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群英會蔣干中計

說到劉備在當陽長坂坡被曹操攻圍，敗走江夏。曹操一邊傳檄文給孫權，約他共伐劉備，一邊派出八十三萬人馬，沿江而下進逼東吳。孫權聚眾商議，部下文武官員意見不一，孫權也猶豫不定。諸葛亮為能抵擋曹操百萬大軍，特地來到柴桑，向孫權分析利害關係，並智激周瑜，終於使孫權決定與劉備一同抗曹。

東吳水軍與曹軍在三江口對戰。曹軍大多是北方人，在船上站立不穩，更別提打仗，因此被東吳水軍打敗，銳氣消磨不少。曹操命降將蔡瑁、張允二人為水軍都督，等訓練好水軍后再大舉進攻。蔡瑁、張允兩人本是劉表部下，久住江東，熟悉水戰，自做了都督后，日夜訓練水軍。東吳大都督周瑜窺知，心有憂慮，因此想方設法要除去蔡瑁、張允。

且說曹操被周瑜打敗一陣，召聚部下商議。忽帳下一人，走出來說道：“我自幼與周瑜是同窗好友，願憑三寸不爛之舌，前往江東說服此人投降。”曹操大喜，仔細看去，乃是九江人蔣干，字子翼，現在是帳下幕賓。曹操還有些不放心，問道：“你與周公瑾十分要好么？”蔣干說：“丞相大可放心，我到了江左，一定會成功。”曹操又問：“你要帶上哪些東西前去？”蔣干說：“只要帶一個童子隨行，兩個僕人駕船。”曹操分外高興，備下酒宴為蔣干送行。

蔣幹頭戴葛巾，身穿布袍，乘一隻小船，來到周瑜寨中，叫人傳報：“舊友蔣干拜訪。”周瑜正在帳中與人議事，聽說蔣干到來，笑着對諸位將領說：“說客來了！”於是在眾將的耳邊，低聲吩咐了一陣，要如此如此。眾將領了命令，逐一離開。

周瑜整理好衣冠，帶了幾百個穿戴着錦衣花帽的隨從，簇擁着走出來。蔣干帶着青衣小童，昂首而至。周瑜施禮相迎。蔣干說：“公瑾別來無恙？”周瑜說：“子翼用心良苦啊，乘船走了這麼遠，就為了給曹操做說客？”蔣干一下子愣住了，矢口否認說：“我和老朋友分別這麼久，今天特地來敘舊，怎麼懷疑我是說客呢？”周瑜笑着說：“我雖然不如師曠那樣擅長辨音，但聽了弦歌還是能明白其中雅意的。”蔣干說：“閣下既然這樣對待老朋友，我還是告退的好。”周瑜笑着挽起蔣乾的手臂說：“我只是怕兄長要來替曹操做說客。既然並無此意，何必要匆匆離開呢？”於是拉他一同進入帳內。

兩人敘完禮，各自坐下后，周瑜傳令：“召江左英雄豪傑來與子翼相見。”沒過多久，文官武將全都穿着錦衣華服，帳下的將校也都披着銀色鎧甲，分兩隊進入帳中。周瑜叫眾人與蔣干相見完畢，就分列在兩旁坐下。營帳內大擺筵席，奏起軍中“得勝”的音樂，輪番喝起酒來。周瑜對眾人說：“這是我的同窗老友，他雖然是從江北來到這裏，但並不是曹操的說客，大家不要懷疑。”於是解下佩劍，交給太史慈說：“你可以掛上我的劍做監酒，今日宴飲，我們只敘朋友交情，如果有誰提起曹操與東吳軍中戰事的，立刻斬了！”太史慈領命，拿了劍坐下。蔣干驚愕，不敢多說一句話。周瑜又說：“我自從帶兵以來，滴酒沒喝，今天見了老朋友，又沒有疑忌的事，定要喝個痛快！”說完，大笑着暢飲起來。酒席上也是觥籌交錯，全都痛飲。喝到半醉的時候，周瑜拉起蔣乾的手，一同走出帳外。左右軍士，全都全副武裝、持戈執戟站立着。周瑜得意地問道：“我的軍士雄壯么？”蔣干附和地說：“真是熊虎之士啊！”周瑜又帶着蔣干來到帳后，一眼望過去，糧草如小山一樣堆積着。周瑜又問：“我的糧草還算充足么？”將干再次誇讚：“兵精糧足，名不虛傳啊。”周瑜假裝醉態大笑道：“想當初我與子翼同學時，從來沒指望過會有今天。”蔣干也笑着說：“兄弟你一向才高，有今天的成就實在意料之中。”周瑜又親昵地拉起蔣乾的手說：“大丈夫在世，最幸運的莫過於遇到像知己一樣的主公，主公對我親如兄弟，言聽計從，禍福與共，就算是最有名的辯士前來勸說我，又怎能打動我的心呢？”說完，再次大笑起來，蔣干聽得面如土色。周瑜又將蔣干拉進帳中，與眾人喝酒，並藉著醉意說：“這些都是江東的英雄豪傑，今天這次聚會就叫作‘群英會’吧。”飲酒到天黑，帳中點上燈燭，周瑜自行站起來，一邊舞劍，一邊唱起歌來：“丈夫處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將醉，吾將醉兮發狂吟。”一曲唱完，滿座賓客都歡笑起來。

