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逃
老武師原本經營着一家鏢局,名頭極響。他藝高人膽大,自是逞強好勝,遇事不留餘地,結了不少仇家。仇家趁他走鏢在外,將他家人殺了,一把火燒個乾淨。待他得到消息,趕回家中時,全家十餘口已慘遭毒手,只剩一片斷壁殘垣。
老武師傷心之餘,將仇家趕盡殺絕,再不走鏢,終日只四處閑逛,借酒澆愁。一日在青雲鎮一家小酒館,遇到周秀才藉著幾分酒意指天罵地,他通今博古甚有學問,罵起人來也別有趣味,從古代聖賢罵到當朝名仕,旁徵博引罵得甚是開懷。老武師一聽,便如將自己心中的鬱結也罵了出來,只覺痛快,引為知己,兩個一文一武本無交集之人,從此成了莫逆之交,老武師受秀才所託,將一身武功毫無保留都教給了林翰軒。
三年前,周秀才和老武師先後駕鶴西去。這時林翰軒早已過了鄉試,只等三年一次的會試之機,進京謀個功名,如若文試落弟,便去參加武試,想來以他的武功,想要謀個武職也是不難。
周琴心見一雙兒女長大成人,只等木槿及笄,給兩個娃娃辦了喜事,一家人和和美美也算是苦盡甘來,自己辛苦操勞也值了。
誰知剛過完年,便聞得狄國賢王挂帥,率二十萬大軍來犯,大蒼朝廷派定安候驃騎將軍率十五萬大軍迎敵,發檄文徵集青壯年男丁入伍。
林翰軒文才武略,早已蓄勢待發,在此國難當頭之際,自是要身赴沙場一展身手,既可報效國家,又能建功立業。周琴心只此獨子極是不舍,卻知大義當前,斷不能貪戀小家安穩,積極支持他前去投軍。
林翰軒走後,家裏只留下母女二人。兩人綉功精湛,到也不愁吃喝,日子過得還算平順。
青雲鎮張員外家的小姐許給了縣衙婁主簿家的公子,定了月尾的婚期,請周琴心在吉日之前制好嫁衣。周琴心見工錢豐厚,是平日裏兩三個月的收入,也不計較工期太緊,便咬牙接了。
母女兩日夜趕工熬紅了眼,這一晚二更時分,周琴心見木槿幾次綉着綉着就垂下了頭,再看看嫁衣只有那鴛鴦的眼睛還差點功夫,便讓她先去睡了。
三更過後,周琴心剪斷針下絲線,鬆了一口氣,方覺得腰酸脖痛,竟是直不起身了,強撐着到床上躺下。
第二日早上,木槿遲遲未見娘親出來,推門一看,見娘親躺在床上,喊了幾聲卻是不應,伸手在她額間一摸,着手極是燙人,一時嚇得六神無主,搖着她的肩哭了起來。
周琴心迷迷糊糊醒來,強撐着起身,一站起來,便覺天昏地轉,復又倒下,不得已讓木槿將桌上包好的嫁衣送到張員外家去。
木槿到得張員外家,張大小姐見嫁衣上栩栩如生的鴛鴦石榴圖案非常滿意,又見木槿秀麗可人,便多封了二兩銀子。木槿告辭出來,想着娘親身子不好,便去了濟善堂。大夫聽了周琴心癥狀,開了兩劑葯,着好生修養即可。
木槿聽說娘親身體無礙,加上又多得了許多工錢,拿上藥滿心歡喜地往回走,卻不意卻遇到了青雲鎮一霸催大少。
這催大少名昊天,其胞姐是當朝吳太師的兒媳,他仗着有後台甚是張狂,在鎮上欺男霸女、為所欲為,鎮裏人見到他唯恐避之不及。
催大少一見木槿,頓時兩眼放光,上前便拉着調戲,兩言不合便欲強拉回府。木槿心中害怕,卻也知道不能硬碰,於是假裝歡喜,說:自己極願嫁到催家這樣的大戶,哪怕是做小,也能穿金戴銀,吃香喝辣,勝過如今這般靠刺繡渡日。但自己不能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就進了催家門。催大少若是真心,就正經請媒人到林家說媒下聘,也好有個名分。若今日非要不明不白的強拉了去,自己唯有一死,無論如何也不能遂了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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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大少見是從未遇到過的絕色,且輕言軟語,早已酥了骨頭,心道把個美人逼死了,豈不可惜?要是明正言順的娶回家,從此軟玉溫香豈不美哉?
當下親送木槿回家,臨別還拉着木槿的手萬般不舍,只說回去立時委媒人前來說親。
木槿強裝笑驗、虛與委蛇,好不容易送走這瘟神。進得院來,將背抵在門上才發現脖頸間全是冷汗。
木槿將此事說與周琴心,兩個女人卻想不出辦法,抱頭罵了幾通、哭了幾場。到得半夜,終是想了一個法子:讓木槿女扮男裝,悄悄出鎮躲避些時日,待到林翰軒回來就不怕了。
木槿讓周琴心一起出逃,周琴心卻堅持不肯,一是怕兩人結伴目標太大,且無人與催大少周旋;二來怕翰軒回來后家裏無人,失了聯繫。
木槿無法,只有穿上翰軒舊時衣裳,用灶灰抹花了臉,帶了幾件衣服和家裏大半的銀錢,含淚走了。
按周琴心的設想,只需遠遠離開青雲鎮,找一個綉坊做工過活,誰知走了幾天卻迷了路,暈到在前不沾村后不着店之處。
宋媽見她半晌不言,催促道:“姑娘有什麼事儘管與夫人說吧,興許能幫到你呢。”
夫人也溫言道:“我看你是好人家的孩子,如此孤身在外,父母如何能放心?”
木謹見夫人神色關切,將催大少逼婚之事說了,想着娘親此時不知怎樣,不由流下淚來。
夫人見她墨色眼眸如泣如訴,瑩白的面頰上淚珠點點,只覺心中一痛,起了憐惜之心:“想不到這太平世道,竟有如此敗類,你且安心在我家住下吧!我夫家姓李,你日後叫我李姨吧。”
木槿忙起身拜倒:“蒙李姨收留,小女子感激不盡。”
李姨帶着她來到回春堂,只見一個四十餘歲的瘦高男子正與一個二十多歲的白面後生說話。
那瘦高男子看見李姨,神色便緩和了許多,快步迎上前來:“夫人怎麼來了。”木槿即知此人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李老爺。
那白面後生上前拱手行禮,口稱:“師娘。”
李姨點點頭,指着年長男子,對木槿道:“這便是我家老爺。你日後就叫他李叔。”又指指白面後生“這是我家老爺的徒弟胡一舟,你以後就叫他胡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