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黃雀在後
如我所料,風雲卿和趙一出現的時候,北堂旌並沒在這裏。
避其鋒芒,這是常識!
北堂旌在此地勢力何等龐大?再加上他苦心經營多年,手下眾多,還有訓練有素的七殺親兵,若貿貿然行動,不但不能達到目的,只怕反而會被一網打盡。
所以我一直很小心翼翼。
因為不知道自己勝算有多少,也不知道自己在北堂旌面前會不會被他看出破綻來。所以有的計劃,甚至連我自己都並不清楚,那樣,才會有真真正正的驚訝、詫異,和不敢置信,才能徹底地讓北堂旌相信,我是真的一切都不知道!
而事實上,這也算是苦肉計了吧?
不過捫心自問,裝柔弱總是可行的,尤其是美人的裝柔弱,那就是一個嬌滴滴的手無縛雞之力,再加上或者純潔或者驚惶的表情,多麼人畜無害!當然,這美人的肚子裏在敲什麼算盤,自然又另當別論!
趙三留吃過幾次虧也許學機靈了,但北堂旌沒有,他依舊認為我還是他的"寶貝",全然不懂武功,根本不具有威脅性,對我的看守也寬鬆得很,這間小院,只有趙三留和那兩名少女,以及一個又聾又啞的雜役。
北堂旌太自信了!
這是他的優點,反過來說,也是弱點!
所以當風雲卿忽然出現在這裏時,趙三留那副震驚的表情,簡直筆墨難以形容!
他氣急敗壞地一腳踹開門沖了進來,惡狠狠地盯着我,咬牙切齒道:"我勸過主公別太放任你,想不到主公還是沒有聽進去!"我好整以暇地回答:"如今才來事後諸葛亮,是不是太遲了?"確實太遲了!
趙三留根本就沒來得及說出下面的話,風雲卿已經向他攻了過來。
兵器相擊,傳來金屬摩擦那種刺耳的聲音。
也許是因為知道了趙三留的真正身份,風雲卿下手沒有了以前的處處留情,而變得凌厲起來。
兩人武功本就相當,一時之間也難分高下。
趙三留無心戀戰,想儘快脫身去給北堂旌報信,但風雲卿武功何等厲害?纏鬥之下,趙三留竟完全討不了好去!
那兩名少女也正如我所料,看起來沉默寡言安安靜靜,身手也着實不錯,見勢不對就打算逼着我一起逃走,但還沒出院子就被趙一攔了下來。
她們哪裏是趙一的對手?
趙一本就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為了擺脫仇家追殺才隱姓埋名進了華夜侯府,成了華夜的心腹,論武功,也是數一數二的了,那兩名少女在趙一手下丁點兒討不了好去,走不了幾個回合就被徹底收拾了,點了穴動都不能動。
趙三留臉色更加灰敗難看。
一個風雲卿已經足夠他應付的了,如今再加上趙一,他哪裏還是對手?咬着牙,大有把心一橫同歸於盡的覺悟,但風雲卿早就看出他的企圖來,虛晃一招,趙一旋即攻上,趙三留應付不暇。
風雲卿姿勢甚是輕盈優美,淡青色的身影一晃,趙三留回掌去擋,我估計着兩人又要硬對硬地碰一掌,但沒有料到,本來一直掩護風雲卿的趙一,忽然一刀向趙三留砍去。
他出手何等迅速?說是電光火石也不為過,完全就是眨眼的工夫。趙三留要應付風雲卿已經很吃力,這時趙一突然下了重手,他條件反射伸手去擋,但血肉之軀怎麼擋得了兵器?鮮血噴過,他一隻左手已經被趙一砍了下來。
我嚇得一驚。
風雲卿也明顯怔了一怔。
從一開始決定讓自己為餌,引出幕後黑手的時候,雖然早就知道定不會善了,可一旦血淋淋地擺在眼前,竟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但那濃烈的血腥味刺鼻而來,又實實在在地告訴我,眼前的一幕都是真的。
趙三留臉上毫無血色,斷掌處鮮血淋漓,把衣物都徹底染紅了,一雙充滿血絲的眼憤恨地瞪着風雲卿、趙一,還有我。
我心裏輕嘆一聲。
生死關頭,就算覺得不忍,也只能硬起心腸!
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以自己為誘餌,再放出聯絡訊號,並有意挑北堂旌不在的時候殺來,都是我的主意。
因為我很清楚,若是北堂旌在這裏,再加上趙三留,趙一和援軍應付起來一定很吃力,不要說救我出去,只怕連全身而退都還未知。但若只有趙三留一人,自然就能輕鬆拿下。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和趙一一起出現的,竟然還有風雲卿!
