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六〇節 蜃樓

第〇六〇節 蜃樓

從裏面看,倉庫的面積在感覺上比他預估的要小,這也許是因為裏面亂七八糟堆滿了雜物。實際長寬相乘的話,大概與一間半小學教室相當。整個倉庫昏暗無比,唯一的光源來自擺在一面牆邊方桌上的手電,那桌面積滿了厚厚一層灰塵,讓依風懷疑它早在獸藥廠倒閉之前就長期處於閑置狀態了。而那手電也實在是給同類丟臉,不知是燈泡出了問題還是電池快要沒電了,燈光帶着點朦朧的感覺,只能照亮周圍的一小塊地方,讓他想起了洛姥姥家那盞老式油燈。

比起這個……

他用眼角餘光在倉庫中搜索着,視野昏暗,除了手電之外,就只有那條窗縫從外界接收到了一束微光,這遠遠不足以將整個倉庫填滿。但幾秒鐘后,他還是看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件東西。

一隻灰銀色的液化石油氣鋼瓶,也就是我們平時所說的“煤氣罐”。

果然啊。他暗想着。剛才聽到的做飯聲雖然並不真切,但毫無疑問是煤氣灶特有的動靜。哪怕無法從這一點上分辨,稍微思考一下也能夠得到結果。

這些逃犯們從冀北一路跑到蘭陵,每天用方便麵和餅乾充饑也並非不可,但長期如此一定會使得體力嚴重下滑。因此一旦有空可以喘口氣的時候,他們多半會想辦法獲取一些正常的食物來讓身體補充營養。他們的活動範圍從疙瘩埠擴張到了光明廣場那邊,這證明他們在蘭陵潛伏的時間已經不短,但一直沒有被別人發現,所以才會放鬆下來,有心情跑去炸串攤位大吃大喝。

而獸藥廠倉庫里肯定不會有燒火的灶台,也不會通煤氣,直接生火在地上燒烤食物也並非不可,但最便捷的做法還是去個體站點搞一隻煤氣罐來,小型煤氣爐也能買得到,而且別說那些黑站點,就算是正規充裝站點,也有部分為了追求利益或貪圖方便,不需開戶就能把氣罐拎走。

至於做飯……和後世那些孩子們不同,這個年代的成人誰還不會燒兩個菜怎麼的。

簡單的思考,通往簡單的結論,眼前所見也只不過是給結論提供驗證而已。但在得到結論的時候,依風的心裏就已經產生了PlanB的構想。長期平靜的日常生活已經消磨掉了他的一部分戰鬥素養,所幸他還能拿出當機立斷的魄力來。

要儘可能地接近……

煤氣罐這東西在許多射擊或動作遊戲中都存在,而且很多時候並不只作為場景的裝飾,更是可以進行互動的部分,通過射擊煤氣罐來殺死附近的大量敵人能帶給玩家相當的成就感。依風現在打的也是這樣的主意。

但和遊戲中不同,現實中煤氣罐的安全性可比一般人想像得高得多,並非所有的槍支都能夠打穿其鋼瓶壁,即便穿透了,有時也只會造成氣體泄漏而已。像電影遊戲裏那樣對着煤氣罐打一槍就引爆的可能性簡直微乎其微,但有一種方式卻可以得到依風想要的結果。

當可燃氣體達到一定濃度后,只需要一點火星就足以引爆。

而要做到這一點,首先要去對煤氣罐動一些手腳……

他在這邊動着腦筋,那個棉襖男可不會對他客氣,一鬆手將他丟在了牆根旁,看他的樣子顯然還想再上來踹兩腳,但夾克男卻沉聲說道:

“把他扔那就行,快收拾東西!吃的穿的不要了,把箱子帶上!”

