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女媧之淚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女媧之淚

天邊碧霞滿天,神跡山延綿十萬里,靈氣充沛,四處景se甚是迷人,無憂此時踏着劍飛馳在前往魔道三宗的陰犰派,十幾年前白髮魔君與紅眼魔君都死在了嫵媚和天涯手裏,只是後來魔道高人越多,陰犰派與其他兩宗這三個在天下人眼裏凶神惡煞的名頭漸淡下去,萬壑魔尊許久未曾出山,這次神族與魔道相爭,他卻跳出來,殺了不少神族弟子。

此刻在半空,風颳得甚急,與無憂一道而來的還有不少荼糜峰弟子,見風呼呼的吹過,紛紛施展起了防護罩,以抵抗迎面而至的東風。

無憂卻沒有撐開防護罩,任憑風呼嘯的吹起了身上白衫,跟在她身後的十幾個師弟望着她的眼中盡皆愛慕與尊敬,卻沒有起絲毫褻瀆她之心,在師弟眼裏,無憂似乎從來沒有開心過,諸人卻並非十二年前加入神族,全都是在天涯成為血獠王之後方才加入神族,自然不知無憂與天涯之事。

一路急行,飛得久了,眾人不免說說笑笑。忽然,最後飛行的天弛望着下面驚恐的叫喊道:“咦!那是什麼?”受了一驚的眾人紛紛亦往下看去,只見綠森森的神跡山一座不甚高的叢林間,散發出陣陣綠se幽光,隨之一聲聲狼嚎似的吼叫傳出,四周棵棵參天大樹被連根拔起,受到打擊一般飛快的倒掠起撞擊在周圍其他樹上,連連飛起的大樹很快便清空了一大片寬闊的地方。

見此異像,荼糜峰眾人正驚恐間,這些弟子修為方六七年,最多的亦只不過九年,這次只是第一次下山。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怪事,紛紛不由將目光投向了無憂。

無憂聽到這種聲音,嬌軀巨震,這聲音她只覺異常熟悉,十年前,這個聲音曾是整個天下的夢魘。他,又回來了嗎?一時間,百感交集的無憂似乎再也忍不住,眼角流下兩滴清淚來。

眾人正看過來間,恰巧便看見無憂傷心欲絕的眼淚飄散在空中。靠近無憂身邊的天葉問道:“師姐,你怎麼了?”

望着眾人期待,迷茫,不解的眼神,無憂笑了笑,只是笑容里包含了甚多的凄哀。清秀絕倫的臉上寫滿了堅毅,無憂似乎下了什麼決心的道:“天葉,你率領眾師弟趕赴往陰犰派,我下去看看,你們不用為我擔心,我很快便會回來。”

天葉看着無憂眼中的憂鬱,頓覺一驚,道:“無憂師姐,發生了什麼事,你要去哪?莫非出什麼事了?”

平時里天葉與無憂關係最好,無憂甚是疼愛這個無憂無慮的小師弟,雖然他曾天天看見無憂滿臉的憂傷,卻從未見過她流淚,這次見到無憂淚流滿面的嬌顏,心裏覺得刺痛莫名,他年紀尚小時便被接上了荼糜峰,接觸人世間甚少,雖然已經有二十來歲,但心裏懵懵懂懂甚是不通男女之事。這次突如其來的刺痛,使得他心裏頓時有股莫名的怨恨,卻不知怨恨誰。

見天葉發問,無憂道:“沒什麼,只是看見那片樹木叢林裏甚是古怪,我想去看看,你們先走。”說罷嘴角微微揚起,笑了笑。

天葉看見無憂似乎牽強至極的笑容,似是感覺到了什麼,道:“師姐,我能跟你一起去看看嗎?再假如發生了什麼事,我也可以保護你啊。”說罷頑皮的擼了擼衣袖,作出兇惡的神態。

無憂看着這個天葉,好半晌方道:“天葉,師姐說的話你也不聽嗎?”