他終於也來到邊關了!
看來,是趙一收到訊號之後,就馬上通知了風雲卿。
但是華凌雲呢?康老四呢?
看到率兵而來的只有風雲卿和趙一,我也有點訝異。
華凌雲身為一國之君不太方便出現,至少康老四也該露個面吧?
還是說,他們還在計劃着什麼?
也許是知道自己輸得徹底,趙三留臉色跟死人沒什麼區別,趙一上前一步,想給他最後的致命一擊,刀剛舉起,風雲卿突然出手,架住了他的手臂。
"何必趕盡殺絕?"風雲卿皺着眉,言語間有明顯的不忍。
他畢竟曾經和趙三留同門學藝。
趙一面無表情:"風大人,若不斬草除根,後患無窮!"就是這一停一頓的工夫,原本束手待斃的趙三留突然暴起,向風雲卿攻去,竟是拚命的架勢,趙一大驚,連忙去救,可趙三留只是虛晃一招,身子往後掠去。
趙一要追,被風雲卿阻止。
"救人要緊!"風雲卿看向趙三留逃走的方向,淡淡道,"至於他……喪家之犬,就算回去跟着主子,那人也是泥菩薩過江,未必保得了他。"泥菩薩過江?
北堂?
我聽風雲卿這話似乎有點什麼別的意思,本想細問,但他已經伸手攬在我腰間,扶着我離開了這處地方。
一行人就往華凌雲所在的大營行去。
也許是顧及到我的身體,一行人的速度並不快。
我和風雲卿共乘一匹馬,他一手扶着我的身子,一手拉着馬韁繩。
微風拂過,我就把臉埋在了風雲卿的懷裏。
熟悉的心跳聲傳來,還有對方溫暖的胸膛,我不由得放下了心,終於鬆了一口氣。
"你總算來了……"我低聲道。
"抱歉。"風雲卿抱着我的手又緊了幾分,低頭在我耳邊說道:"陛下有令,我不得不去做。""我知道……"我閉着眼,讓自己完全依偎在他的懷中,"可是……雲卿……我……"話說了一半我就遲疑起來。
該怎麼向他說呢?
那個還未來得及降生就已經離我們而去的孩子……像是猜到了我想說什麼,風雲卿低頭在我發間親吻,低沉了聲音,喃喃開口:"沒事……夜兒,沒事的……"即使他表現得很平靜,可我還是聽了出來,從他壓抑的聲音里,聽出了傷心與後悔。
就如同我一樣,在失去那孩子之後,同樣無異的傷心與後悔。
原來,你的傷心,和我的傷心,是一樣的……我知道他現在心裏也很難過,顧不得周圍還有其他人,就伸手緊緊抱住了他。
風雲卿又低頭在我額上輕輕一吻,雙腿一夾馬肚,繼續往前行去。
走到一處山崖邊,看了看前方的路,風雲卿頓時就皺起了雙眉。
我好奇地看去,一見眼前的樣子,也立刻明白了風雲卿為什麼會皺眉。
橫在眼前的,是兩座山崖間的弔橋,靠着幾根粗大的繩索吊住,在山谷間搖搖晃晃。
看起來有點危險,不過,卻是回去的唯一道路。
耳邊傳來風雲卿低聲自語的聲音:"這裏可不妙……""怎麼了?"我仰頭看向他。
風雲卿苦笑了一下:"若是有伏擊,這裏可就無計可施了,前後都會被人堵死。"我聞言不由得回頭看了看,咋咋舌,然後哈哈乾笑:"那啥……不會那麼巧吧?""我只是說有這樣的可能性。"風雲卿吁口氣,接著說道,"如今北堂旌已經被皇上剝奪了軍權而且囚禁了起來,應該沒有那麼快就逃走。""這樣啊……"我聽了心中也有點惘然。
原來在我被抓走的這段時間內,已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了?
華凌雲當真剝奪了北堂旌的軍權?
也許是猜到了我在想什麼,風雲卿又道:"就在昨天,皇上就宣佈了北堂旌的罪名,剝奪了他的軍權,改由康王爺接管。""罪名?用的什麼名義?"我連忙問。
總不會是大庭廣眾之下說自家大將軍其實是敵國皇子吧?
華凌雲丟不起這臉!