箱子……注意到這個詞的同時,依風看到一個軍大衣的男人正提起那隻看起來頗為沉重的方形木箱,裏面傳來輕微的金屬摩擦聲。

比食物還要優先的物資么?依風暗自琢磨着。金錢?不,恐怕是彈藥吧……

提箱子的那個男人也就是剛剛用繩子把依風綁起來的那個,記得他在綁繩索的時候也曾小聲說過“忍着點,別瞎動彈,等叔叔們辦完事兒就放你走”。也許這男人自己也有孩子吧?剛才那個棉襖男提議殺死依風時,他也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當然,這個念頭僅在依風的腦袋裏一閃而過。說到底,會被稱作“惡徒”的那些犯罪分子,也不會因為這一個眼神或幾句話語就變成好人,否則這世道對於那些循規蹈矩的人們也未免太過不公了些。

不過……綁住我手腳的是尼龍繩啊……

尼龍繩表面粗糙,摩擦力大,是相對不易掙脫的一種繩索。況且那個男人嘴上像是位好好先生,手上可半分沒留情。綁縛的繩子深深地陷進了依風的皮膚里,勒得生疼,對血液循環也造成了一定影響。

但這對依風來說構不成問題。

說到底不過是地球紀元粗陋的捆綁方式,後世研究出的各類繩索解法綜合起來足有數萬種之多,能夠應對近乎所有不利環境。眼下這座倉庫光線昏暗,就算是綁得再複雜一點,依風也能找到十數種方式脫離困境。

他採用了最快的一種。繩子束縛得太緊,不儘快解開的話,手掌會腫脹起來,對接下來的行動不利。

他側躺在髒兮兮的牆角,兩眼無神,身體只發出輕微的抖動。就算那幾個男人看了,也只會認為這是小孩子無助而恐懼的顫抖而已。他們不會發現在依風隱藏着的背後,兩隻手正靈巧地活動着,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會造成骨折或挫傷,但又會在那之前迅速轉移方向,僅僅二十秒鐘,方才緊實得如同和他的手臂生長在一起的繩子已然被他攥到了手裏。

但依風暫時沒有動腳上的繩索,也沒有嘗試起身。

現在還不是時候,他處在這四個人的監視之下,沒有武器,正面相對,一旦被他們——尤其是那個黑夾克注意到了,那這一次他怕是在劫難逃了。

等一下他們一定會往彭城方向逃竄。他心中推測。不知道他們原本的計劃如何,但若要帶上我,應該需要一輛黑車。這樣的話應該會有機會……

就在這時,他的耳廓接收到一陣細微的動靜。是車輛輪胎碾壓着砂石的聲音,聽上去有人正在開車沿着那條砂石路朝這裏靠近。

這些傢伙還有幫手?

依風眉頭一皺,卻緊接着又舒展開來。

因為聽起來,靠近的車子並不只有一輛,難道說……

只比他稍晚幾秒,那個夾克男也突然說道:“都閉嘴!有人來了!”

他一聲令下,餘下三人都僵住了身體。

夾克男又屏息傾聽了半天,沉聲道:“是警察!”

是的,是警察。依風心想。但怎麼會來得這麼快?距剛才姐姐她們逃走才不到十分鐘,哪怕是附近派出所的警力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調動到現場吧?

唔……

他雙眉揚起。

是那個女人么?

他這邊還有閑心思考,那四人卻已經繃緊了精神。軍大衣把那隻木箱放下,四個人紮成一堆,一個軍大衣有些慌張地問道:“那我們怎麼辦?”

“急什麼!”夾克男冷哼一聲,“兵來將擋。”

依風正想在心裏佩服一下他的鎮定,卻又聽他說道:

“來的人不少,這一次恐怕要麻煩了。都做好準備,找機會突圍,要是沒機會,就只能固守這裏。我們有個小孩,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敢用強的。”

“他們不會有那什麼……狙擊手嗎?”另一個軍大衣擔憂地問。

夾克男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瞄了他一下,不耐煩地說道:“要調武警的狙擊手可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就算調來了,附近也沒有適合狙擊的點。否則你以為我什麼選這兒落腳?我早就勘察過了。再說了,四周圍所有的窗戶我都封上了,就這麼一條窗戶縫,只要你不隨便探頭,他能狙到你還真有鬼了呢!”