天葉素來便知無憂的性格,便只好無奈的對身後諸人道:“我們先走吧。”隨即架起劍光,飛弛而去,諸位荼糜峰弟子頓時紛紛而去。

無憂孤單的背影佇立良久,頭髮飛揚,消瘦的身影令人甚是憐惜。看見諸人遠去,無憂劍光一閃,急速的往恰纔那狼嚎樹倒之處而去。無憂才剛走不久,一片白雲飛快的轉開,現出裏面一個架着寶劍的人來,正是那個剛遠去天葉,他趁無憂不注意,便瞬間溜回了無憂身旁不遠的一片白雲內躲藏起來。見到無憂往那片叢林飛去,天葉亦飛快的架起劍光,跟着無憂落了下來。

那片空白之地,竟然似乎被什麼利物刮過,幾道深深的痕印拖起老長,四周高大的松樹倒下一大片,幾個似乎被折斷的樹樁斜斜的躺在草皮都被刮乾淨的黃土上,樹身則飛出了很遠。四周片片被凌虐過的樹草枝幹,深深的指痕詭異的露出幽藍se的光芒,木屑、樹皮灑滿了一地。

‘嗡’的一聲輕響,收起了湛放着藍芒的寶劍,無憂落在一棵巨大的古樹伸出來的樹枝上,輕飄飄的身子似乎毫無重量,踏在樹枝上時沒有發出半點輕微響動。

無憂望着滿地的狼籍,發現便連腳下所踏之樹亦被颳去了好幾片巨皮。清新的樹脂氣息傳來,使得樹林裏一陣清香。

這片空地甚是廣闊,幾塊人頭大小的碎石竟像被人切開,左右側面甚是整齊。

所有一切的痕迹都是新印,顯然是剛才不久方做的。

看着這不尋常的一切,無憂輕輕念起了法決,已非十年前的她如今修為已經不在古芒之下,所以方才有帶着不少弟子出荼糜峰的機會。

樹林深處,輕輕的一聲嘆息,彷彿在感嘆這個世間的一切都是那麼巧合。

在無憂身後,兩道幽綠陰森的光點來回晃動不已,一聲似之前狼吼般的嚎叫在寧靜的樹林裏響起,顯得詭異異常。一道黑影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朝無憂衝過來。

感覺到樹林的異動,無憂迅速的掠起,凌空虛浮在樹枝不遠處,躲過了這道黑影突如其來的一擊。

那道黑影見無憂躲過它迅速的一擊,彷彿吃了一驚,蹲伏在那片已經被颳得寸草不生的空地上,現出原來的身形。

那個黑影是一個人形的怪物,卻比人更加高壯,大腿竟有人腰般粗大,全身生滿了烏黑的長毛,只是巨大的嘴角處伸出了兩支長長的獠牙,新鮮的血跡沿着獠牙順流滴下,兩隻眼睛淡淡的滲出慘綠se的幽光。猙獰恐怖的面容讓人不禁生出全身寒意。

無憂認得這種異獸,竟然是珍禽異獸之中的一種,乃是兇狠殘暴之獸王類,上古異獸饕餮。據說饕餮已經滅絕,卻不知怎的出現在這裏。

那猙獰的饕餮四肢撐在凹凸不平的黃土上,發出低低的狼嚎聲,一雙幽綠的眼睛陰森的盯着無憂,彷彿看見獵物一般。

饕餮是上古絕獸,曾經橫行一時,只是後來得罪了什麼強大的人而被滅了整個族群。但即使是一隻據說亦可以橫掃整個神跡山的神族魔道了,不知為什麼這麼強大的異獸竟不被人所發現。

無憂以不過古芒一樣的修為,並非這頭饕餮的對手,她心裏頓時警覺起來。

等了許久,饕餮似乎脾氣暴躁異常,不斷的咆哮着用雙腳刨挖身下的土地,揚起陣陣的黃土四濺開來。

而此時亦躲在不遠處的天葉看見這頭饕餮異獸,頓時被它散發出的兇狠殘暴的氣息嚇得倒抽一口冷氣,想上前去幫無憂,卻為這饕餮嚇得渾身瑟瑟發抖,猶豫了半晌,似乎想到了什麼,終於沒了動靜。

突然,饕餮驀然躍起,發出一聲凄厲的嚎叫,張開巨口縱向了已經準備全力一擊的無憂。原來無憂也知道自己並非這頭饕餮之敵,隨即施展起了引雷決,自從天涯叛出神族后,傷心欲絕的無憂隨即將全部精力放在修鍊上,竟然在短短几年間便突飛猛進,古月亦准許她修習神族至高心法…引雷決。

修為大進的無憂如今施展的引雷決非同小可,加之雷乃是上天神物,含有九天至純之息。竟將上古異獸饕餮驚得惶恐不安,急急得想要殺死無憂。將之吞進腹內。

無憂腳尖略點枝頭,提身一縱,凌空躍起,雖然躲過了饕餮這一擊,念在半途的引雷決亦停頓下來。知道饕餮不會給她這個時間念咒,無憂持起背後的寶劍,手印一變,成捻花決。手中的寶劍突然自動飛起,在空中轉了幾個圈,繞至饕餮頭頂時,一聲嗡嗡的長嘯響起,寶劍掉轉過頭,朝地上正狼獸般吼叫的饕餮衝去。

