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跟蹤
正好那段時間我總覺得燕雯麗怪怪的,就不自覺地把學的東西,套用在燕雯麗身上。
沒想到,這樣一看,竟然還真給我看出事兒來了。
連着幾節課的觀察,我用眼看,用鼻子聞,竟然發現,燕雯麗的身上帶着一股子陰氣。
實際上,常人去上墳,從墳地回來之後,身上多多少少地,都會帶着些陰氣。
像我那天,被姐姐趕到墳地里過夜,回來之後,我總覺得身上有股臭味,跟陰溝里泛出來的味兒有點像,中間好像還夾雜着三分苦杏仁的味道。
而且吧,這怪味頑強得很,無論我洗澡的時候,打多少遍肥皂,就是洗不掉。
我困擾得不行,就跟姐姐說了這事。
她聽了,笑着跟我說:“臭小子,行啊,去墳地大寶劍一下,能力就漲了!看來還是得多去!”
她跟我解釋說,我聞到的這股子臭味實際上就是書上講的陰氣。
我問她怎麼祛除,她說,像我這種情況,不用專門去做什麼,隨着陽光的照射,還有吃下陽氣重的食物,像大蒜生薑什麼的,或者在身上佩戴一些有驅邪功用的物件,這些陰氣自己就會變淡,消失。
她還跟我舉例子說,在我們這裏,小孩和女子去上墳前,家中的老人會塞給他們一包火柴,說這會幫他們鎮陽、驅邪。這其實就是因為火柴裏面含磷,磷可以祛陰。
我觀察了一會,發現燕雯麗身上的這股陰氣,特別怪。
尋常的陰氣,它隨時間變化的曲線是正/餘弦函數,會隨着正午臨近而變弱,隨子夜來臨而變強。
而燕雯麗身上的引起,恰恰相反,越到正午時分,它越是強盛。
按照我從姐姐那裏學到的理論,這大概就說明,燕雯麗這情況,應該不是普普通通的上墳、或者接觸老物件所沾上的陰氣。
我還特意觀察了一下燕雯麗和她周圍同學的互動,發現,無論是她對別人,還是別人對待她,都看不出什麼變化,看着都挺正常的。
就好像,燕雯麗身上發生的這些變化都是沒有發生的。
就好像,燕雯麗身上的那股陰氣並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看樣子……只能等放學了。”我想。
之前,我為了確保燕雯麗的安全,曾經跟在後面護送過她幾次。
按理說,應該輕車熟路了,然而這一次跟在她後面,卻讓我覺得特別彆扭。
以前,她是那種特別有條理的人,會提前準備好東西,等放學鈴聲一響,立刻把筆袋和最後一節晚自習用的課本塞進書包,提起包就走,然後去找她的閨蜜許雅靜,兩個人一起騎車回家。
可今天,她似乎故意壓着時間,在等什麼人。
我在後面等了好久,也沒看她起身。
直到班裏人走得差不多了,她還沒有動,還扭過頭往後面看了一眼。
尤其看到我還坐在那兒,她似乎有些驚訝。
我怕她察覺出我要跟蹤她,就順勢提着書包起身往外走,還順道跟她打了個招呼,問她怎麼還不走。
她沖我笑了笑(笑得很勉強),說她身體有點不舒服。
我問她怎麼了。
她說沒事,老毛病了,坐坐就好了。
女孩子的老毛病?
這個我就不方便多問了,又禮貌性地問了問她需不需要我送,她說不用我送,我就裝作離開了。
經過這段對話,我更加確信,燕雯麗的身上一定有鬼!