酒宴一直延續到夜深，蔣干推辭道：“我酒力不濟，不能再喝了。”周瑜於是命令撤席，眾人也紛紛告退。周瑜對蔣干說：“很久沒與子翼同睡了，今晚我們就同榻而眠吧。”於是裝作大醉的樣子，帶着蔣干進帳中共寢。周瑜衣服也不脫就卧倒在床上，還吐得一片狼藉。今夜這種情況，蔣干怎麼睡得着呢？只靠在枕頭上，聽到軍中打鼓二更時，坐起來一看，燈還亮着，又看看周瑜，他正鼾聲如雷。這時，蔣干看到帳內桌上堆着一卷文書，就輕輕起床偷看，原來這些都是往來書信。其中有一封，信封上寫着“蔡瑁張允謹封”，蔣干大驚，連忙偷偷地將信看完。信中所寫大意是：我們投降曹操並非貪圖高官厚祿，乃是形勢所迫。現在已經騙得北軍困守寨中，只要時機一到，立刻將曹操的頭砍下獻到麾下，早晚會有人向你報告，不要懷疑。蔣干暗道：“原來蔡瑁、張允與東吳勾結！要速速報告丞相。”於是把這封信偷偷藏在衣服裏面。正要再察看其他書信時，床上的周瑜翻了翻身子，蔣乾急忙熄滅燈燭，上床就寢，又聽得周瑜口內含糊地說道：“子翼，幾天之內，我讓你看曹賊的人頭。”蔣干勉強應和了一聲。不一會兒，周瑜又咕嚕道：“子翼，……不要走，讓你看看曹操的人頭！……”等到蔣干想問他時，他又睡著了。蔣干躺在床上，將近四更時分，聽到有人進帳詢問：“都督醒了嗎？”周瑜裝作剛從夢中醒來的樣子，問來人道：“床上睡着的是誰？”“都督昨晚請子翼同寢。忘了嗎？”來人回道。周瑜懊悔地說：“唉呀，我平日從來沒有喝醉過，昨天酒後誤事，不知有沒有說過什麼不該說的話。”來人彙報：“江北有人到了。”周瑜呵斥說：“小聲點！”又試探着輕喚：“子翼？”蔣干只好裝睡。周瑜悄悄出帳，蔣干在裏面竊聽，只聽外面有人說：“張、蔡兩位都督說：還來不及下手……”後面的聲音壓得很低，聽不太清楚。不久，周瑜走進帳內，又喚道：“子翼。”蔣干繼續不應聲，假裝熟睡的樣子。周瑜也脫衣就寢。躺在床上的蔣干仔細一想：“周瑜是個精明人，天亮時如果找不到書信，必定會害我。”仍然難以入眠，到了五更時，蔣幹起來輕聲喚周瑜，周瑜卻又裝睡了，蔣干於是穿戴好衣帽，悄悄潛出帳外，叫上小童，一直往轅門去。軍士問：“先生要去哪裏？”蔣干說：“我在這裏恐怕會誤了都督的事，還是離開的好。”軍士也不攔阻。

蔣干叫僕人快快划船返回，一下船，便飛速跑去見曹操。曹操問：“子翼事情辦得怎樣啦？”蔣干說：“周瑜的心志並不能被言詞打動。”曹操心有怒火，蔣干忙說：“雖然沒能說動周瑜，卻替丞相打聽到一件事。還請叫左右人退下。”待左右離開后，蔣干拿出書信，將竊聽到的事一一告訴曹操。曹操聽了大怒：“二賊竟敢如此無禮！”立即喚人將蔡瑁、張允帶進帳內。“我要你二人進兵。”曹操說。“水軍還沒訓練好，不能輕易出兵啊。”蔡瑁說。“等水軍訓練好了，我的頭也獻到周郎那裏去了！”曹操諷刺地說。蔡、張二人不明白話中意思，驚慌失措，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曹操喝令武士將二人推出去斬了。不多時，武士將二人的頭獻進帳內，曹操這才省悟過來，大嘆一聲：“我中計了！”眾將見斬了張、蔡兩人，進帳來詢問是何緣故。曹操雖然心裏明白中計，卻不肯承認錯誤，只對眾人說：“這二人怠慢了軍法，所以被斬。”眾人都驚訝不已。曹操又從眾將中選毛玠、于禁為水軍都督，代替蔡、張二人。

探子得知消息，報到江東。周瑜喜不自禁，說道：“我所擔心的正是這兩人，如今已經除去，我沒什麼好擔憂的了。”魯肅誇讚道：“都督這樣擅長用兵，還怕曹賊不破嗎？”周瑜說：“我料想其他將領都不能識破我的計謀，唯獨諸葛亮的見識能勝過我，想來這一計謀也瞞不了他。子敬你去試探一下他，看他知不知道，回來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