誰知那饕餮卻渾然不懼,不偏不倚,寶劍撞擊在它的身上,發出‘叮’的一聲,如同刺在鋼鐵之上,寶劍被盪了開去,劍身被震得缺了一塊口。

饕餮乃是上古凶獸,渾身堅硬逾鐵,無憂這一擊並沒有傷它皮毛,卻頓時將它激怒。一聲仰天長嚎,饕餮兩隻獠牙衝天而起,血腥的味道令人聞之欲嘔。長嘯過後,饕餮突然不再攻擊無憂,而是停留在原地,焦促不安的低低輕吟着。

望着饕餮異常的舉動,無憂驚訝的將寶劍收回。卻不料那蹲在地上的饕餮突然高高站起,粗壯的身體突然開始膨脹起來,全身如同炒豆子一般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而饕餮那全身深黑se的皮毛亦開始爆裂開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它身體裏欲鑽出來,裂開的皮肉翻出,血紅se的裂紋發出濃重的血腥味道,卻不見有半點血跡流下。

無憂雖然善良,卻並非不通人情事故,看到饕餮的身體莫名其妙突然爆漲了兩分,亦知道它在提升全身的力量,趁此空隙,她一咬銀牙,念起了引雷決。

無憂猜得並沒有錯,饕餮確實是在提升力量,原來饕餮可以趁怒爆漲力量,只要是到了絕怒之時,它便可以連連不斷的長大。上古時期的饕餮,便是連龍族都不能將其收服的強悍種族,否則就單憑一隻饕餮,又怎麼可以橫掃整個天下的修道者。那饕餮因爆漲力量而全身鼓起的條條血紋此時盡皆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更為烏黑的毛髮,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陣奪目的光芒。竟像渾身披了一件寶甲。

饕餮力量提升之時,無憂的引雷決恰好布完,那純藍se的天空中,開始飄來片片烏沉沉的雲,極度壓抑的氣息鋪天蓋地的籠罩下來,彷彿要撕裂開一切,陣陣咆哮轟鳴聲亦由雲上隱隱傳來。

雷乃是天下所有異獸的剋星,包含了天地間混沌初開的一點氣息,並遍步在整個神州大地之上,每到每年雙月雙日,便降下劈那些異獸。這隻遠古時期方才有的饕餮活了如此之久,肯定被天雷劈過不少次,見到無憂引來純正的天雷,深藏在心裏的那一點點與生俱來的恐懼頓時像是被喚醒般,發出徹響的嚎叫,並一聲高過一聲,似乎在呼喚着什麼人。

專心念口訣的無憂皺起了眉,亦覺得聲音甚是刺耳,其實她還好過。跟她一道下來的天葉修為頗低,竟然被震得臉se蒼白,冷汗直冒。

突然,一道陰森的笑聲‘桀桀’的在空中響起。一道粘稠的虛影在無憂身前不遠處連連閃動,模糊的影子突然變得明朗起來。待無憂看清楚后,不禁也是訝然。手中蓄勢待發的天雷頓時便停下來,天空中的烏雲亦隨之散去。

只見那人並非人類,卻也不是妖族,長了一個牛頭人身,全身亦是烏黑,散發出陣陣冷冽的氣息。雙手垂在胸前,把玩着一副巨大的鐵鏈,鐵鏈隨着雙手連揮,發出‘叮叮’的鋼鐵交擊的清脆聲響。

這個牛頭怪人正是天涯出了黑旋千壑后,緊隨他而出的那個怪影。饕餮一見到他,原本不可一世的兇悍氣勢頓時消散不見,乖乖的趴伏在地上,發出嗚嗚的在它自己看來是嬌吟,在別人聽來則是毛骨倒豎的輕吼。

那怪人一見到無憂,便也被她那絕麗脫俗的風采給吸引了一般,發出極為淫褻的笑容,像是在欣賞一件貨物般,牛鼻子裏噴出一抹白霧,沉厚的巨嗓門道:“不錯,可惜你還沒有死,不然我們四公子一定會喜歡你,不過今天我也可以帶走你,回去只消說是被饕餮這頭畜牲給撕裂了就可以了。”

無憂望着牛頭怪人,眼角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既像失望,又有些疑惑茫然的道:“請問前輩是何人,神族十八峰荼糜峰弟子無憂拜見。”

牛頭怪人像是沒有聽懂一般,只是直直的笑道:“喲!你還立刻自報姓名,想不到你一聽說我們四公子的大名之後竟然比我還要急,只要你服侍好了大爺我,我一定成全你,讓你去做我們四公子第四房小妾。”說完后得意的搖搖手中烏黑光亮的鐵鏈。