“我記得不是有什麼紅外什麼的……能穿牆看見人影的那種……”

“假的。”夾克男淡淡說道,“紅外也好熱成像也好,穿個毛玻璃也就算了,穿牆?再過幾十年說不定有那種技術,現在用不着考慮。總而言之,咱們手裏捏着那小孩,他們就算包圍起來,也拿咱們沒辦法。呸,遠東警察都是些沒用的廢種,只要咱們能撐,先低頭談條件的肯定是他們那邊。”

這也太有自信了吧?依風在內心發笑。

是真的瞧不起警察,還是只想用這種話來“安撫軍心”?他猜想多半是後者。不過現在也沒有關注這種事的時間。

既然警察已經趕到,那麼接下來多半是像電影裏常演的那種包圍談判戲碼,不過這裏可沒有港片里那種談判專家,要和綁架犯談話,基本都是由行動負責人或由他指派的人來。

不管怎麼說,這幫傢伙暫時是走不了了。

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他用不到十秒鐘時間把腳踝附近的繩索解開,因為動作稍大了些,為避免被人發現,還安靜地等待了一會兒。但那四個男人都在緊張地注意着外面的動靜。原本那扇窗戶就被看起來頗為沉重的木板蓋住,只留一條窗縫,剛剛他們又挪動了一下木板,使得那條細縫更加難以被察覺,就算是裏面的人也得把眼睛貼在上面才能看到外面的動靜。

依風站立起來,用去幾秒活動一下略顯酸麻的手腳,然後藉助倉庫內雜物的陰影,小心翼翼地朝着煤氣罐靠近過去。

這時外面的腳步聲已經清晰可聞,半分鐘后,警方喊話的聲音傳來。沒有用擴音器,但喊話者的聲音極粗,嗓門洪亮,當然說的內容不外乎是“我們知道你們控制了一個孩子,立刻放他離開,放下武器,出來投降,還有機會爭取寬大處理。勸你們好自為之,不要執迷不悟,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之類的場面話,和電影裏倒是大同小異,所以才說“藝術源於生活”么?

這只是一開始威脅施壓的階段,還算不上什麼“談判”,如果犯罪分子拒不投降,兩方僵持不下,才會有之後交換條件的過程。

而在警方喊話結束之後,那個夾克男也站在牆后冷聲朝外面喊了幾句,大意是有種你們就試試,正面突破也好繞道後方也好,只要讓我們發覺一丁點動靜,我們就立刻弄死這個孩子。

他同樣沒有提什麼條件。喊過之後,他又蹲下身來,一邊從窗縫觀察着外面的動靜,一邊小聲對同夥們說道:“阿水,你再去檢查一下後面的那幾扇窗戶,確保全部都蓋得嚴嚴實實,一丁點兒縫隙都不能有!”

“輝哥……”被叫到名字的軍大衣猶豫了一下,問道,“咱要是真把那小孩給弄死了,可就沒有‘籌碼’了。”

“你蠢是吧?”夾克男眯起雙眼,“你以為把這小孩交出去咱們就能落了好?我跟你擺明了講,只要警察敢抄後路,有一點兒動靜我就立馬斃了那小孩,然後咱們各安天命,多拉兩個警察陪葬也算是賺了。”

他瞪起眼睛:“你越是軟巴巴的,他們就越能拿捏你。得狠給他們看!只有你夠狠夠硬氣,讓他們知道你說到做到,說殺人就殺人,這樣他們才會怕你。懂嗎?”

