遲疑了半天才鼓足勇氣問道：“少爺，明明有更好的藥材代替，為什麼非要買這些……穢物？”
“哈？”馬瑞本來心情挺好，覺得晚上回去吃下藥材或許能有脫胎換骨的功效，被侍女一問愣在了原地，重複一個詞：“穢物？”
“是啊！”梅兒臉上露出一些嫌棄，低聲道：“夜明砂和蠶砂就是……就是排泄物。”
“我X！”馬瑞本來拎着藥材包還挺得意，一聽完差點把藥材都甩出去！
馬瑞一點也不懂藥材，前世中醫每天在網上被黑，基本上如同邪教，所以馬瑞從未注意。而梅兒作為啟源大陸土著，藥材關係到自己的性命安危，多少懂一些，甚至常見病的藥方都能背。所以也知道同樣具有清火明目或者止血止崩效用的其他藥材，完全沒必要使用這麼噁心的排泄物。
馬瑞欲哭無淚，自己其實壓根不在乎藥材的功效，但如果只是妖獸排泄物，理論上就和妖獸沒什麼關係，而是和妖獸的食物有關係了！
沒想到下午剛吃了裝屎的容器，晚上真的有可能直接吃屎了！馬瑞腦海里又浮現出學友哥的光輝身影。
小少爺頓時蔫了一半，垂頭喪氣埋頭往家走，心裏盤算着估計犀角粉末還有點可能性，回去先吃掉看看情況，如果可行……那麼……
馬瑞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梅兒乖乖跟在身後，兩人默不作聲回到自家宅邸，正看見馬祥從大路另一頭拐過彎來，兄弟二人在門口會面，境況卻有些怪異。
哥哥馬祥神采奕奕，摟着一捧鮮花，弟弟馬瑞垂頭喪氣，拎着兩包排泄物。
“阿瑞？”馬祥很疑惑地看着弟弟手裏的藥包，“你哪裏不舒服嗎？為什麼不讓下人去抓藥？”
“沒什麼，有些上火，順便出去透透氣。”馬瑞隨便找了個理由，深怕馬祥要求看藥材，一來此事要保密，二來誰也不會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拎着屎，於是岔開話題問：“上哪買這麼好看的花？”
“下午三舅媽給我介紹了一個姑娘，見面非要送給我。”馬祥表情也很無奈，似乎這種苦惱讓人煩心：“人不怎麼樣，花還不錯，我就拿回來給娘親送去。”
馬祥作為宗族內年輕一輩的修鍊天才，幾乎是楓林鎮所有適婚女性共同的目標，這種主動投懷送抱的事據說經常發生，不過馬瑞倒是第一次親眼見證。立刻想起了前世那一次次相親失敗的經歷，更是垂頭喪氣，人比人，氣死人。
“大少爺明天會去比武嗎？”侍女梅兒看到小少爺更抑鬱了一些，於是找了新話題，輕聲問了個八卦。
“比武？”馬瑞疑惑地看着兩人。
“當然去。”馬祥沒有深究侍女該不該過問這樣的事，淡淡道：“盡地主之誼也是應該的。”
“是決鬥嗎？”馬瑞忽然來了興趣，到啟源大陸還真沒見過修真者真刀真槍的實戰，全是道聽途說。
“決鬥太嚴重了，只是切磋而已！”馬祥苦笑着督了一眼親弟弟，決鬥這樣的字眼也只有沒經歷過江湖的小孩才會掛在嘴邊，於是輕輕搖頭解釋道：“修真之道平心靜氣，哪能老惦記打打殺殺！”
“哦哦！”馬瑞點點頭，心裏卻幾分不屑，外露攻擊性乃是內心慾望的體現，沒有慾望哪來動力？不過此時沒必要爭辯，轉而追問：“什麼時候切磋啊？我能去看嗎？”
“你肯定要來啊！”馬祥眉宇輕揚，露出幾分興奮神色，道：“明天可有驚喜哦！”
馬瑞微微一愣，所謂的驚喜難道是馬祥要展示什麼新武器或者功法？不過對於失憶的馬瑞來說，新不新根本看不出來，哪有什麼驚喜！
但眼看馬祥故作神秘，馬瑞也只能點點頭配合。
“提前恭喜大少爺二十一連勝！”侍女梅兒倒是很識時務，跟上一記馬屁。
“話不能說滿，楊巔峰好歹也是築基後期的雙屬性天才，這次想必有些底子才敢來。”聽到梅兒吹捧，馬祥言語中愈發謙虛謹慎起來，雖然臉上依舊掛着輕鬆的笑容。
馬瑞不認識這位楊巔峰，也不知道前二十連勝的對手是誰，只能說些場面話蓋過：“那就預祝兄長旗開得勝！”
馬祥滿意點點頭，轉身信步往父母所住的內院走去，似乎送花比起溫習功法備戰要來得重要。
“給我說說那個楊巔峰。”馬瑞輕輕拍了拍發獃的侍女，後者正把目光流連在大少爺懷中那捧浪漫的鮮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