無憂心裏一陣厭惡,沒有見到想見的那個人,迷茫的發了一陣呆,卻聽那個牛頭怪人的聲音又復響起:“小娘子還挺讓人憐惜的嘛!那個發獃的樣子引得我心裏怪痒痒的,真恨不得將你給吃掉。可惜你已經是四公子的人,不然我一定要先嘗嘗你的滋味如何。”言語中,猥褻不堪狂妄自大到了極點。

厭惡和不耐更甚,無憂一抱拳道:“既然前輩不肯說,那小女子告辭。”說罷抖起手中已經缺了塊巨大的口子被宣告殘廢的寶劍,便欲踏劍而去。

牛頭怪人見她要走,急急竄上前幾步正想開口,卻聽‘啊’的一聲慘叫,隨之重重‘砰’的重物墜地之聲,那慘叫聲亦驀然停止。將無憂與牛頭怪人同時驚得一怔。

原來,那聲音乃是天葉所發,天葉藏身在樹梢,枝葉憑多的樹梢倒將他隱身得嚴嚴實實。等那個牛頭怪人一到來,渾身散發出森冷的氣息竟使得叢林裏陡然冷下了好幾倍。天葉頓時冷得直打顫,雙手一滑,再也抓不住樹枝,直直的墜下。

發現是天葉,無憂停了下來,徑直躍到天葉身前,她也不知道天葉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卻見天葉嘴唇青紫,臉se蒼白,渾身被凍得瑟瑟發顫,無憂伸手從懷裏掏出一顆淡綠se的珠子,正是她下山前古月給她的去塵珠。去塵珠作用甚廣,在陷空沼澤古芒古覺對付嫵媚時曾用過。可以避開下五行法術的攻擊,亦可以驅除微毒與保溫之用,是甚為稀少的寶物,古月煞費苦心交給無憂的去塵珠,卻被她此時毫不猶豫的用在這裏。

去塵珠將方圓十丈內頓時照得雪亮,嗚嗚的輕吟着飛到無憂與天葉頭頂。

牛頭怪人一見到無憂好似故意不理他,淫笑道:“小娘子,不要理會那個廢物,趁着你還是活人之身且先跟我溫存溫存吧,等到時到了地府,可就沒有機會了。”

無憂憋起眉頭,剛好聽到了地府兩個字,牛頭怪人已經陡然欺了過來。

這個牛頭怪人在無憂心裏已經由厭惡轉成了齷齪,她輕輕一提手中寶劍,吟道:“聚元,靈動,天兵正法,萬物無極,聚靈成勇。”念完這段口訣后,無憂右手一點地上碎成無數塊的細小石頭,一道散發著藍se光芒的靈元由掌心中掠出,直指向散落滿地的碎石,並迅速分成無數個細小光點散了開來,依附於那些石頭上。

那些石頭如同活過來一般,迅速拼湊在了一起,堆成了一個人形石巨人。無憂用的法術,是神族正宗秘訣‘聚靈成勇’,只是比撒豆成兵低了一籌。

石巨人如同有靈識一般,受無憂所控,飛快的竄起老高,跳到了半空中牛頭怪人身前。

牛頭怪人看着這甚是醜陋的石巨人,嘴角咧開,正在嘲笑這個不足他身高的石巨人,手中的鐵鏈一抖,嘩啦一聲掃向石人。無憂不想與牛頭怪人糾纏,她輕輕揪起天葉的衣領,飛快的飄向空中。

見她要走,牛頭怪人清叱一聲,原本蹲在地上的那頭饕餮猛然躍起,出其不意的一拳搗向那石人。只聽轟隆聲響,石人頓時被擊得粉碎,化為煙霧飄散空中。

無憂張開口噴出一股血霧,嘴角亦沁出一道血,身形頓時由半空停下,石巨人原本是她從本識分出一股分神與石頭所化,亦是由她在暗中控制着石巨人的一舉一動,石巨人便如同她的一個分身,分神被毀,原為本識的她頓時便遭到了重創,亦是為了擺脫牛頭怪人,無憂方才出此下策。

牛頭怪人一驚,似乎沒見過這類法術能夠損害施法本人。

陡然間,趴在地上的饕餮異獸突然驚叫起來,惶恐不安的連連顫抖,牛頭怪人轉頭望去,那饕餮突然由中裂開,斷成了兩截,漫天的血霧澆滿開來,四處變得血紅一片,尚來不及慘叫的饕餮竟然被人撕裂成兩截。