那被訓斥的軍大衣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行、行吧。”

他畏怯地觀察着夾克男的臉色,又討好般補充了一句:“咱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夾克男不屑地哼笑着,他的臉上沒有半點笑意。

那個軍大衣慌慌張張地起身,遵照着夾克男的命令在倉庫里巡視了一圈,不僅窗戶,甚至連牆壁都仔仔細細摸過了一遍。經過依風身邊的時候,他還垂頭瞄了一下繩索,確認沒問題才回到“夥伴們”中間去。

依風望着這男人的背影,有些無奈地輕吁一聲。他剛才都快接近到煤氣罐旁了,結果發現這人過來,又不得不趕緊躺回原地把繩子套上,所幸偽裝沒有被看破。若是檢查的那個人換作夾克男,他怕是就要凶多吉少了。

危機解除,他再一次把繩子丟下,藉著陰影悄然無息地移動到煤氣罐旁。窗邊的那四人還在嘀嘀咕咕討論着什麼,而他的指尖已經觸碰在煤氣罐的閥門上。

需要讓可燃氣體濃度達到引爆標準,但氣體泄漏既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太快的話會被聽到聲音;太慢的話,在條件達成之前,煤氣味就會被那些人注意到。

他手上的動作輕柔得宛如珀耳塞福涅的春風,風的盡頭卻通向哈迪斯的冥王之地。而不遠處,包括夾克男在內的四人正在商量要怎麼對付警察,絲毫沒有察覺腐蝕的死氣即將在房間裏擴散開來。

依風沉默着回到他的牆角,重新把繩子套在手上。他微微轉動着腦袋觀察着倉庫中雜物的佈局,可供藏身的地方有不少,應該不用擔心一會兒被爆炸波及。

一切都會結束。不會有什麼槍戰,只會有一聲爆響。這四名兇徒不會再有機會給他人造成任何傷害。

這樣就好。

鼻端嗅到微乎其微的異味的同時,依風躬身爬遠了一些,藏在一堆瓦楞紙箱後面。這個位置和夾克男與煤氣罐的距離相當,當在這裏能夠嗅到煤氣的臭味時,局部預混氣濃度也就處在爆炸範圍之中了。而依風自信至少在感官能力上一定比那人強些,肯定能夠趕在那個一直在觀察窗外警察動靜的傢伙察覺到煤氣泄漏之前觸發。

現在的問題就是用來觸發爆炸的引燃物……

依風窺視着那張方桌上的手電筒,從這裏到那裏僅有六米的距離,使用通電燈絲或者乾電池短路的方式都可以產生電火花。

可行性固然是存在的,但無論哪種方式都不可能在瞬間完成,而如果提前把手電筒拿過來動一番手腳的話……不行的,那是倉庫里唯一的光源,如果把它移走,那幫傢伙就算再蠢也會發覺的。

只能在濃度達到臨界點之前,一邊拖延時間一邊做好引燃準備了么?

這是整個計劃中最不穩定的一個部分,一着不慎滿盤皆輸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有沒有更加簡便易行的方法,就算只能讓成功率有丁點提升也好……

這時他聽到那個夾克男用森冷的聲音說道:“把那小孩帶過來,把煤氣罐也拎過來。把那小孩綁煤氣罐上,對準窗戶縫,讓外面的人能瞄到。給他們一點兒壓力。”

“得嘞!”

夾克男沒有說派誰去,但棉襖男卻“噌”一下站起身來。和那兩個軍大衣不同,他的臉上露出了明顯殘忍而興奮的神色。

要糟。

依風縮在瓦楞紙箱堆后,緊張地聽着棉襖男的腳步聲。

他是從手電筒的那一側牆壁向牆角走過去的,按理說他行經的地方已經可以聞到煤氣的味道,但或許是這男人壓根沒注意,他的腳步並未停頓,而是直愣愣地走到依風原本應該躺着的地方,頓了兩秒,拎起地上的繩子大聲咋呼起來:

“那小孩兒呢?那小子跑了!”

夾克男霍然起身:“鬼叫什麼!小點聲!他又不會穿牆,肯定還在倉庫里!你到處找找看他躲哪了!”

他用森冷的語氣補充道:“要是再敢跑,就乾脆一槍打死他!”