還有,我能感覺到,和我說話的時候,她其實非常痛苦,像是在刻意壓制着什麼。
走出班級的門之後,我立刻藏進一個拐角里。
這個拐角,還是我們班主任的藏身寶地,剛剛好是一個視覺死角,從這兒往教室里看,一清二楚,從教室裏面往拐角看,一團黑。
正如我想的那樣,燕雯麗一直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了教室,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
我以為她會往外面走,去做一件神秘的事情,接着,我目睹了這件事情,它引領我走向最終的答案。
可惜,並沒有。
下一秒鐘,我就看到燕雯麗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在地上。
她跪伏在地上,雙手扼着自己的喉嚨,很用力,手背都冒出了青筋,雪白的脖頸上,也被勒出了一道一道的紅痕。
她一邊掐着自己的脖子,曾經鮮紅飽滿的紅唇蠕動着,每一下蠕動之後,嘴角都會滲出一些口水。
因為離得遠,她聲音又小,我聽不清她在嘟囔什麼。
我站在拐角里,有些躊躇,我想是不是要過去幫她一下,不然的話,燕雯麗要真是這樣把自己給掐死了,那我可哭都沒處哭去。可我又怕自己這樣做,會被她察覺,更怕這樣會打草驚蛇。
好在,燕雯麗並沒有掐死自己的意思,她很快就恢復了常態。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擦了擦眼角因疼痛而滲出的淚珠,低着頭走了出來。
我立刻跟了上去。
開鎖。
騎上電瓶車。
出校門。
雖說我們這兒的治安狀況還不錯,可晚上九點多快十點鐘,對一個孤身的女孩子來說,還是一個危險的時間。
她竟然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我們這兒一個有名的夜市廣場。
長沙臭豆腐。
台灣棺材飯。
陝西肉夾饃。
CD兔腦殼。
……
我跟了燕雯麗一路,就眼睜睜看着她吃了一路。
路過每一個攤子,她都會停下,然後買上幾樣,找個地方,花三兩分鐘吃掉。
接着,再去下一個家。
夜市的燈光很亮,我的視力很好。
她吃東西的樣子,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被她嚇壞了。
我從來沒見過人這麼吃東西,就算電視劇里演的那種,餓壞了的乞丐,那種刻意的、戲劇化的吃法,也不像她這樣。
我甚至覺得,她這哪裏是在吃東西,純粹就是把東西往胃裏面塞。
還有就是份量了。
這個夜市之所以在我們這兒最有名,最主要的就是它價格公道,份量又足。
每一個攤子,挑個兩三種吃食,就足夠吃飽了。
可燕雯麗呢,我親眼看到她連着吃了十來家小攤,連着吃了好幾個肉夾饃、好幾份臭豆腐、好幾份棺材飯,甚至,就連最大杯的奶茶,她都喝了好幾杯!
像她這個吃法,胃怎麼能受得了?!
看到她這麼吃東西,我甚至都開始懷疑自己因為這段時間的特訓而精神過敏,就是看錯了,其實燕雯麗不是什麼陰氣附體,她這就是得了某種疾病,需要靠暴飲暴食來緩解某種壓力?
吃了暴風驟雨地吃了一會之後,燕雯麗終於停下來了。
她喘着粗氣,朝廁所走去。
就離廁所門口一步之遙,她好像忍不住了,捂着嘴巴,趕緊搶了兩步,“嗷”得一口就吐在了最近的垃圾桶里。
很快就把剛才吃的東西吐了個乾淨。吐完之後,她拿出面巾紙,擦乾淨嘴巴,又喝了口礦泉水,漱了漱口。
這絕對不是她第一次這樣吐,吐得很熟練,而且之後,竟然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吃喝……
我看着她在那兒不顧身體的狂吃猛吃,很多次都想衝過去,把她懷裏捧着的食物打翻,讓她不要再這麼吃了。
驀地。
一個尖利的聲音在我耳畔炸起:“易森,你在幹什麼?你幹嘛跟着燕雯麗?!還偷窺她!”
我扭頭一看,發現這竟然是燕雯麗的閨蜜,許雅靜。
我嘴唇動了動,想要跟她解釋一下。
可她根本就不給我說話的機會,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我臉上,嘴裏還不斷地罵著,罵我是個死變態,跟蹤狂。
她的嗓門,又利,又尖。
就像戰前的防空廣播。
所有人都看向我,我不在乎他們怎麼看我,我只在乎燕雯麗。
夜色中,我看到她捧着一大份棺材飯,驚愕地看着我,嘴角還粘着幾粒飯粒。
然後,我看到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隨後,兩行清淚就流了下來。
我很想跑過去安慰她一下。
可許雅靜一直追着我,打我,罵我。
我被她弄得沒辦法,只能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