血紅的腸子滾落一地,饕餮微微蠕動的身體旁,靜靜的立着一個人影。

那道人影,正是天涯,饕餮正是被他所殺。

只是他眼睛裏深深的憂鬱似是永遠都化不開,身上披了一件長及地面的黑袍,更顯得他孤傲以及滿臉風塵。

天涯臉上寫滿了疲倦,一言不發的站在成為了兩截的饕餮身旁,似乎殺死了饕餮只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

無憂亦沉默起來,她心裏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曾經愛護自己的師兄天涯,想起了無數要對天涯說的話,這次突然間的見面,千言萬語卻彷彿堵住了一般,不知從何說起,亦不知該去說些什麼,只是心裏嘴裏泛起了濃濃的苦澀。

物是已人非,曾經那個無憂無慮的天涯和那個單純的小師妹無憂如今都改變得太多,再也無法回頭。

天涯望着無憂,原來,她眼中也有濃郁的憂愁,當初那個小師妹一去不在,他也變成了想要滅世的殭屍之王。天涯不禁想起了他和無憂在荼糜峰的快樂時光。

而無憂,亦想到了那個曾經愛護她的天涯師兄。

牛頭怪人驚訝於天涯神鬼莫測的力量,一時被嚇得不敢動彈,僵直了身體豎立在半空。但他終究是大有來頭之人,平時作威作福慣了,見天涯不過是殺了饕餮,以為他不敢對自己怎麼樣,想到這裏他頓時膽氣壯了起來。見天涯與無憂將自己晾在一邊,心裏頓時火大。

抖了抖盤旋在手中的鐵鏈,牛頭怪人厲聲喝道:“你是誰?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私自毀壞冥界饕餮。快快束手就擒跟我去地府,否則便要你好看。”

天涯這才猶似醒悟過來,轉頭看了看牛頭怪人道:“你又是誰?為什麼總是跟着我?”原來,自從黑旋千壑出來后這個牛頭怪人便一直暗暗的跟蹤着天涯。天涯幾次欲轉身問他,誰知牛頭怪人卻躲得飛快,幾天前甚至不知在哪裏弄來一頭遠古饕餮,好奇心大增的天涯便順勢將他引到這片叢林裏,不料一入這片叢林,天涯躲起來后,饕餮便驚恐不安的發颶,將這裏推出一片老大的空地。也驚動了無憂與那一群荼糜峰弟子。

見到無憂,天涯本欲轉身就走,但無憂卻被饕餮襲擊,並為牛頭怪人阻截。及至後來饕餮和牛頭怪人聯手將無憂擊傷,憤怒的天涯再也忍不住的躍出來,殺死了饕餮。

天涯問起了他的來歷,卻如同在搭配他的話,牛頭怪人洋洋得意的咧開巨嘴,頓時令人倒吐三日的奇景出現,破鎩鑼一樣難聽的嗓門嚷嚷道:“嘿嘿,我是冥界地府一等鬼將牛頭,專司負責勾人魂魄與維持世間秩序。我知道你是天涯,你創出大逆不道的殭屍道,引得生死薄上的規矩大亂,人運混淆,冥王特派我來勾走你的魂魄,我一直手下留情,不料你卻不識好歹殺了我的護獸饕餮,罪上加罪,還不快與我走。”

聽到冥界,無憂與天涯陡然一驚,冥界,一直是傳說中的地方,相傳人死後有三魂七魄,冥界就是專門管轄人死後的靈魂所在之地。

牛頭又道:“天涯,你破壞冥界秩序,私自救下該死之人,冥王已經很生氣,特地讓我將你抓回投入十八層地獄受盡苦頭。”說罷牛頭又上前兩步。

天涯腦中一片嗡嗡作響,冥界,冥界!世上真的有冥界。聽到了冥界,天涯想到了嫵媚,是不是嫵媚的魂魄也在冥界,她還有魂魄嗎?天涯突然覺得天空亮了起來,重新燃起了熊熊的希望。或許,或許嫵媚只不過是身體死去罷了,她的魂魄還在冥界。突如其來的喜悅頓時讓天涯承受不了一般,他不斷的喃喃自語道:“嫵媚,嫵媚,你是否在冥界呢?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遵守我們的承諾,我要讓你看看,這個沒有良性的世界是怎麼毀在我的手裏的,如今,你沒有死,那麼就讓我們一起來看着這個世界是怎麼毀滅的吧!”天涯說到最後,眼角竟然流下了兩行淚水。聲音也越發的高亢起來。

無憂一直望着天涯,也聽到了牛頭說的冥界,她亦想到的是,嫵媚姐姐沒有死,嫵媚姐姐,你知不知道你贏了,我好想對你說這句話,可是我已經沒有機會了,師兄與你才是一對,我從來都不敢奢望。