果然,風雲卿說道:"罪名?要捏造罪名那可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而其中的一條--"風雲卿停住了,低頭看着我,才又緩緩開口:"其中的一條,就是說北堂旌與皇泰勾結,圖謀加害九公主,更綁架了九公主以此要挾皇上。"我頓時一口氣差點沒岔住。
這叫什麼理由?
而且我被景無染帶走,那也能叫綁架?說白了其實就是華凌雲在幕後指使的吧?只是為了栽贓陷害北堂旌,我必須得被"綁架"一次,所以才會讓景無染把我帶走,哪裏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結果我還當真又落到了北堂旌手裏,雖然現在又被救回來了……風雲卿和我說著,馬兒已經踏上了那搖搖晃晃的弔橋。
哇咧!一搖一晃的太考驗人膽量了!
我大駭,想也不想就緊緊抓住了風雲卿。
"沒事,別怕,抱緊我。"風雲卿笑道。
我把頭埋在他懷裏看都不敢看向別處,只希望能快點過去,可走了沒幾步,馬兒就突然停了下來。
"咦?怎麼停下了--"我訝異地抬頭,卻見風雲卿的笑容早變成了一臉嚴肅,甚至凌厲,正目不轉睛地看向前方。
弔橋的正前方。
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山崖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隊人馬,擋住了弔橋唯一的出路。
北堂旌就緩緩出現在我和風雲卿的眼前。
我能感覺到身後的風雲卿頓時渾身都緊繃了起來,警惕地看向對方,而趙一和其他人也同樣繃緊了弦,全神貫注地警惕着。
北堂旌不再是那身軍裝,便服裝束,頭髮挽起,帶着明珠冠,身着銀白色的長袍,腰間一根玄色腰帶,沒有拿任何兵器,雙手背在身後,略仰着頭,神情高傲又帶着點兒輕蔑的味道,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們。
身後跟着的人,大部分是他的七殺親兵,還有一些人,全然陌生的面孔,我猜八成也是潛伏在嘉麟境內的東離人。
他嘴角帶着笑,懶洋洋地舉起一隻手,身後的人就紛紛搭弓上箭,對準了我和風雲卿。
"差點又讓你跑了。"北堂旌一副戲謔的口吻,笑道,"夜兒,你可真是讓人不省心啊。"我不答,風雲卿也早就沉了臉。
對方搶佔了有利地形,而我方都被困在弔橋之上,就算風雲卿和趙一武功再高,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更何況,他們還要考慮到我的安危。
北堂旌緩步往前走來,目光落到我身上,許久,才看向我身後的風雲卿。
"風大人,久違了。"
"北堂旌,久違了。"風雲卿不卑不亢地回道。
北堂旌還是面帶微笑:"風大人,我素來敬佩你的為人,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能和你成為朋友而不是敵人。"風雲卿沉默不語,抱着我的手就又緊了幾分。
北堂旌說著,伸出一隻手來:"把夜兒交給我,我保證,你們可以安然無恙地離開。"我仰頭看向風雲卿,他也正低頭看着我。
風雲卿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柔,但不同的是,此時此刻的他,眼中多了一份決斷,一份斬釘截鐵。
半晌,他才重新看向北堂旌,同時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開口,鏗鏘有力:"風雲卿在此對天發誓,絕不會把九公主交給你,即使拼上性命,也要護得九公主平安!"聽了風雲卿的話,我又是擔心又是感動又是着急。
北堂旌不是省油的燈,他既然這樣說,今天肯定不能善罷甘休,如果他當真再度把我抓走,風雲卿怎麼辦?
雲卿!難道要我看着你為我而死?
而聽見風雲卿的話,北堂旌臉上雖然笑容依舊,可一雙眼早已眯了起來,精光湛湛,目光變得冷酷可怕,讓人見了不由自主地打冷戰。
他……是當真在考慮如何逼死風雲卿?在如今這個敵強我弱的情況下,還在想着怎麼除去眼前的敵人?而不是思考逃走的後路。
北堂旌當真自信到這種程度?
我驚疑不定,認真注意着北堂旌的一舉一動,可他並沒有什麼古怪的動作,臉上甚至還帶着那一抹傲慢的笑容,一直不曾消退過,也沒有露出任何驚慌的神色來,只是悠閑地,從風雲卿開始,慢慢地看了過來。
風雲卿雖然就站在那裏,並未有什麼全神戒備的舉動,一如往日般看上去溫文爾雅,斯文沉靜,但奇異的是,也並沒有被北堂旌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給壓了下去,而是旗鼓相當,讓人一看就移不開眼去。
兩人對視良久,都沒說話。
沉默幾乎讓人窒息。
過了許久,北堂旌才把目光再度落回我身上。
他直勾勾地看向我,目不轉睛,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口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強硬,不容拒絕。
"夜兒,和我回東離。"他高聲道,神情誠懇,"你是我的妻,無論從前還是以後,都是我唯一心愛的女人!"此話一出,四周徹底安靜下來。
誰都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樣的話,公然聲稱我是他的妻子,是他唯一心愛的女人!