“輝哥!”方才就質疑過的軍大衣慌張地反對道,“那咱們不就沒人質了?”

“人質人質,人個屁質!”夾克男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咱們之前弄死了一個警察,就算有人質,外面那幫雜種也肯定不會放我們走的。乾脆利落點兒,直接把那小孩弄死,省得他亂動彈。綁在煤氣罐背面就行了。外邊的人又看不見裏面,就算聽見槍響,不確定小孩死了,他們是不敢冒險的。”

“就是!我哥剛不就說了嗎?遠東的警察就是一幫廢種!”

棉襖男露出了嗜血的猙獰笑容,也學着夾克男的樣子往牆角吐了一下口水。

他徑直走到方桌旁拿起手電筒,在倉庫里四下照了一圈,尋找着依風的蹤影。

依風在紙箱堆后縮緊了身體。

他有種感覺,如果說夾克男是這四人中最冷酷的,那麼這個棉襖男就是最瘋狂的一個。

不過……也許這正是一個利用他的好機會?

鼻端已經可以嗅到輕微的臭味。

大約還有十秒。

他想起小時候陪姐姐看過的《傑克-奧特曼》的碟片,其中有一集名叫“矗立在富士山上的怪獸”。

登場的怪獸名叫蜃樓怪獸帕拉格。

蜃樓,通過光線的折射讓實物的映像出現在另一個地方。如果利用“共鳴”將躲在雜物堆后的依風的身影映在煤氣罐所處的位置的話……

【警告:該應用方式所需的計算量超出本義體的能力範圍。】

該死的,不行嗎?

確實,使用這種方式,首先需要在不可視的狀態下對棉襖男的相對位置、朝向等進行精確的計算,並預測其行動軌跡;然後通過“共鳴”進行多次折射,使得依風身周的影像替代原本煤氣罐的影像,這一步會在瞬間給人造成嚴重的空間錯亂感,為了抵消這種錯亂,影像的真實度必須近乎完美才行,而且這種虛像還必須一直持續到那個棉襖男舉槍射擊為止。

依風咬住了牙。

只剩三秒。

要在如此龐大的計算量中找到可以削減的部分……

我親自來。他想。用我的眼睛作為引導,這樣就不需要進行與那男人位置與朝向的相關計算,且這樣一來,我和煤氣罐之間就不存在阻隔,必要的折射次數也將大幅減少——

【警告:該行為將使義體直接暴露在爆炸衝擊範圍中!】

我會在爆炸發生的瞬間做好閃避及防護動作,這是唯一的機會!

“嗯?”夾克男發出警覺的聲音,“什麼味兒?”

沒時間了!

依風冷靜地從雜物堆后現出身形,他沒有掩蔽聲音,棉襖男一轉頭便瞅見了他,表情一滯,然後露出扭曲而狂妄的笑意。

依風無言地凝視着他。

棉襖男舉起了槍,但他的手臂卻微微偏轉,僅僅四分之一圈。

粗糙的手指在扳機上用力。

“寶勝!”夾克男發出驚怒的呼喊,“你特么瞄哪兒——”

晚了。

那一刻的時間彷彿停止了流動,大腦從思維體高速計算的透支狀態下解放,或許是出於某種“慣性”……他看到火光的背景是三個驚惶跳起的男人,子彈在空中劃過一道筆直的痕迹,氣流波動,彈頭在煤氣罐的閥門周圍跳躍,擦出一串閃亮奪目的火花。

他向著瓦楞紙箱後方翻滾,但還未能成功,巨大的響動便與衝擊一同砸上了他的身體。

耀眼過後是長時間的黑暗,他的身體動彈不得,劇痛從身體上的各個點開始擴散,他的雙耳嗡鳴,聽不到任何聲音。

思維體高鳴着刺耳的警告,像是天際傳來了時斷時續的空之音。

他覺得自己正與風一同朝着某個無底的深淵墜落下去,長久的安寧將他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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