天空中,壓抑的氣氛越來越沉重,牛頭突然覺得胸口似乎壓了一塊巨石,直逼得他喘不過氣來。望着天涯眼角流下的淚水,牛頭亦跟着傷心起來,眼角亦嘩嘩的跟着流下眼淚,到最後,竟然止不住的捂面大哭。

如同受到沉重打擊一般,腦袋中一聲嗚嗚徹響,牛頭身上的陰氣漸漸模糊,陡然暈了過去。

天涯此時彷彿換了一個人,全身冷冽的氣息籠罩,眼睛裏深深的憂鬱已經去了大半,閃爍着堅定無比的神采。他的心裏一個聲音狂呼:我要去救嫵媚,我要去救嫵媚…天涯轉身欲走。

“帶我走吧,天涯,不管你帶我到哪裏我都心甘情願!”這個聲音,是自從天涯來后便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的無憂。無憂臉上哀怨與堅毅甚至還有期待,她下了決心的將這句話說出口,此時此刻,她希望天涯能夠點頭答應,希望天涯還記得她這個曾經山盟海誓的小師妹。無憂又道:“師哥,我會和你一起去救嫵媚姐姐,我們一起找一個地方隱居好不好,不要再理會這個世間的恩怨糾紛,不要在理會這裏的人性醜陋行嗎?”

聽到了這句話,天涯一震。時間彷彿停留在這一刻,天涯沒有說話,無憂亦沒有說話,兩人都似乎在等着一個答案,永恆的寂靜,只剩兩顆心激烈的跳動着。

突然,暈過去許久的天葉跳了起來,迅速的站到無憂身前,橫起手中的寶劍,怒眼圓睜的指着天涯道:“師姐,你說什麼,你認識這個妖人?”

彷彿就這麼一停頓,天涯已經找到了答案,孤單的背影沉重的轉過來,望着天葉身後靜靜的期待着的無憂,道:“無憂,你要保重,我已經不欠你什麼了,我會毀滅這個世界,而你將要衛道,這大概就是你我的路不同吧。”此時,天葉卻突然嘲諷的一笑,接口道:“妖人胡亂說什麼屁話,這就是你的命,因為你逆天而行,違抗天命,所以才會弄得如此下場,還不快滾!”在天葉心裏十分愛護自己這個美若仙子的師姐,見到了天涯,心裏竟無端端的生出一股衝天的妒意。硬是要與天涯對抗。

天涯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天命,天命,狗屁的天命瞎眼的天,無道的命。卑鄙是天命,無恥是天命,貪婪是天命。既然這個天命如此的沒有良知,那就讓我來將這個天命徹底抹殺吧,從此以後,我就是天,我就是命。天涯眼中現出濃濃的殺機,紅芒迅速的升起。

天涯身體漂浮起來,划起一道流尾,毅然而去,那個暈過去的牛頭也驀然從地上飄起,隨着天涯的身影一瞬間便消失在空中。

無憂自天涯說出那一番話起,便只覺得心裏突然像是碎成了無數塊,連帶的,身體亦鑽心的撕裂開來。見天涯遠去,她不舍的追上兩步喊道:“天涯。”包含了甚多數不清亦說不清的情緒,遠遠的傳向天空天涯遠去的方向,隨即張口便吐出了一道血跡,旁邊的天葉急忙扶住了她。

無憂望着湛藍的天空,白雲飄過,秀髮被風吹起,乾涸的淚水再次流下——

天豁峰頂,高達千丈,白雲潺浮在半山腰。隱隱遮住了半山裏的一切景緻。

此刻天涯就靜靜的站在山頂上,望着山峰下無邊遼闊的地面,裊裊的炊煙升起,飄到空中,與白雲混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哪裏是雲,哪裏是煙。身後,是那個被天涯擒住了的牛頭,牛頭平生在地府冥界當差,仗着那一身不高不低的修為在地府作威作福慣了,從沒有遇到過天涯這般高力量的人物。那天被天涯的心情給感染后昏厥過去,因而被天涯擒住帶在了身邊,倒也不敢生有異心,別說是想抓住天涯,甚至連逃跑的念頭都被天涯無與倫比的力量給消磨了個乾淨。

天涯倒也從此將這牛頭帶在了身邊,對於這個牛頭,他沒有用什麼禁制,更沒有咬上他一口,此時的牛頭便像那劍散人一般聽話,不過他卻大大比不過劍散人。劍散人身為神族高手,而牛頭的修為只比無憂高上一籌,比古芒古覺亦高了一點。而且劍散人狡猾成精,牛頭怪只不過是油滑了一些,細細一比,簡直比劍散人差了無數籌。天涯沒有殺他,只不過是想讓他帶自己去地府冥界,亦被那天天葉的話所觸動,想去看看那掌管着天下所有人的命的生死簿。