不單風雲卿愣住,連我都怔住了,瞪大了雙眼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算什麼?在一切都真相大白的時候,再宣告天下,說他愛我?
是不是以為這樣就能挽回過去?挽回過去那些他曾經擁有的,卻毫不珍惜的過去?
我側過頭去,手卻緊緊抓住了風雲卿的衣袖。
耳邊,又傳來北堂旌的聲音,在柔聲叫着我的名字。
"夜兒。"
我這才循聲看向他。
北堂旌高大英俊,本事高強,有種獨特的、近乎邪魅的魅力,能讓人不知不覺間迷戀上他。而我也確實曾經迷戀過……如今想來,卻覺得可笑!
曾經說過的甜言蜜語,曾經有過的意亂情迷,原來都不過是他苦心謀划的計策而已。
"你的妻?"我冷冷笑起來,"你唯一心愛的女人?"笑聲里滿是譏諷,北堂旌怎會聽不出來?本以為他會覺得尷尬,可出乎意料的,浮現在他臉上的表情,卻是歉意與無奈。
"天下間會有哪個男人,把自己口口聲聲說是心愛的女人,作為陰謀里的棋子?把自己心愛的女人,極盡所能地利用然後再狠狠地傷害她?"我毫不留情地繼續道,"北堂旌,如果這就是你愛的表現,那對不起,我無福消受。"我多說一個字,北堂旌的臉色就黯淡一分,卻不吭聲,只是看着我,一直目不轉睛地看着我。眼神複雜得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像是後悔,像是難捨,又像是不忍,各種情愫混雜起來,竟看得我心裏猛地一跳,沒來由地心慌起來,連忙定定心神,厲聲喝道:"這輩子,我華夜和你再也沒有任何關係!"隨着我這句話高聲說出口,北堂旌的表情徹底陰暗了下來,一掃之前輕鬆甚至還帶着戲謔的那種神情,眼睛眯起,給人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每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我知道,北堂旌是生氣了,真的生氣了,只是他向來城府深,就算髮怒也不會形於色,卻更加深了那種壓迫感,逼得我不禁又往風雲卿的懷裏縮了縮。
北堂旌只是一直看着我,目不轉睛地死死盯着,末了,才冷冰冰地開口:"沒有關係?普天之下,誰不知華夜是我的女人?你想逃?那是永遠都逃不掉的!"他緩步上前,同時繼續道:"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把你帶回我身邊!夜兒,你能躲去哪裏呢?"我毫不畏懼,也盯着他,然後笑起來:"上窮碧落下黃泉,你未必什麼地方都能找到!""不必找。"北堂旌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冷笑來,"只要我現在就把你帶回東離,你就再也沒有辦法離開。"我聞言眉頭皺起來。
雖然已經和他撕破臉,但北堂旌當真要把我當成禁臠?一輩子關起來不成?
他什麼時候瘋狂到這樣的程度?
我正想反駁,可就在同時,不遠處小樹林裏突然又響起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想帶走九公主?那也得問問我嘉麟大軍同意不同意!"隨着這聲音突如其來的響起,四周立刻傳來腳步聲,雜亂而數量眾多,喧鬧地將林間鳥兒紛紛驚起,撲啦啦亂飛。
康老四帶着嘉麟士兵,身邊是景無染和鎮南王府的人,出現在小樹林,將北堂旌的人馬徹底圍住。
都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可人們往往都會忘記,黃雀的身後,還有隻鷹在瞅着!
康老四難得一身戎裝,那張塗滿白粉的臉看起來居然也莫名地帶上了一絲肅殺之氣,把手一揮,士兵就將北堂旌團團圍住。
北堂旌見狀也不禁微微皺了一下眉,瞥了康老四一眼,注意力就又都放在風雲卿身上。
風雲卿還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可一雙手臂卻堅定而有力,讓我忐忑的心不由自主地安定了下來。
見到康老四的出現,他不禁暗地裏鬆口氣,卻半點都不敢放鬆警惕,一直盯着北堂旌。
北堂旌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態。
"看起來不太妙啊。"他還是毫不在意的樣子微笑道。
見他這樣的神情,我心裏"咯噔"一下,頓時湧上不好的預感。
一般說來,在越是危險的時候北堂旌越是笑得開心的話--說明絕對有問題!