此時沒有動身去冥界,天涯卻另有打算,那已經是神族首座的古月突然率領着荼糜峰大大小小千餘人彷彿不要命似的找上了魔道之人拚命,而魔道在嚴防之下依然被打得措手不及,損傷了不少人手。同時間天下亦流傳着一個消息,那魔道至尊厲袍老祖當年乃是神族弟子,因為與妖孽勾搭成奸而被逐出師門,最後入了魔道,當上了魔道至尊。這厲袍老祖不僅是魔道的至尊,便是在神族之中亦輩分甚高,乃是與神族白眉大仙是同輩師兄弟。他手中掌握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乃是關於女媧之淚的事,這女媧之淚是萬物之母女媧大神流下的眼淚,頗具奇效,蘊涵的力量巨大無比,可以毀天滅地。最後一則流傳的說法則是與天涯有關,相傳殭屍之王不但未死,而且力量已經突破了紫眼達到了紅眼殭屍級別。他一出世便揚言要毀滅這個世間。這一則消息頓時轟動天下,想不到魔道威風無比的至尊曾是神族弟子,亦想不到他知道神族千百年守護的秘密…女媧之淚。

天下間亦開始巨變,魔道中弟子紛紛猜測着厲袍老祖的身份和女媧之淚的秘密,神族與仙道又一次聯合起來對抗魔道,連久久被神族魔道壓制的妖族亦蠢蠢欲動。而古月拚死的想找到厲袍老祖,並恨恨揚言要厲袍老祖說出女媧之淚的秘密使得天下人更加相信這個消息的正確。

望着蒼茫無際的那一片闊野,天涯沒有理會身後發牢騒的牛頭,嘴角揚起一抹冷冽的笑容,天涯自言自語的道:“古月,我倒要看看你真正的意圖是什麼,如果你是想要拿魔道先當擋箭牌,我便如了你的心愿。先滅光魔道。”停了甚久,又喃喃自語:“女媧之淚…”

金碧輝煌的大殿裏,天隕子看着厲袍老祖威嚴的眼光望來,森利的眼神竟嚇得他打了一個寒顫。對於厲袍老祖而言,這個女媧之淚的消息彷彿給了他甚大的衝擊。厲袍老祖白髮白須的面容上,天隕子竟然隱隱感到他有了些疲倦。

天隕子拜服在地上,生怕厲袍老祖看自己辦事不利,一下子心頭火起,給自己來那麼一下。厲袍老祖許久沒有說話,沉默的氣氛反倒讓天隕子感覺到絲絲涼意。

良久,厲袍老祖方道:“陰犰派被荼糜峰襲擊損失了大半,其餘二宗各生異心,欲質問我是不是神族中人。”語氣之中,甚是平靜,聽不出絲絲波瀾,可越是如此,天隕子反而越覺得不安。

“是”天隕子急忙接道:“老祖,我看他們是不想活了,老祖貴為魔道至尊,統領上上下下無數魔門。又如何會是神族中弟子呢!”不管這個消息正不正確,先保住自己這條命再說。

厲袍老祖問了這句話后,嘆了一聲,道:“天隕子啊,你終究不如神族的那個古月,不錯,我正是神族弟子,因為反出神族而歸入了魔道。”

天隕子一怔,反倒又些吃驚厲袍老祖說的這番話,他疑惑的道:“不管老祖是什麼人,但老祖多年來為我魔道嘔心瀝血,打下了大片山河,只憑這點天隕子便會忠心的跟在老祖身邊,神族中人妄想單憑這點便來挑撥老祖與整個魔道的關係只怕不會得逞。”

厲袍老祖聽了這個無聲卻勝有聲的馬屁,臉上頓時有了一絲欣慰,又有些興味索然的道:“古月確實非凡,若是入我魔道,只怕連我都要甘拜下風了,其實他就是說我乃是神族弟子又將如何,叛出神族者無數,現在的魔道中就有不少曾是神族中人,他真正的王牌終究是女媧之淚,天下間,貪婪之人無數,誰沒有私心。他一說出我知道女媧之淚的秘密,恐怕每個人看到我厲袍老祖的第一眼便是女媧之淚,而不是神族叛徒。神族叛徒,只是給神族中人一個清理門戶的藉口,而又給了魔道中人一個懷疑我有異心的的理由來一齊對付我。當年的妖族妖后只不過是得到了幾滴洗心神水便讓天下人爭個你死我活。更何況是我身上的女媧之淚呢?哎…”說罷又重重的嘆息了一聲,續道:“古月啊古月,想不到我厲袍老祖縱橫一生,除了曾經被白眉大仙苦苦陷害過,就只有你讓我這次狠狠的栽了。”