果然,我還沒來得及提醒風雲卿等人注意,只見兩旁不知什麼時候滾出來好幾個冒着濃煙的圓球,然後"轟隆"、"轟隆"的爆炸聲此起彼伏,濃煙就迅速地淹沒了弔橋。
這一下變故誰都沒有料到,我更是沒想到,濃煙已經把我和風雲卿迅速淹沒了,我被嗆得直咳嗽,眼淚都熏得流出來了,突然只覺得身子一輕,像是被人從馬背上抱了下來,隨後,就聽到風雲卿一聲怒喝"放手"。
兩掌相擊,傳出來"呯"的悶響,濃煙也被掌風吹散了一些。
我隱約見到風雲卿不敢置信的面孔,似乎正在離我遠去。
箍在腰上的那隻手,堅定而且有力,像是鐵環一般緊緊圈住我的腰,讓我無法動彈,那抱住我的人像是正在迅速地躍開,但風雲卿已經追了上來。
就在弔橋之上,兩人纏鬥在一塊兒,隨着濃煙漸漸散去,我這才發現那抓住我的人,竟然是北堂旌,而不遠處的人正是風雲卿,單膝跪地,右手捂着胸口,嘴角帶着血絲,很明顯在剛才的偷襲中被北堂旌給打傷了。
我大驚,掙紮起來,想要掙脫北堂旌到風雲卿身邊去,可北堂旌一雙手像是鐵箍一樣,牢牢按住了我動彈不得。
見風雲卿喘息不止受傷不輕的樣子,我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放手!放開我!"我大哭起來,對北堂旌又踢又踹,哭喊道。
北堂旌根本就沒把我的抵抗放在心上,絲毫不為所動,只是一雙眸子裏帶着哀傷的神色看過來,旋即就變成了堅決與冷酷。
他一個躍起就落到弔橋另一側,那邊,趙三留帶着援兵已經出現在山崖上,弓箭對準了另外一邊的康老四等人。
"放開她!"風雲卿顧不得自己受傷,見北堂旌就要擄我離開,大急之下就要衝上來救我。北堂旌手一揮,弓箭就紛紛對準了風雲卿。
弔橋之上躲無可躲,只要他一聲令下,風雲卿就會被弓箭戳成個馬蜂窩。
"不要!雲卿!不要過來!"我哭着大叫。
風雲卿也紅了眼,眼見就要不管不顧地衝過來,正在此時,趙一斜刺里衝出來,就使勁攔住了風雲卿。
"風大人!你冷靜一點!"
"夜兒!"風雲卿頭髮散亂,瞪紅了一雙眼朝向我聲嘶力竭地喊道。
"斷橋!"北堂旌沉聲下了命令,兩旁,早有人掄起大斧子狠狠砍在弔橋的繩索上。
弔橋頓時應聲而斷。
康老四那邊頓時亂成了一團。
我看着風雲卿往下墜的身影,已經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好在他反應奇快,就在橋斷的一剎那,他和趙一都分別抓住了橋索。斷掉的弔橋狠狠摔在對面的山崖上,發出一聲巨響,不少人都被摔下了山崖,發出連聲慘叫。
風雲卿一手緊緊抓住橋索,不敢置信地看向這方,表情又是憤怒又是悔恨,眼中幾乎都要噴出火來。
北堂旌一手緊緊抱着我,臉上露出冷酷的笑容來,然後朗聲對康老四等人道:"九公主在我的手裏,如果你們不在乎她的安危,就儘管追上來吧!"言下之意竟是把我當成了人質?
我掙紮起來,北堂旌卻低下頭,在我耳邊輕輕地柔聲道:"跟我回東離,再也不要離開我身邊。""你休想!"我怒道。
北堂旌只是冷冷地笑了一聲,接着,一枚藥丸就被他一下子塞進我嘴裏。
"你--"我正要吐出來,卻被他在後脖上一捏,不由自主地張開嘴,那枚藥丸就沿着喉嚨滾了下去,幾乎是片刻之間,我就覺得眼前陣陣發黑,意識也模糊了。
耳邊傳來北堂旌帶着淡淡笑意的聲音,那麼遙遠,卻是那麼的清晰:"夜兒,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