看見厲袍老祖突然間的感嘆,天隕子忙道:“老祖,古月想要陷害您懷有那個莫須有的女媧之淚之秘,您何不將它澄清,那天下間謠言豈不不攻自破,古月的如意算盤就算打空了。”天隕子生怕厲袍老祖想不開。現在厲袍老祖可是他的靠山,在魔道至尊這個寶座還沒有穩之前他可不想出半點差漏。

厲袍老祖道:“古月散不的這個消息不錯,我是知道女媧之淚的秘密,而且還曾經親眼見到過它。”

天隕子不料厲袍老祖會承認自己知道女媧之淚的秘密,想了想,道:“老祖,既然女媧之淚能有如此強大的力量,老祖何不將它取出自己享用,依它可以毀天滅地的能力,天下間只怕一百個古月加起來亦非您的對手,又何用懼他呢?”

厲袍老祖看了看天隕子,眼中閃過一抹詭異的笑容,緩緩的道:“不錯,我是想得到女媧之淚,可惜它在祭神峰,多年來神族居住在祭神峰,除了抵抗魔道妖族之外。就是守護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的女媧之淚。”

聽了厲袍老祖這話,天隕子一驚,道:“神族連自己都不知道女媧之淚的秘密,那他們還怎麼守護。”話一出口,天隕子便感覺到語氣不對,連忙改口道:“老祖,如果神族連自己都不知道,這女媧之淚的秘密豈不是真的要長埋地底了嗎?”

厲袍老祖似乎絲毫都沒有介意天隕子與平日不同的語病,依然款款而談道:“是不知道,也就是從白眉那一代起開始不知道的,白眉設計將我趕出神族后,便殺了很多知道這個秘密的人,直到其他人都死光,只剩下他和我為止。他知道我上不了祭神峰,從此倒安枕無憂的搜查起女媧之淚的下落,可惜的是,只有我才真正的知道女媧之淚的下落,白眉自以為做得高妙,其實我早就上了祭神峰不止一次。”

聽到這裏,天隕子忙獻上馬屁道:“老祖英明,可惜白眉自以為聰明,還不照樣被老祖唬弄。可惜他死得太早了,不然知道了這件事情,一定也會活活氣死。”

看着天隕子還跪在地上,厲袍老祖蹩蹩眉頭,不急不緩的道:“你先起來,待先說說神族的動向,我等會自會跟你說出女媧之淚的秘密。”

天隕子急忙爬起,走到厲袍老祖身前,肅手側立在他左手旁。雖然他此刻很想知道厲袍老祖口中的那個女媧之淚的秘密,但此刻若是問起,說不定厲袍老祖立刻會懷疑他有異心,舉手將他殺死都有可能。

厲袍老祖雖然不像神族白眉大仙喜怒無常,但亦絕非善男姓女,天隕子生平最懼亦是他,最愛亦是他。

清了清嗓子,天隕子道:“老祖,神族荼糜峰的古月昨天襲擊了雙魔崗和流陰教這兩個雖然甚小門派,但也是號稱人數上千的門派,古月隨後大言不慚的說…說…”說到此處,天隕子甚是猶豫。

厲袍老祖奇怪的睨了他一眼道:“說吧,有什麼不能說的?”

天隕子急忙半跪在地,恭敬的一鞠身,道:“老祖且恕我這麼說不對,那古月曾說要活捉老祖,滅除魔道,還要逼您說出女媧之淚的秘密。”

厲袍老祖看着金碧輝煌的大殿房頂,此時他沒有說話,天隕子亦不敢擅自開口。空曠的大殿裏間頓時安靜得彷彿掉了一根針都聽得見。甚久之後,厲袍老祖方才開口道:“其實,那女媧之淚就藏在祭神峰那尊高聳的創世神像之下。當年神族為了方便記憶,還編了一首小曲‘寒冰潭,淚茫茫,生無處,死絕僵,有緣端在塵歸土,無緣怒眼不相逢’你記住了嗎?那白眉,其實也知道這首小調,但他卻不知道具體的地點在哪裏。”

天隕子見厲袍老祖一發問,尚未揣摩出他是什麼意思,但卻已見到他開始閉目養神。只好帶着滿腹疑問,悻悻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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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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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女媧之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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